铁蛋把手里的馍馍放到嘴边闻了闻，没吃，送回李兰贞手里。李兰贞用筷子夹口菜送到铁蛋嘴边，他又闻了闻，瞅着李兰贞摇摇头。
李兰贞不好意思地说：“他不吃，可能是不饿。”她心里清楚，铁蛋在山里天天吃猎物的肉，不可能吃这样的饭菜，但穷人家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几顿肉，平时上哪去买肉？她和丈夫住在人家就够麻烦的了，怎能让人家跟着操心？
杨三叔笑了笑说：“我才想起来，这饭菜他哪能吃？他得吃肉。老伴，你把我今天买家来的猪肉煮一块，煮好了给他吃。”
李兰贞连忙说：“别的，三叔，那是你们家准备过年的肉，不能给他煮吃。将就一宿饿不着，明天我再给他想办法。”
杨三叔就叫煮，李兰贞就不让煮，杨三婶被李兰贞堵住门口正为难，院里的狗又“汪汪”叫了起来，和头前的叫声一样，如遇到强敌似的。
杨三叔感觉不对，对铁柱说：“孙子，你出去看看。”
铁柱胆怯地说：“可能又是狼来了，我害怕。”
铁凤说：“我出去看看。”铁凤一是仗着自己武功好，不像铁柱那么胆小；另外她听说铁蛋是和狼群生活在一起，说明狼和人也有感情，即使狼来了，也是冲铁蛋来的，不会伤害人。
铁凤说完没等动身，铁蛋突然“噌”地从李兰贞身边蹿出门外，“噢噢，噢噢”叫了两声。
大家愣一下神，从屋里追了出来，铁蛋早已没了踪影。李兰贞心里一慌，赶紧打开木栅门冲出去，就听“砰”的一声，她脚下一绊倒地，这才发现雪地上横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李兰贞顾不上看那是什么东西，急忙喊：“铁蛋——铁……”
李兰贞喊了一声就停住了，月光下，她趴在地上看见了铁蛋立在不远处，正向村头呆呆望着。
这时候，赵世明跑出大门外把李兰贞从雪地上扶起来，俯身查看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半大的狍子，脖子上正向外流血。
杨三叔过来用手摸一摸，看狍子身上还有热乎气，感叹说：“这是狼新捕获给送来的。唉，这只母狼太厉害了，它像是知道我们家没有肉，怕铁蛋挨饿，特意捕杀一只狍子给送来。”
李兰贞把铁蛋搂在怀里说：“这下好了，铁蛋有肉吃了，我们也能跟着借光。”
赵世明把狍子提进堂屋，杨三婶已点上几根蜡烛，把堂屋照得通亮；杨三叔找来杀猪刀，开始剥狍子皮，铁柱在旁边给把着；铁柱妈往锅灶里架柴火生火，杨三婶用瓢往锅里舀水，准备煮狍子肉；李兰贞和铁凤伸不上手，站在一旁看着；铁蛋感到好奇，眼睛一直都盯着杨三叔的动作。家里人和外来人都集中在堂屋了，场面很热闹。
当杨三叔剥下狍子皮，切开狍子胸膛的时候，铁蛋突然奔过去，一把推开杨三叔，掏出狍子的心肝就往嘴里塞，“吧唧吧唧”大口吃。血淋淋的，两手和嘴通红。
众人见了，十分惊骇。
“妈呀，吃生肉，简直就是一个野人！”铁柱惊讶地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跟狼在一起就得吃生的，很正常。”杨三叔抬头瞪铁柱一眼，怕李兰贞心里合计别的，以为杨家的人没有同情心，在笑话和挖苦人。
铁凤乖巧，懂得爷爷的意思，进屋拿来一条干净毛巾，等铁蛋吃完了好给他揩揩嘴上和手上的血水。
“给我，他野性，你别靠近跟前。”李兰贞从铁凤手里接过毛巾。
杨三叔把狍子切开割成肉块，怕铁蛋过来抢夺，主动把肉块放到他跟前，笑呵呵说：“想吃你就吃吧，妈巴子，让你吃个够。”
铁蛋没有伸手去拿，奔到锅灶前推开铁柱妈，从灶膛里拽出正燃烧的劈柴棒，冲李兰贞赵世明一边比画，一边“呀呀”。
