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胡长生掏手铐之机，万品三猛然举起密码箱，朝民警头上砸去，趁民警本能地趔身躲闪的当儿，万品三麻利地把身体缩成一个肉团，像刺猬一样就地打了个滚，“嗖”地蹿了出去。吕胜、雷鸣等民警见状，拔枪而起，从贵宾室冲了出去，和胡长生等一起追赶万品三。埋伏在候机大厅的民警也纷纷起身堵截。万品三见插翅难逃，慌乱中从腰间摸出一把水果刀，照自己的咽喉处划一刀。鲜血顺着万品三的颈部喷出。万品三挣扎几下，踉跄倒地。
吕胜、雷鸣赶来，从万品三上衣口袋搜出手机，取下卡装到自己手机上，拨通雷鸣的手机，二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肖妙音被害当晚，在案发现场出现的手机号码。
吕胜鄙夷地扫视万品三一眼，安排雷鸣道：“快，送医院！”
阴沉的黑夜，旷野里漆黑一团。小雨细细密密，如丝如麻，无声无息地飘洒着。远处，时而响起几声凄凉刺耳，叫笑难分的猫头鹰的啼叫声，令人骨颤肉惊，毛发倒竖。陡然，一道闪电掠过长空，映出一片阴森森的坟地和坟地边刀水莲、马彪、刘道光、李海深满身泥泞，幽灵般的身影。他们一个个獐头鼠脑，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坟地里摸。
走了一会儿，刀水莲猫下腰，捂起嘴，学了两声斑鸠叫：
“咕，咕咕咕——”
坟地中间，接着回应起“叽——叽——叽，嘎——嘎”的鹧鸪叫声。
双方对上暗号后，刀水莲拽马彪一把，往坟地中间指指。几个人绕过一个个坟头，一哧一滑地朝“鹧鸪”叫的地方摸去。
在一个较大的坟头旁，云中龙披着一片白色塑料布，腰插一支短枪，左边别一颗手榴弹，在等候刀水莲一行。在他身后约两米远的地方，晃动着一个手端微冲的人。
与刀水莲见面后，云中龙右手放在腰间，握住枪柄，无声地向刀水莲伸出左手。
刀水莲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小挎包内掏出一沓钱，放到云中龙手中：“一斤半（一万五千元）。”
云中龙面无表情地抓过这沓钱，像玩扑克牌似的攥在手中“哗——”地过一遍，跺跺脚下靠坟边的地方：“这儿，自己挖吧。”旋即又补充道：“那个坟边有锹。”说完朝端微冲的人一挥手，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马彪环视四周，见无异常，遂指使李海深：“快去，拿过来！”李海深也不搭话，默不作声地转到云中龙所指的坟头旁，果然看到有一把军用锹，便拿了过去，先在云中龙指点的地方往下挖了几锹，马彪嫌他动作慢，让他把锹交给刘道光，快点挖。
又一道闪电，映出坑里用塑料布包裹的长短枪支。马彪、刘道光、李海深如愿以偿地对视一眼，一个个龇牙咧嘴，显露出喜不自胜的狰狞面目。
颍川市看守所四号监室内，凹陡脸手捧一个重约二两的馒头，含泪凝视着面前的半碗稀菜汤，突然发疯般冲向紧锁的铁门，拼命擂着门呼喊道：“我要求提审，我要求提审！”闷进号子几天来，他就像野马上了笼头，毛都急炸了。
凹陡脸名叫郭海峰。那天他和狐朋狗友王义生狗咬汽车，找错了对象，街头诈骗被抓之后，按说也没形成事实，行政拘留几天，教育教育，下不为例也就可以了。然出乎警方意料之外的是，往监号里一撂，王义生为了争取宽大，就举报了郭海峰的另一桩罪行。
原来，这个郭海峰是个孤儿，少人说，无人管，自幼胡呲狗游，不务正业，养成了偷鸡摸狗的坏毛病。年龄稍长，就更是属穿山甲的，专好往黑道上钻，活了二十啷当岁，基本上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去年，他心血来潮，突然打起了海平县大湾镇信用社的主意。
郭海峰首先让经常与他厮混的卖淫女榕榕，带上一瓶酒，两条烟，另外又用信封装上三千块钱，到信用社方主任家，放下礼品就走。方主任的家属不知来者是何人、因何事送礼，正要问个明白，让其把礼品拿走时，榕榕早已照郭海峰的交代跑得无影无踪。
次日，郭海峰便直接给方主任打电话，自报家门道：“方主任吗？我是郭海峰呀！”
“噢！哪个郭海峰呀？”方主任一头雾水。
