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铁蛋开始想念狼妈妈,想念爹爹李友善,想念处处依着他的姐姐陈香香,还有那个浑身带刺的妹妹铁凤,想念他们对自己的千般好万般好。
“唉,什么怨恨呀,思念呀,现在都没有用了,自己马上就快死了,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就在铁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群大灰狼“嗖嗖”从树林里穿了出来,飞跃而至,向树下的野猪群发起攻击。
野猪发现狼群疯扑过来,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但它们毫不畏惧,“嗷嗷”叫着,沉下头,铆足劲儿,挺着两柄獠牙,恶狠狠地向狼群反击。
围攻野猪的狼群是小花脸带来的,由于铁蛋传出的是危急信息,小花脸来不及召集更多的狼群,就带着身边的和附近的一伙狼群急速赶来了。来的也就二十几头狼,数量不多,对野猪群构不成威胁。野猪身强体壮,比狼凶悍。单打独斗,狼不是野猪的对手;眼下是两个打一个,只能是打个平手。双方混战在一起,属于缠斗,不分胜败。
小花脸看没有胜算,不打算恋战,只想把野猪逼走,让树上的铁蛋脱险就行了。可是,野猪脾气倔,火气大,没有把树啃断,没有把树上的人摔下来不甘心,死打硬拼,说什么不走,继续啃树。小花脸看那棵树很快要倒下了,担心铁蛋掉下来被野猪伤着,仰起头正要嗥叫发信号,让沟里的狼群火速来增援。突然从山坡上冲出一支狼群,来势凶猛,迅速加入战团,向野猪发起猛烈攻击。
铁蛋在树上看小花脸领来的狼群没有把野猪打败,心里很着急,忽然看见黑公狼的狼群杀过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野猪杀红了眼睛,见又来一群狼,明知打不过,也不退缩,仍然坚持和群狼拼杀。一时间,狼和野猪杀得难分难解。
群狼似乎掌握野猪的进攻套路,不与它们正面接触,而是采取多变的滚、闪战术,挑逗野猪不停地冲撞,看准机会照它肚子猛掏一口。
蛮劲十足的野猪横冲直撞,却粘不到狼的边,气得“嗷嗷”嚎叫,不甘心地调过头再冲,蛮冲一气之后发喘了,喘得白沫乱飞。野猪在力衰之前想轻而易举地逃走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它们一个个都被狼咬断了腿,被撕开了肚子,就差被断喉咙了。
山林忽然肃静了,似乎一切东西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野猪倒在地上“哼唧哼唧”的呻吟声和狼群“吧唧吧唧”咬吃野猪肉的声音。
方才,猪狼大战的时候,铁蛋躲在树上屏住呼吸,很怕一出声,稍一用力,树干承受不住“咔嚓”一下倒了,分散狼群的注意力,影响进攻。现在看野猪全躺在地上了,便兴奋地从树上跳下来。他双脚刚着地,那棵杨树也随之倒下。狼反映的快,迅速躲开,就听“咔嚓”一声,树干重重地压在一头野猪身上。
群狼闪到一旁,树倒下后,它们又跑回来大口大口地吃,没有搭理铁蛋,唯有小花脸和黑公狼走了过来,“呜呜”两声,表示关心。
铁蛋上前摸摸小花脸和黑公狼的头,感谢一番:“谢谢你们来救我,你们要再晚来一会儿,我就没命了。”
小花脸舔了舔铁蛋的手,问他:“你不是和你爹爹在一起吗?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妈妈不在你身边,要是遇到了猛兽,多危险啊!”