李兰贞看那些劈柴直冒烟呛人，赶紧推进灶膛里，耐心对铁蛋说：“咱不那样烤了，这回用水煮，煮的肉比烤的好吃。”边说边用毛巾给铁蛋擦嘴擦手。
铁凤看李兰贞给铁蛋擦完了，脸上还有血污，就拿来铜盆从锅里舀了半盆热水放到李兰贞跟前，接着又进屋取来肥皂。
李兰贞把毛巾放在热水里投一下，抹上肥皂，在铁蛋的脸上手上好个擦，好个洗，血污是去掉了，但皮肤的色还是原样，黑乎乎的，看不出来干净。
杨三叔不知道铁蛋跟人学会了烤肉，往锅里放肉块的时候问赵世明：“你们在山里教他用火烤肉了？”
赵世明说：“没用教，他看我们烤，就偷着学会了。”
杨三叔笑了：“呵呵，这小子够鬼的。不错，这说明他神志还比较清醒的，下点工夫，会把他转变成一个正常人。”
杨三婶说：“你们进屋唠，我和媳妇在这儿看锅。”
杨三叔把赵世明、李兰贞和铁蛋让进屋，杨茂林和铁柱、铁凤也跟了进来，大家又说了一会儿铁蛋的事，杨三婶和铁柱妈便重新放上炕桌，摆上碗筷，把一盆热腾腾的狍子肉和蒜、酱端上来了。
杨三叔从盆里挑一只狍子大腿递到铁蛋跟前，笑呵呵说：“吃吧，这是你狼妈妈给你送来的。”
铁蛋用手抓一下，发现烫手，就没有拿，坐在桌边看着。
李兰贞说：“不用管他，大家都趁热吃吧。”
杨三叔说：“你们两口子吃吧，这狍子我一年到头没少打，不缺。这两天没爱动弹，傍年备节了你婶子不让我上山，所以家里没山货了。”
在李兰贞再三劝说下，杨家的人才伸筷，把肉块捡碗里，撕着肉丝蘸酱吃。
铁凤吃一口说：“这肉我得吃，是狼给送来的。真香，比爷爷打的好吃多了。”
铁柱也说：“我们跟狼……借光了。”他瞅瞅铁蛋，狼后面的人字没有说出来。
铁蛋看铁柱和铁凤吃，也不怕烫手了，学着他们的样子，用手从狍子腿上往下撕肉，一点点吃，没像以前那样两手捧着狍腿大口大口咬，狼吞虎咽。
吃完，已经深夜了，杨三叔一家人挤到西屋睡，把东屋整个给李兰贞他们让出来，怕铁蛋认生，跟他们家的人住一块不习惯。
铁蛋以前住山洞里都是睡在草地上，夜里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现在冷不丁换个人住的地方，见屋里有灯光，有门窗，感觉哪都不得劲，惊嘘嘘的，趁赵世明洗脚李兰贞上炕铺被子的时候不注意，悄悄溜出屋门，看堂屋里堆柴火的地方隐蔽，就钻进去躺着。
李兰贞像捉迷藏一样找到他，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他哄上炕。
“姑姑在这儿，不要怕。来，姑姑给你脱衣服，一会儿搂你睡。”
李兰贞一边说着一边给铁蛋脱去皮袍，看见他身上麻咧咧黑黢黢的，冲赵世明说：“这孩子身上太埋汰，你弄点温乎水，我给他洗洗。”
赵世明说：“这么晚了，人家都睡了，弄出声响不好，明天再洗吧，埋汰就埋汰，自己的亲侄子，你还能嫌？”
李兰贞想想也是，就在铁蛋脸上亲了一口：“你怎埋汰，姑姑也不会嫌。”接着，自己开始脱衣服，脱掉棉衣棉裤，贴身的内衣被两只坚挺的乳房鼓出一块，特别明显。
铁蛋眼睛直愣愣盯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呀呀”一声，扑到李兰贞的怀里用手扯开她的内衣，看见乳房就要伸手去摸。
李兰贞脸一下红了，赶紧推开铁蛋，笑骂道：“怎么不老实呢，什么都好摸啊！”
赵世明瞅了就笑：“你让他摸吧，他可能是看见你的奶头，想起小时候吃奶了。”
李兰贞害羞地说：“那也不能明面摸呀，多难为情啊！”
