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时分,刀水莲早已脱衣躺下,马彪赤裸着上身倚床抽闷烟。他愁眉紧锁,一副坐卧不安,心烦意乱的模样。刀水莲懒洋洋地从毛巾被下伸出赤裸的手臂,轻轻地摩挲着马彪发达的胸肌,慢声细语劝慰道:“好啦,好啦!不就是想弄几条破玩意儿吗?愁眉苦脸,长叹短吁的,值当吗?”开导马彪几句后,刀水莲长叹一声,接着对马彪说:“枪能壮胆,也能索命。我是怕你……唉!我原来那个死鬼穆天雨,要不是有枪,咋能死无葬身之地?”正是旧情难忘,讲到这儿,刀水莲的思绪禁不住又陷入令她时至今日仍然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血腥往事的回忆之中:
朦胧的夜色中,公安民警、武警战士悄然将大毒枭李惠春的贴身保镖穆天雨坐东朝西的三层小楼团团包围。
“砰,砰,砰”,随着三颗红色信号弹升空,埋伏在院墙外的武警战士跃身而起,一名战士飞起一脚,将院门踢开。几乎是与此同时,“哒,哒,哒——”一串子弹从二楼射出,踢门的战士猝不及防,当场中弹牺牲。
穆天雨的残暴行径,顿时激起公安民警、武警战士的无比愤慨,他们同时举起微冲、手枪,将子弹集中射向穆天雨。穆天雨躲在二楼,凭借坚固、结构复杂的楼房,轮流用冲锋枪、手枪、手榴弹等多种武器,不断变换位置,隐蔽地向公安民警、武警战士扫射,负隅顽抗。
武警战士三次向穆天雨发射催泪弹,皆因楼房窗户上装有钢纱网而被弹回,致使警方一时难以将穆天雨击伤或击毙,更不要说生擒活捉了。
在紧绷的对峙时刻,现场指挥员放下望远镜,审时度势,调整警力,决定运用调虎离山,围三缺一的战术,急令楼后东墙外的两个战斗小组撤退,迂回到远处隐蔽潜伏,张网以待,守株待兔。同时,采取措施,逼穆天雨往楼外逃,继而歼之。
在正面火力的掩护下,突击队员利用楼房死角,将飞锚抛向三层,然后拉着绳索,攀爬到楼顶,再从楼顶吊到二楼,以强大的火力,压制住穆天雨,用手雷炸开钢纱窗,成功地向楼内发射两颗催泪弹。
穆天雨鼻眼流泪,咳嗽不止,呼吸几乎窒息,不得不逃退到一楼。
“穆天雨,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是你的惟一出路!”武警战士向穆天雨喊话劝降。
冥顽不化的穆天雨狂妄地咆哮:“来吧,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凭借有利地形,穆天雨继续疯狂地端枪向武警战士扫射,封锁住大门,使武警战士接近不得。
现场指挥员下令:“突击队员,上。”
一名年轻的武警战士应声抱起炸药包,麻利地匍匐前进,刚到大门口,穆天雨一梭子子弹射来,这名战士中弹负伤,只见他头一软,昏倒于血泊之中。
“嗨——”现场指挥员愤怒得咬牙切齿,狠狠将拳头砸到大腿上。就在他准备下令,让第二梯队冲锋时,“哒,哒,哒!”穆天雨疯狂扫射的枪声,惊醒了血泊中的战士,只见这名英勇的战士咬紧牙关,坚强地抹一把眯住双眼的鲜血,双目喷火,怒视着穆天雨藏身的小楼,吃力地连打几个滚,贴近墙根,拼尽全力,拉响了炸药包。
“轰——”年轻的战士用血肉之躯,把穆天雨赖以藏身顽抗的小楼炸开一个缺口。门外的武警战士旋即又往缺口内连发两颗催泪弹,穆天雨支撑不住,狗急跳墙,急切撞开东墙的窗户,手提微冲,腰缠装满弹夹的子弹袋,仓皇跳窗向东逃窜。当穆天雨越过一条小水沟,正准备往一片茂密的甘蔗地内钻时,被撤到这一片设伏的武警战士一个点射,击中腿部。穆天雨恼羞成怒,调转枪口,发疯般向武警战士扫射。这时,设伏的两个战斗小组的武警战士一齐开火,眨眼之间,穆天雨罪恶的身躯像半截朽木,“扑通”一声栽进臭水沟……
回忆到这里,刀水莲蓦然惊恐地紧紧搂住马彪,声嘶力竭地惊叫道:“不、不!彪哥,我不能再失去你!”
