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后感叹不已。当它看见枪杀大黑狗的那个日本兵逃跑了,马上钻进旁边的玉米地里,绕过路上那些围观的人,朝日本兵跑的方向追过去。可惜,狼王后未能如愿。等它从玉米地里蹿出来时,那个日本兵已经跑没有影了。
“哎,人呢?咋没了?”狼王后觉得奇怪,它不相信人跑的速度比自己快,站在路边上正向远处撒眸,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自己追的那个坏人才跑过来,窃喜,赶紧又钻进玉米地里。
这时候,张大嘴慌慌张张从那边跑过来,边跑边说:“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人死了,死了三个,我怎么向皇军交代啊?”
狼王后看过来的是张大嘴,不是枪杀大黑狗的那个人,略感失望,身子都离地要跃起了,马上又收住了。
狼,虽然凶恶狡诈,却又很讲究,每次捕杀猎物都会集中一个目标,锁定了什么猎物就是什么猎物,锲而不舍,即便遇到了那些唾手可得的猎物也不屑一顾。
狼王后现在要追杀的是那个打死大黑狗的日本兵,本来不想攻击张大嘴,但想到方才在草甸子里他带领坏人追杀人孩并抓走了人孩的父亲,突然来气了,“呜噢”一声飞出玉米地。
张大嘴回头见一只大狼追上来,吓得腿都软了,连声喊救命。
眼看狼王后就要追上张大嘴了,突然从一旁飞出一道黑影,嗖地落在狼王后身前,莫名其妙地把狼王后给截住了。
狼王后本能地向旁一闪,见拦截自己的是一只半大小黑狗,差点气晕了,“呜!呜!”怒视着小黑狗,张开了大嘴。
小黑狗像是取乐似的,根本没想和狼王后作对,扑过来只是试探一下,见狼王后动了杀机,知道自己打不过,撒腿就跑。
狼王后正在气头上,岂能让小黑狗就这么跑了,一个冲刺就将小黑狗扑倒了。
就在那张大嘴 住了小黑狗喉咙的一刹那,狼王后忽然想起了刚才救人孩的大黑狗,看小黑狗长得和大黑狗很相似,心一软,把嘴松开了。
小黑狗大喘一口气,一蹦高跳起来,晃了晃脖子,没有趁机逃走,而是坐下来,瞅着狼王后仔细端详。
狼王后也坐起来,见小黑狗一脸孩子气,在自己跟前毫无惧色,不由想起当年在人孩家第一次见到小青狗时的情景,感觉小黑狗有点像小青狗,心里喜欢,就用狗语问:“你干吗阻拦我?”
小黑狗天真地说:“没有啊,我就想逗你玩一下,练练胆。”
“你没看见我追坏人吗?”
“我也没影响你追坏人呀!你可以不追我,继续去追坏人呀!”
“你这样太冒失了,我刚才差点就咬死你!”
“我也没干坏事,你凭什么咬死我?”
“我是狼。”
“狼怎么了?狼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我那是追坏人。”
“你说你追的那个人是坏人,坏人干坏事才是坏人;你平白无故咬死我就是干坏事,不也是坏狼吗?”
“我……”
张大嘴这时候并没有跑远,狼王后要追还能追上。但不知为什么,它没有去追。
45.狼性发作
李友善知道他和儿子这回把事儿闹大了,很快日本兵就会来抓他们。所以从屯子里出来时,他没有带铁蛋回家,直接去了他家东面的那片草甸子。
因为草甸子视野开阔,杂草茂密,而且和松树岭近,便于隐藏和撤离。何况他们带着四支长枪一支短枪(进草甸子时,李友善把他丢下的那支长枪也捡回来了),还有充足的子弹,日本兵来了也能抵挡一阵子。
草甸子里有棵大槐树,李友善在树旁边找了一块平地,用枪上的刺刀掘一个深坑,帮着铁蛋把大黑狗埋了。铁蛋趴在大黑狗的坟上哭了,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在诉说什么。李友善在旁边看着,想到大黑狗是为救铁蛋死的,也感动得落泪。
“咯咯——”“咯咯——”父子俩正伤心流泪,突然从不远处飞起两只野鸡。
李友善听见野鸡叫,循声望去,见张大嘴和三个日本兵还有几个家丁在草甸子里,马上蹲了下来,并示意铁蛋别出声。
张大嘴和三个日本兵正向大槐树这边走来,他们分散着走,眼睛都往下面瞅,很显然,他们是在寻找那个日本兵的尸体。
他们寻找的方向正是铁蛋之前逃跑的路线。李友善记得他开枪打死的那个日本兵就在这棵大槐树的东侧,位置离这很近,怕他们找到这来,就想往后撤,离他们远一点。
可铁蛋见到看见张大嘴和那三个日本兵就来劲了,从地上抓起一支长枪就向日本兵瞄准,李友善怎么拽他也拽不走,还冲李友善瞪眼睛。李友善没有办法,只好依他,在他旁边守着。
过了一会儿,张大嘴那伙人在离大槐树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找到了那个日本兵的尸体,弄到担架上抬走了。
铁蛋开始见日本兵在草地里走动还能沉住气,他好像知道自己枪法不准,离得远打不着,想等日本兵走近一点再开枪。后来见他们站在那儿不走了,有点耐不住了,拉动一下枪栓就向日本兵瞄准。