“就是昨天派人去恁家送礼的那个人。我曾两次劳教一次判刑，现在想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正儿八经地搞个企业，为咱们海平县的经济发展做点贡献，所以想找你贷五万块钱的款。”为了证明自己赖得烫手，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把自己吹嘘成“三进宫”人士，以此给方主任来个下马威。
方主任心平气和地婉言拒绝道：“上级有规定，不能跨区放贷。很抱歉，这个事我不能办。另外，无功不受禄，你给我送的东西，必须退还你，如果你不好意思去取，说个地点，我让司机给你送过去。”
郭海峰一听火冒三丈，立马恼羞成怒地恐吓道：“姓方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面子我都给你足了，你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好！我知道你的手机号，认识你的车，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吧！”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方主任到县行开会，停在停车场的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将前后挡风玻璃全部砸碎，并托人给方主任捎话，让其小心性命。
就在方主任担心受怕之时，郭海峰突然又往其手机上存六百块钱话费，打电话告诉方主任后，又提出贷款问题。方主任坚持原则，拒不贷款给郭海峰，并将郭海峰所送礼品交到行纪检组，同时也往郭海峰手机上存六百块钱话费，算是退还了郭海峰的六百块钱。
郭海峰见方主任是砸烂核桃扔掉仁，软硬不吃。便又厚颜无耻地给方主任打电话，明目张胆地敲诈道：“姓方的，钱又不是你的，你为啥不贷给我？跟我作对，我非搞臭你不可，让你当不成主任。”
当天夜里，方主任家便闹起了鬼，院里被砸了黑砖，大门口被人摆了两个花圈，妻子吓得大病一场，刚治好，便又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恬不知耻地对方妻说：“大姐，老方说话不能不算数呀，说跟我结婚哩，咋不讲那回事啦，现在我都怀孕几个月啦，再不结，我就告他去。”
女人最恨自己的男人在外边拈花惹草。受到挑拨，上当受骗的方妻与方主任大吵大闹，家里从此没有宁日。方主任反复给妻子解释，反而越洗越黑，百口莫辩。他心知肚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郭海峰干的，但又对之无可奈何。他知道，如果贷给郭海峰款，贷多少都会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若不贷，闹得全家鸡犬不宁，说不定自己还要遭受到更大的伤害。就在方主任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化险为夷时，仍不死心的郭海峰又施毒计，用吃喝、唱歌、洗脚、按摩、送红包、嫖娼等手段，从省城找个所谓的记者，写了一篇《浪子回头办企业贷款被骗》的文章，无中生有地诬陷方主任受贿不贷款并声称要公开见报。
白布落进染缸里，黄河之水洗不清。方主任虽然弄不清写文章者是真记者假记者，但他却深知这篇短文万一见报后，对自己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为了息事宁人，被逼无奈的他忍垢蒙辱，只得违心地贷给郭海峰五万块钱款，后来自己借钱补上了这个窟窿。
因为涉嫌敲诈，郭海峰被改为刑事拘留。就在雷鸣组织人调查取证，准备将其报捕的时候，郭海峰突然主动要求提审，其意何在？
明显削瘦了一圈的万品三，颈部伤口处贴着一块白纱布，被两名民警从看守所提出来，押到刑警支队审讯室。他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后遗症是虽能说话，但由于声带受损，显得吃力而嘶哑。