铁蛋说:“我在人那里生活不习惯,就偷着跑回来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野猪群。”
黑公狼冲铁蛋呜呜:“你一个人走哪儿很危险,干脆去我们那里吧。它们以前跟你一起生活过,方便。”上次离开屯子的时候,黑公狼看见狼王后跟着三眼狼王进山了,知道狼王后没跟铁蛋在一起。黑公狼夺走了狼王后的狼群,而狼王后没有忌恨它,还多次为它解围,它一直觉得对不起狼王后和铁蛋,总想找机会弥补一下。
小花脸说:“还是去我那儿住吧,我那儿地盘大,狼群多,能保证你的安全。”
铁蛋说:“谢谢你们俩的好意,我得去找狼妈妈,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再找你们。”
小花脸说:“这你放心,我的狼群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喊一声,它们都会奋勇向前,全力相助。”说完,就“呜噢”一声,带领狼群先走了。狼有狼道,小花脸考虑黑公狼的狼群关键时刻赶来增援,应该让着它们,不想看见两家狼群为争夺战利品发生不愉快的事。
黑公狼见小花脸带领狼群走了,对铁蛋说:“过了山那边,是我们的领地,随时欢迎你去。”
铁蛋点头说:“能去,等我找到了狼妈妈,就过去看你们。”
黑公狼的狼群吃的差不多了,一个个晃悠悠走到铁蛋跟前,“呜噢”“呜噢”柔声细语叫着,既像是见面问候,又像是关心安慰。
狼护食,见到吃的六亲不认,它们刚才都在争吃野猪肉,哪还顾得了铁蛋?现在能过来和铁蛋这般亲热,已经相当不错了。
铁蛋看见这些熟悉的面孔,想起当年和它们在一起吃住的情景,感慨不已,不由动了感情,弯着腰用两手挨个摸摸它们的头和后背,流下几滴眼泪。
黑公狼和群狼陪铁蛋待了一会儿,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铁蛋望着地上那些被狼群吃剩下的野猪残骸,愈加感觉饿了。他把压在树干下面还保留完整的野猪腿拽了出来,没有刀,就用石头砸,把两只野猪前腿从野猪的身上断开。然后,捡些干草干树枝生火,把野猪腿放在火堆上熏烤。
日头偏西的时候,铁蛋从地上站起来,抹抹油嘴,奔向李兰贞、赵世明住过的山洞,取走存放在那里的长枪短枪、子弹和皮袍。接着,又来到朝阳洞,想取那把飞刀。那把飞刀是他留给狼王后做纪念的,本不该拿走,但他生活中离不开刀,现在没有匕首了,只好来取那把飞刀了。
可是,当他掀开地上的干草,那把飞刀却不见了。
67.见到最后一面
铁蛋独自在山林里行走着,先是踩着落叶,后是蹚着积雪,当他把白云沟和周围深山老林的每个角落都走过了,已经是来年春天了。
他铁了心,这次一定要找到狼妈妈。
终于有一天,铁蛋在一个山谷的断崖下面,看见草地上倒着一只狍子,旁边有一只大灰狼和一只大黑熊正在搏杀。
大灰狼显然不是大黑熊的对手,左扑右闪,始终处于下风,尽管它身子灵便,几次击中了对方,但也奈何不了对方的庞大身躯。
大黑熊守在狍子跟前,岿然不动,丝毫没有把大灰狼放在眼里。无论大灰狼采用什么招数,它都能轻易化解。
攻了一会儿,大灰狼便停了下来,坐在离大黑熊一丈远的地方喘息。看得出来,大灰狼已经体力不支,想从大黑熊身边夺走狍子几乎不可能。但它没有放弃的打算,喘息片刻,又向大黑熊扑过来,好像那只狍子对它很重要,拼着性命也要得到狍子,得不到狍子誓不罢休。
铁蛋离得较远,看不清那只狼长得什么样,是不是认识?但他肯定那只狼不是自己要找的狼妈妈。即便不是狼妈妈,他也想帮助那只狼,打死那只黑熊,因为他是狼人,是狼养大的人。在铁蛋的意念里,回到人类,他是名副其实的一个人;回到动物界里,他就理所当然的是一只狼。他跟狼是一伙的,和狼属于同族同类。见到同类受到异类威胁,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当大灰狼又扑向大黑熊的那一刻,铁蛋立在一块岩石后面已经架起长枪,瞄向了那只大黑熊。他心里合计,黑熊目标大,好打,就算一枪没击中要害,也得受伤,攻击力必然削弱,大灰狼就有获胜的希望。
铁蛋想的是不错,可是,还没等他开枪,大黑熊猛地拍出一掌,将大灰狼拍出丈八尺远,大灰狼倒在地上像那只狍子一样,动也不动。铁蛋见了,急了,瞄准大黑熊就一枪,紧接着又来一枪。大黑熊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晃晃悠悠倒下了。
铁蛋提着长枪赶紧跑过去,想看看大灰狼死没死?还能不能有救?他跑到跟前蹲下一看,大灰狼已经死了。它嘴里在流血,可能是大黑熊的力道太猛,一掌把大灰狼的心肺给震碎了。铁蛋不忍心细看,刚要离开,忽然发现大灰狼的两只眼睛中间的脑门上有一撮黄毛,不由一惊:这不是三眼狼王吗?它怎么会在这里?