李友善见了,赶紧上前用手挡住他的视线,小声说:“不能开枪,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就麻烦了。”
铁蛋听不懂李友善说什么,但明白他不让自己开枪,皱了一下眉头,扒拉开李友善的手继续向日本兵瞄准。
李友善看铁蛋不听他的,急了,上去夺下他的长枪,训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铁蛋一心想给大黑狗报仇,见李友善把枪夺过去了,一下怒了,龇牙咧嘴的,上去就从李友善手里夺枪。
李友善知道铁蛋的野劲儿上来了,不给他枪会咬自己,但还是紧紧抱住枪,不管铁蛋怎么威胁他,就是不松手。
铁蛋见李友善不松手,眼里射出一道凶光,抓住李友善的胳膊就用嘴含住了。但合计合计没咬,把嘴松开了,接着又去夺枪,见李友善还抱着枪不撒手,就转过身子从草地上另拿起一支长枪,怕李友善再给抢去,特意离他远一点。
按理说,铁蛋知道身后还有两支长枪,李友善把他的长枪夺去了,他用不着上去抢,回身再取一支不就得了,何必那么较劲?也许,换了谁都会这么做,但铁蛋的思维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从小受狼的熏陶,骨子里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时候,他正想用长枪打日本兵替大黑狗报仇,被李友善硬生生给抢去了,他怎么能甘心?
李友善见铁蛋又拿一支长枪去了一边,赶紧弓着腰跑过去,铁蛋刚把枪端起来瞄准,又被他夺了过来。
这回,铁蛋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看手里的长枪又被李友善夺去了,猛地在李友善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紧接着又上去抢枪,看李友善一脸痛苦的样子,还紧紧握着长枪不松手,就用嘴含住李友善的手腕,像恶狼 住猎物的喉咙那样,死死咬住不松开。
“啊——”李友善在嗓子眼里叫了一声,不得不把手松开。铁蛋的牙齿像利刀一样扎进他的肉里,如果他再不松手,那只手腕的动脉血管非被咬断不可。
铁蛋见李友善握枪的手松开了,才松开嘴,看也不看李友善,拿着枪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向前面的日本兵瞄准。
李友善想过去阻止铁蛋开枪已经来不及了,铁蛋的手指已经扣动了扳机。
“完了,这下完了。”李友善知道枪一响,那些日本兵和家丁肯定围过来,跑是不赶趟了,只能硬拼了,就忍着伤痛也抬起长枪准备射击。
铁蛋扣动了扳机,但枪没响。原来,铁蛋现在手里拿的长枪是他在屯子里刺杀日本兵的那只枪,里面没有子弹。刚才他光顾和李友善夺枪了,还记得子弹上膛了,却没注意到抢下来的是自己用过的那支枪。等他从衣袋里取出子弹装填上,三个日本兵和张大嘴那些家丁抬着那个日本兵的尸体已经走远了。
“呀呀!”铁蛋气得直叫喊,狠狠瞪了李友善一眼,扛着长枪跑了。
李友善见铁蛋跑了,心里很着急,想追上去拦住他,但突然感到手腕和肩膀一阵剧痛,就没去追。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老天爷这样惩罚我!”李友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哀声长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呜噢。”狼王后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李友善的身后,它低叫一声,围着李友善身边转了一圈。
狼王后突然出现了,让李友善感到很惊讶,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早就来了?”他这么问,是怕老母狼看见自己被儿子咬了。
狼王后瞅瞅李友善,“呜呜”一声,好像专门来为李友善疗伤似的,见到他手腕流血一点都不惊讶,伸出长舌就开始舔。说也奇怪,经狼王后这么一舔,李友善的手腕上的伤口马上就不流血了。
接着,李友善又坐下来,脱下衣服露出舔肩膀上的伤口,主动让狼王后用舌头舔。他听说狼牙有毒,铁蛋从小吃狼奶,他的牙自然也会有毒,老母狼早不露面晚不露面,这会儿出来给自己舔伤口,必定有说道。
狼王后在李友善父子进草甸子不长时间就赶来了。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儿,狼王后藏在草棵子里都看见了。所以看铁蛋走了,马上出来给李友善疗伤。
李友善刚才一肚子委屈,被狼王后这么一舔,心中对铁蛋那种怨恨一下子全没了。
“呜噢。”狼王后舔完李友善肩膀上的伤口,瞅着李友善低叫一声,像是安慰,又像是致歉。