赵世明说：“他还是孩子，你怕什么，用不着害臊。”
李兰贞看丈夫这么说，就把铁蛋搂在怀里，小声说：“好好躺下，躺下姑让你摸。”说完，她躺进被子里，主动解开了内衣。
铁蛋很顺从地挨着李兰贞躺下了，他是冲着李兰贞的乳房躺下的，躺下了就把头拱进李兰贞的怀里，两手开始摸她的乳房。大概与吃狼奶有关系，铁蛋有着狼夜视的特异功能，眼里放着蒙蒙的光，黑暗中能清楚地看见李兰贞隆起的乳房和嫣红的乳头。在他的脑海里，或许什么都忘记了，唯有对女人的奶头还保留着深深的印象。冥冥中，他睁开眼睛就会看见它，经常用嘴裹它，用手摸它。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他看见它，对它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渴望。
铁蛋现在就像是一个得了失忆症的人，要想使他清醒，也许瞬间，也许需要一生。只是要寻找一个契机，或者一个唤醒点。
只从铁蛋看见李兰贞的乳房这一刻，不经意间，他的神志突然被一种神圣的力量给唤醒了。
受这种神圣的力量的驱使，铁蛋脑海里立刻出现了妈妈的影子，尽管模糊不清，但还是有点印象。他努力回忆着，慢慢地把嘴贴在了李兰贞的一只乳房上，含住乳头慢慢吮吸着，脏兮兮的小手把着另一只乳房，久久不松开。
李兰贞感觉痒痒的，这个敏感的部位，除了自己的丈夫任何人也没有触碰过。她躺在那儿没有动，忍耐着，似乎在默默体味和尝试着作为一个母亲的那种幸福感觉。
铁蛋把两个乳头都裹到了，感到很满足，和李兰贞贴贴脸，便躺在她身边睡着了。
李兰贞始终没合眼，她被铁蛋好个摸好个裹，乳房发胀，下体也跟着反应，抓心挠肝的，哪还能睡得着？此刻，她很想钻进丈夫的被窝里，解决这种痛苦。可是，她怕把铁蛋弄醒了，只能忍受着。她不仅忍受自己身体的需求，还忍受着铁蛋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异味。
过了一会儿，李兰贞感觉好受了些，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28.拜母坟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兰贞让铁柱妈给烧了一锅热水，准备把铁蛋的长发剪了，给他洗个热水澡。
铁蛋看见李兰贞手握剪子要给他剪掉长发，摇头晃腚，两手捂着脑袋不让剪。李兰贞没办法，只好把铁柱叫到跟前，拿个镜子给铁蛋照，让他看看自己再看看铁柱。铁蛋把铁柱的头型和他自己对照一下，待了片刻，慢慢把两手放下来，开始让李兰贞给剪了。李兰贞把铁蛋长发剪短，然后将他按在大木盆的热乎水里，浑身上下好个洗。
这时候的铁蛋还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光着腚子随便人看。他身上黝黑黝黑的，以前李兰贞看他身子黑糊糊的就以为他是风吹日晒脏的，在给他仔细搓洗后才发现，原来他身上长着一层浓密的黑汗毛，就是洗干净了，他身上还是黑的。
“这不奇怪，他从小吃过狼奶，身上长毛很正常。”赵世明说。
“将来能褪掉吗？”李兰贞问。
“这种情况谁也没经着过，不好说。我认为让它自然退肯定是褪不掉了，得用什么药物吧。”赵世明瞅着铁蛋说，“还行，他身上的毛厚但不长，褪不褪都无所谓，穿上衣服在里面谁也看不见。”