“三眼狼王在这里出现,狼妈妈也一定在这附近。”铁蛋马上站起来,一边向周围撒眸,一边大声召唤:“狼妈妈——狼妈妈——”
铁蛋召唤了几声,突然感觉不对,如果像小花脸说的那样,狼妈妈和三眼狼王在一起,怎么不见狼妈妈呢?刚才三眼狼王和大黑熊那样拼杀,狼妈妈要是在这附近,怎么会不出来帮它呢?难道狼妈妈没有和三眼狼王在一起?难道狼妈妈……
“不会,不会,狼妈妈一定还活着!”铁蛋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感到不安,跑到一个山包上大声呼喊:
“狼妈妈——您在哪儿——”
“狼妈妈——您在哪儿——”
几乎,铁蛋把方前左右的山林都跑遍了,嗓子都喊哑了,仍然没有发现狼王后的踪影。
天快黑了,铁蛋又回到先前三眼狼王和大黑熊搏杀的地方。他跑一天了,有点饿了,这里有现成的狍子和黑熊,可以随便享用。但在生火烤肉之前,他心里还是想着狼妈妈,用长枪上的刺刀挑开狍子和黑熊的胸膛,取出它们的心肝,然后穿在刺刀上,留着准备给狼妈妈吃。
第二天,铁蛋又继续找。他隐隐约约感觉狼妈妈就在这附近,藏在某一个山洞里,或是病倒了,或是饿得走不动了,不然三眼狼王不会独自在这里出现,也不会为了一只狍子与大黑熊那么拼命。
“狼妈妈——您在哪儿——”铁蛋边找边喊。
傍晌的时候,铁蛋来到一个山头上,突然发现北面的山坡下方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时隐时现,开始出现的是一道白光,渐渐地,又变成了一道红光……
铁蛋在山林里生活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耀眼的光芒,他感到好奇,就从山头上跑下来,向闪现红光的方位奔去。
到了那里,铁蛋发现那道红光是从一个山洞里射出来的。他不知道那道红光是什么东西,想进洞里看个究竟,但又怕有危险,就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向洞口靠近。
铁蛋小心翼翼地摸到洞口,探头往洞穴里瞅。借着阳光,铁蛋瞅见地面上躺着一只大母狼,一只小狼崽正在母狼的乳房那儿用嘴直拱,“哽叽哽叽”叫唤。
“狼妈妈?”铁蛋惊叫一声。他对狼妈妈腹部的两排乳房太熟悉了,尽管那些乳房已经收缩了,鼓得不是那么明显,但他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铁蛋一纵身进了山洞,上前一看,躺在地上的正是他日夜思念的狼妈妈——狼王后。
从洞口射进来的阳光,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恰好照在狼王后的身上。映入铁蛋眼帘的,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身躯,毛鬃凌乱,斑驳着灰土和伤痕。
“狼妈妈,孩儿终于找到您了!”铁蛋说完,见狼王后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点反应没有,感觉不对劲儿,急忙趴在狼王后的头跟前看。
“……”狼王后慢慢睁开眼睛,瞅着铁蛋,张了一下嘴,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铁蛋没听见狼王后说什么,却看到狼王后张嘴时一把带血的刀落在了地上。
顿时,红光乍现,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味。铁蛋望着那把带血的刀,马上明白了刚才在洞外见到的光芒是怎么回事了。其实,铁蛋平时亮出飞刀或匕首也会经常有这种现象,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怪不得飞刀不见了,原来在狼妈妈这里。”铁蛋一眼就认出来,落在地上的刀,正是自己当初留在朝阳洞那把飞刀。
那次,狼王后跟三眼狼王离开屯子后,没有去野狼谷,也没有去白云沟,而是来到这个僻静的山谷隐居下来。狼王后身边虽然有三眼狼王陪伴,但它心里始终惦念着铁蛋,想回去看他又怕给他带来麻烦,记得人孩上次走时给它留下一把飞刀作纪念,就特意赶回白云沟到朝阳洞将那把飞刀叼来,放在现在住的山洞里,每当想念它的人孩了,便冲着飞刀看一看,舔一舔。
连狼王后自己也不会想到,它跟三眼狼王在一起,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生下了三个崽子。
像往常一样,三眼狼王开始承担起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在狼王后哺乳期间,三眼狼王每天都出去捕猎,为狼王后提供食物。可惜,三眼狼王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它捕获的都是一些小动物。
狼王后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奶水也没了,三个崽子吃不到奶,饿得快不行了。
三眼狼王有两天没有捕到猎物了,它饿得走不动了,却意外地碰上了一只受伤的狍子……
狼王后躺在洞里,隐约听见了远处山坡上的打斗声,它知道三眼狼王遇上了强敌,想要去帮它,但自己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已经爬不起来了。
接着,传来了枪声。
接着,又传来了人孩的呼喊声。
听见人孩呼喊自己,狼王后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球一下放出了亮光。它似乎看到了希望,一种力量的支撑,它猛地站了起来,但身子不听使唤,站起来马上又倒下了。
“呜噢——”狼王后不甘心,扬起了头,使足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嗥叫,它想告诉人孩它在这儿,可惜它气脉不足,发出来的声音太弱了,山洞又隔音,人孩不可能听得到。
“狼妈妈,您在哪里……”人孩呼喊的声音渐渐小了,狼王后能感觉得到,人孩已经走远了。
狼王后默默地望着洞外,它现在多么希望三眼狼王能够带着食物回来,但它知道三眼狼王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
然而,狼王后并没有感到绝望,三眼狼王回不来了,还有人孩呢!它相信自己的判断,刚才那枪声是人孩打的,肯定是人孩看到三眼狼王了,才那样呼喊它。他能想到它和三眼狼王在一起,知道它在这附近,就不会走远,一定还会回来找它。
有了这种信念,凭着坚强的意志,狼王后忍受着悲痛和饥饿,又艰难地熬过了一个夜晚。狼王后虽然挺过来了,但它的三个崽子却饿死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