马彪轻轻拍着刀水莲,像抚慰一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自命不凡地说:“这不是错在有枪上。没有枪不是更容易束手待毙吗?再说啦,依我看,你的前夫他也是笨得掉渣,他单枪匹马的跟公安、武警明搭明里对着干,那不是拿鸡蛋撞石磙,自找粉身碎骨吗?只有保护自己,才能消灭敌人,他应该隐蔽地对抗。这正是膏药人人会卖,各自熬炼不同。水莲,你在这一带熟,为了我们的幸福,你一定要成全我。”
刀水莲沉默了一会儿,仍然有点勉强地答应道:“好吧,改天我去找找天雨的把兄弟云中龙,托他帮你想想办法。”
马彪见刀水莲答应帮他买枪,愁容顿开,转忧为喜,更加觉得娶刀水莲这步棋的高明。他激动得手脚无措地捧起刀水莲的脸庞就是一阵狂吻,同时口中不停地喊叫着:“我的活菩萨我的小宝贝儿,这回你可帮老公的大忙啦!”刀水莲的虚荣心随着马彪肉麻的夸赞也膨胀起来。两个人又是一阵颠鸾倒凤。激情过罢,马彪仰面躺着,喘着气问刀水莲:“水莲,你为啥从来没问过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心满意足的刀水莲拢了一下蓬乱的秀发,操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答:“管你做啥子生意的,只要对我好,你上山掏老虎娃子都行!”
吕胜伤愈上班后,决定再次提审艾小芒。由雷鸣主审,何惠敏记录。雷鸣坐在桌子边上,注视着艾小芒,沉默不语。艾小芒继续施展胡搅蛮缠的伎俩质问:“为啥抓我,你们赶快放我出去,我想我的儿子。”
证据,是能使嫌犯低头认罪的有力武器。待艾小芒欲盖弥彰地胡搅蛮缠一阵子后,雷鸣拉开抽屉,不紧不慢地一一把啤酒瓶、瓶盖、注射器摆到桌面上,漠然地用食指和拇指夹起瓶盖,对着从窗户玻璃射进屋内的一缕阳光,用一只眼瞄着瓶盖上的针孔,操着近似于调侃的语气,旁若无人地说:“刘大义真是太不经磕绊了,就这么大一个窟窿眼儿,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就撑不住了。”
艾小芒一愣怔,雷鸣却不急不躁,冷冷地继续对艾小芒旁敲侧击说:“谁不知道保头啊,人家都说了,你还执迷不悟个啥呀!你也不想想,孙金娃要是不老实交代,我们咋想起来收集这些扔了无人捡,一文不值的破烂货。”艾小芒一直认为孙金娃和自己一样,也被公安抓了,又听雷鸣这么一说,心中不免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迟疑间,只听雷鸣又有板有眼,条分缕析地道:“那天,孙金娃把‘毒鼠强’和注射器交给你,你用注射器针头把啤酒瓶盖扎个孔,先抽出点啤酒,把无色无味的‘毒鼠强’稀释后,抽到注射器内,然后推入啤酒瓶内。不明内情的刘大义喝下去中毒后,你为达到置其于死地的目的,半路以借钱为由,故意拖延时间,致使刘大义失去了最宝贵的抢救时间。”
雷鸣的离间计、物证和一番缜密的推理,有力地击在了艾小芒的致命处。艾小芒听傻了,脑袋慢慢像塌了架的黄瓜,蔫了下来。她想:“刚才公安讲的跟看见了似的,和她干的一样。孙金娃个龟孙家儿要是不说,人家公安局哪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哼!你个挨千刀的、该万剐的,把俺好端端的一个家拆零散,我二话没说,你却先倒打一耙,又反过来啃我一口,把我出卖了!中,你个龟孙言而无信,也别怪姑奶奶我无情无义了。”想到此,艾小芒只觉得热血灌顶,突然像打了鸡血,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孙金娃:“孙金娃,你个龟孙家儿蹲着尿泡,不算个汉子,你他妈不是人……”
省肿瘤医院。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医生们正在紧张有序地给卫民安做手术。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医生从卫民安肝部摘除了一个五厘米见方的病变体。
几天之后,陪护民警小王去取药时,医院收费处提醒他:“预交的医疗费已经所剩无几,该续交押金了。”
“知道了!”小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离去。返回病房后,他看卫民安似睡非睡地躺着,以为他睡着了,便轻声对卫民安的妻子方雅娟转告说:“嫂子,医院催咱交押金呢。”
方雅娟迟疑半天说:“家里实在拿不出了,要不,我回老家找亲戚借去。”
卫民安突然吃力地睁开浮肿的眼皮,招手把小王唤到床前,叮嘱道:“小王,医生再开药方,你拿药前,先出去把处方复印一份。医院里药太贵,这个院我不能再住了,咱回家自己买药吃,然后定期来复查,不一样吗?”
方雅娟插话道出自己的想法说:“老卫,你在市局干这么长时间了,组织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等死吧!你要是张不开嘴,我去找你们领导要求要求!看能不能再给解决点医疗费。”
卫民安深情地注视着妻子苦楚的面孔,他理解妻子此时的心情和苦衷,但又不愿降低自己做人的准则,便坚定地阻止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知道局里经费紧张,有时出去抓人,都是民警们自己垫钱。咱得体谅啊!再说,我因病已经耽误工作了,哪能再给组织上添麻烦呢。念咱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往后我的事儿,你千万别再向组织上提任何要求了……”说到这儿时,卫民安腹部一阵剧疼发作,他皱眉闭上眼睛。
方雅娟无奈地轻叹一声,小声嘟囔道:“唉,你也太……”话未出口,就憋屈得“哇”地一声痛哭起来,积郁在她心中多日的情感的洪水,陡然像决堤的闸门一样,排山倒海倾泻出来,她不忍心丈夫因缺钱离她而去,望着丈夫黄皮寡瘦的面孔,她的心碎了……
小王见状,禁不住转过身去,掏出手绢拭泪。卫民安豆大的泪珠,也从眼角滚出,顺面颊落到耳根。
黄昏时分,雷鸣整理干净办公桌上的东西,正准备下班,忽然接到黄毛打来的电话,约她在老地方见面。雷鸣自己驾车,警惕地故意绕几个弯,赶到的时候,黄毛已找好桌子,在那儿恭候。雷鸣佯装一本正经,诙谐地问:“黄毛,是不是又想蹭顿饭吃啊?”