李兰贞点点头，把铁蛋身子洗完擦干抱到炕上，对铁柱妈说：“嫂子，今天我得带铁蛋赶回部队去，来不及给他办置衣服和鞋，把你给铁柱准备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先给铁蛋穿吧，我给你留点钱，还有几天才能过年，你再重新买布料给铁柱做，好不好？”
铁柱妈说：“给什么钱，送给他穿吧，正好我给铁柱做了一套新棉衣和一套新外罩。”说完，从柜子里取出她给铁柱做的一套棉衣一套单衣，还有从镇子上买来的新棉鞋。
李兰贞打开棉衣棉裤在铁蛋身上比量一下，满意地说：“长短肥瘦哪都合适，来，姑给你穿上。”
铁蛋晃晃头闪开了，无论李兰贞怎么哄，好说歹说就是不穿。
铁柱在一旁看见妈妈把自己的衣服给铁蛋穿，不高兴了，将嘴巴一噘，跳到炕上往回抢，嘟囔说：“那是给我准备过年留穿的，干吗要送给他？”
铁蛋自己不想穿，但看铁柱过来抢，不让抢了，“呀呀”一声，上去抓住铁柱的手腕就咬一口。
血一下就流了出来，铁柱疼得“啊呀啊呀”直叫唤。
铁蛋见到了血，马上来了野劲儿，裂开嘴唇，龇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扑上去要去咬铁柱的脖子。一时间，狼的本性在他身上充分地体现了出来。
李兰贞坐在一旁慌了，赶紧站起来把铁蛋推到一边，仔细查看铁柱被咬的手腕，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哄他说：“铁柱别哭，一会儿姑给你妈钱，让你妈再给你买新衣服。”
铁柱感到十分委屈，站在那儿哭起来没完。
铁凤见李兰贞给铁蛋洗澡，小女孩害羞，躲在里屋没露面。现在听哥哥在哭，就从里屋走出来，笑嘻嘻说：“这么大了还哭，让人笑不笑话？咬一口还能怎地，值得这样吗？”说着，借机会瞄了铁蛋一眼，把铁柱推进了里屋。
李兰贞上去把铁蛋拽过来，骂道：“你真是野性不改，气死我了，我非打你一顿给铁柱出出气不可！”可是，当她把手扬起来，寻思寻思又放下了。她怕打了铁蛋，会像上次一样再跑了，就忍了又忍，自己哭了。
铁蛋偷偷瞄了李兰贞一眼，把头低下了。李兰贞的泪水像一泓清泉洗涤了他浑浊的心灵，他眼里的凶光瞬间消失了，脸上露出凄凄哀哀的表情。他仿佛知道自己错了，乖乖地捧起炕上的棉衣来到李兰贞跟前……
李兰贞瞅瞅铁蛋，心一下软了，止住哭，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说：“好孩子，一会儿，姑领你回家看看，再去你妈坟上磕个头，然后就带你走。”
李兰贞掏出杨三叔给她的钥匙打开大门，拉着铁蛋走进院里，心情沉重地说：“铁蛋，这就是咱们的家，你还有没有点印象？”
铁蛋瞅着李兰贞，似乎听明白了她说的话，点点头。
赵世明是老侦察兵，心细，进院后就发现了雪地上有狼和人留下的新足印，瞅了瞅铁蛋，对李兰贞说：“那个老母狼昨天夜里已经带他来过了，可能把什么事都告诉他了。”
李兰贞俯身看看雪地上的脚印，惊喜地说：“还真是狼和人的脚印，铁蛋，这是你的脚印吗？是老母狼带你来的吗？”
铁蛋点一下头，跑到房檐下面，指着窗窟窿两手直比画，告诉李兰贞他从这里进屋了。
赵世明笑了笑说：“这小子什么都明白，就是不会说。”
李兰贞打开房门，领铁蛋进屋，望着屋里破烂不堪的样子，就难过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铁蛋走到摇车跟前，端详了一会儿，突然跨进去坐下，两手把着摇车两边，坐在里面前后晃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