“谢谢你。”李友善从老母狼的眼神里已领会了它的意思,用手抚摸一下它的脑门说,“这不怨孩子,都是我不好。”
“呜噢。”狼王后见他没有怨恨人孩,又低叫一声,便朝铁蛋跑的方向奔去了。
铁蛋一口气跑出了草甸子,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去追那三个日本兵和张大嘴他们,而是回家了。
这时候,日头已经从东边跑到了西边,离山头不高了。铁蛋回家后,见到盆里的熟羊肉,拿起一块就大口大口吃。吃完一块又拿了一块,刚送到嘴边,合计合计没吃,把肉块串在刺刀上了,像串糖葫芦那样串了好几块。然后把长枪挎在肩上,又顺手拎了一只羊腿,急忙忙走了。
铁蛋从家里出来没走远,就藏在他们家房后的一棵大柞树上。他把那只羊腿啃了,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等到天黑了,他才从树上下来,直接奔向了张大嘴家。他要去杀那几个日本兵,给大黑狗报仇。
到了张大嘴家院墙外,一个旱地拔葱直接跃起,像传说中飞檐走壁的侠客一样,轻巧利落地跃到了墙头上。
“咩咩!咩咩!”铁蛋刚上来还没站稳,羊圈里的那些羊看见昨天夜里杀它们的那个人又来了,吓得直叫唤。
铁蛋怕羊叫把后院的人惊动了,赶紧离开,飞身一跃上了西厢房,趴在房顶上藏着。过了一会儿,羊不叫了,他才爬到房脊上探头向院子里偷看。
院子里灯火通明。铁蛋只看见几个家丁来回走动,没见到白天追杀他的日本兵,心想,那几个坏人一定是在屋子里,我得想法找到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把大黑狗的仇给报了。于是,他像上次那样房顶下来,藏在了正房和厢房拐角的胡同里。
46.狼人刺杀人狼
张大嘴家的房子很体面,屋多敞亮,正屋就七间,中间一间是大厅,两边那六间屋子都是套间,而且各有房门。东边是大太太、二姨太的卧室和客房,西边挨着大厅是少奶奶的新房,接下来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房间。大小姐、二小姐已出嫁,她们得知弟弟张金宝被狼把手咬掉了,特意从婆家赶来看望,晚上都住在这儿,所以她们的房间也都亮着灯。
屋子虽然都点的灯,但人却不在里面,这会儿都在大厅里陪日本兵喝酒。
原来,一共来了八个日本兵,死了三个还有五个,他们怕就这么回去了没法交差,就把责任推到了张大嘴和张金宝父子的头上,把俩人给绑了,要带回宪兵队由上头处置。张大嘴跟日本人经常打交道,知道他们手段残忍,翻脸不认人,他和儿子去了宪兵队不会有好果子吃,便磕头作揖,苦苦哀求。可日本兵不给面子,执意要把他们父子带走。后来,还是少奶奶、大小姐和二小姐出面,抱着日本兵的胳膊求情,那几个日本兵看三个女人年轻漂亮,动了邪念,这才把张大嘴父子给放了。
晚上,张家为五个日本兵精心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年轻的女佣人在跟前伺候。然而,那五个日本兵有两个花姑娘陪着并不满足,非要少奶奶、大小姐和二小姐上来作陪不可。张大嘴不敢违抗,只好让她们上桌陪酒。这样一来,五个日本兵身边都有一个女人陪着。几杯酒下肚,日本兵就兴奋了,借着酒劲儿开始对身边的女人动手动脚,甚至明目张胆地把女人搂在怀里调戏,还不时地发出那种淫笑声。
少奶奶和大小姐、二小姐只想着为丈夫为爹爹为弟弟解困,没想到她们自己却陷入了绝境。这会儿,她们和两个无辜的女佣人就如同无助的小绵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任其随意搓弄。
酒席散了,贪婪的日本兵仍然不放过她们。从大厅里出来,他们用枪逼着女人去了她们各自的房间。
看到那些坏人都从一个屋里出来,又都分散去了别的屋,铁蛋暗自高兴,心想他们不在一起最好,我可以一个一个杀他们。可是,当他看见少奶奶也被一个坏人推进了屋里,就高兴不上来了,心里开始着急了。虽然他昨晚上才认识少奶奶,但他感觉她对自己好,是像妈妈、姑姑一样的好人。铁蛋现在还分辨不出男人女人,却能分辨出好人坏人。他担心那个坏人把少奶奶推进屋子里会杀了她,就着急想去救她。
铁蛋从腰上拔出飞刀,刚要走出胡同,发现几个家丁站在窗前,又退了回来。
几个家丁在窗前神神秘秘的,有的偷听,有的比画,有的窃笑,站那儿不走了。
铁蛋正在着急,突然“吱嘎”一声,靠西边的第二个房门开了,一个日本兵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几个家丁见了,吓得赶紧离开。
那个日本兵没有搭理他们,从屋里出来了就急匆匆跑进胡同,解开裤带就“哗哗”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