黄毛涎皮赖脸道:“哪能啊,您就是借给我个胆,我也不敢蒙神探啊。拿人家钱,就得给人家干事。我是忠于职守,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雷鸣听后不置可否地抿嘴一笑,瞅黄毛一眼道:“那就赶紧点几个菜,咱边吃边聊,完了还有事呢。”
其实,黄毛早已把菜点好,见雷鸣催他点菜,马上冲服务员吆喝道:“上菜!”稍顷,服务员便端上两荤两素四个菜,一瓶酒来。
黄毛殷勤地把酒斟一满杯,起身哈着腰,毕恭毕敬地双手抬到雷鸣面前。雷鸣用筷子把酒扒拉到一边,谢绝道:“让我酒驾呀?安的什么心!”说着夹起一块焦黄的炸春卷,细嚼慢咽地问:“老文那事有消息啦?”
黄毛八辈没喝过酒似的,先贫气地引颈灌下一满杯酒,才摇头答道:“那事是瞎子打枪,没有目标。不过,上次你不是让我扩大搜集情况的范围吗;这几天,我就四处打电话,找亲朋好友聊天,想从中发现线索。昨晚,我给在清远市打工的一个把兄弟喷大空时,他告诉我说,咱这儿有个叫孙梦飞的,最近到那边去了,干的是卖菜的生意。一次,我的这个把兄弟无意间,从一个老乡嘴里听说此人真名叫孙金娃。除了坐台小姐,外出打工哪有改名的。我这个把兄弟怀疑此人在咱这儿犯啥事了,问我听说过这个人的事没有,我也觉得蹊跷,但不知对你们有用没用?”
“有用没用不都让你说完啦!”雷鸣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一阵惊喜想,真是找人不如等人。遂含而不露地给黄毛斟满一杯酒,面色凝重地叮嘱道:“黄毛,这事你从现在就忘掉,对谁都不能再提起,知道了吗?”
“明白!”
雷鸣抽身站起,从兜里掏出两三张百元面值的钞票,放到桌上:“结账剩下的归你,我有事先走一步。”
刚迈出门,雷鸣又转回身,对黄毛说:“把你那个把兄弟的姓名、手机号码给我。”黄毛给服务员要纸,服务员撕下一张记菜名的纸给黄毛,黄毛写了递给雷鸣。
事不宜迟,雷鸣没顾上回家,就又返回局里,向贺国庆、吕胜汇报了黄毛提供的信息。
贺国庆把放大镜放到地图上,游移着寻找了一会儿,用手一点,对站在身边的吕胜说:“这儿,清远,地级市,位于豫、鲁交界处。”
雷鸣担心黄毛信息的可靠程度,踌躇不决地征求贺国庆、吕胜的意见:“去,还是不去?”
贺国庆应机决断道:“偶尔得到的线索,有时可信度则更高。普遍撒网,重点拿鱼。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夜长梦多,机会耽误不得!”
吕胜点头赞成道:“局座言之有理,我马上组织精干警力,连夜赶往清远市。”
贺国庆关心地嘱咐道:“带足经费,要多依靠当地同行。”吕胜点点头,与贺国庆握手辞别。
两辆警车,载着吕胜、雷鸣、吴国发等民警,像离弦之箭,撕开夜幕,驰往清远市。为了捕捉战机,这样的行动对于吕胜、雷鸣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一夜颠簸,吕胜一行来到清远市。在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年轻精干的陈光远支队长倒茶敬烟,热情地接待吕胜一行道:“全国公安是一家,颍川市的案件,就是清远市的案件,我们一定鼎力相助,完成这次抓捕任务。”
“谢谢!”吕胜礼貌地说。
陈光远豪爽地表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言谢。根据你们通报的情况,我看首先要摸清嫌疑人的潜址,然后再动手。”
吕胜点头称是:“这样最好。”
陈光远见吕胜无异议,接着提议:“你们先找个宾馆住下,车辆暂不要动,以免打草惊蛇,前期工作我们先做。”稍停又补充道,“晚上,我给诸位远道而来的同行接风洗尘。明天早上,咱到小吃一条街品尝品尝清远的传统风味小吃肉盒、胡辣汤。”
“太客气了!”吕胜说着感谢的话,把黄毛提供的手机号码交给陈光远说:“这是知情人的手机号,机主叫赵辉,据说是在蔬菜市场卖菜;可以通过此人,查摸孙金娃的具体潜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