雷鸣、吴国发从不同角度，轮番对万品三进行政策教育后，单刀直入地质问：“万品三，除贩毒、提供吸毒场所外，其他犯罪行为呢？”
“就这些。”万品三脖子一拧，简直像茅厕里的砖头，又臭又硬。
“怀里揣不下牛头，罪恶瞒不了世人。关于肖妙音之死，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老实交代，才是你的惟一出路。”雷鸣义正词严地正告万品三。
“哼——”万品三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砂锅里煮鸭头，肉烂了嘴还硬地冷笑一声，耸耸肩道：“掌握了证据，你们该咋办就咋办呗，何必再纠缠着问我呢，你们这不是六个指头搔痒，多那一道子嘛！”言毕，狡黠地一笑，双目紧闭，再不言语。
正在监视室里通过闭路电视观察审讯万品三的贺国庆，见万品三是这般态度，觉得再这样耗下去，收效也不会太大，有必要调整一下审讯方式。贺国庆拍案而起，气愤但仍措置裕如地对吕胜说：“看见没有，这是一个典型的智力型犯罪分子。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判处死刑，索性顽抗到底。告诉雷鸣，对付万品三急不得，要以智克智，以静制静。先把他单独关进机动号，晾几天再说。”
万品三被关进机动号后，开头几天还沉得住气，每天无所事事，蹲在地上看蚂蚁运食打发时间。然物极必反，一连数天未被提审，像被民警遗忘了似的。寂寞难耐的他，情绪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像不着窝的兔子一样坐卧不宁起来。须知，人是需要与人交流的，人世间最让人难以承受的不是贫穷，而是寂寞。
郭海峰双手戴着锃亮的手铐，像一只被猫盘软的老鼠，被冷一飞和另外一名民警从看守所提出，押到颍川市刑警支队审讯室，无精打采地蔫坐到雷鸣、吴国发等民警对面的木凳上，首鼠两端地讨价还价道：“我可以帮你们抓住一个你们通缉的要犯，你们能不能对我从宽？”
雷鸣仍然采用微笑审讯方式，指指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真诚地告诉郭海峰：“你应该相信政府的政策，但是，必须对你举报的事实负法律责任。”
“那是当然。不过……”郭海峰嗫嗫嚅嚅又提条件说：“你们让我先吃点肉，我马上说。”
看来，这样的条件似乎早在雷鸣的意料之中，她暗示一眼看押郭海峰的民警，民警会意地走出屋，片刻便拿来两个外焦里软的芝麻烧饼和一块酱牛肉。郭海峰一看眼都绿了，猴急得像饿死鬼一样，慌忙起身就要去接，被雷鸣厉声喝住道：“坐下，放下包袱后，我管你放开肚皮饱餐一顿。”
望着焦溜溜的烧饼、香喷喷的酱牛肉，郭海峰垂涎欲滴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沉默片刻，顺从地说：“你们通缉抓捕的杀人犯龙梦福，明天中午要到我舅家喝喜酒。”
“什么！龙梦福？”雷鸣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得几乎要失态地扶案而起。她想，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才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杀人狂魔龙梦福的暴行，一幕幕血腥的场景不禁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海滩上，龙梦福与本村一名中年村民争渔场，舞刀撒野逞凶。村主任龙太山前往劝解，龙梦福蛮不讲理地破口大骂：“你他妈不就是个熊村主任吗！滚开，少管老子的闲事儿。”话没落音，对准龙太山的心窝“扑通”就是一拳，将龙太山捅个趔趄。龙太山气愤地斥责龙梦福：“你扰乱渔场生产，还行凶打人，我就是要管。”
“他妈的，竟敢跟老子过不去，你以为我怕你！”龙梦福暴跳如雷，杀气腾腾地骂道：“老子杀鸡杀猪杀狗，就差没杀过人了，今天看老子怎么把你当狗杀。”他歇斯底里地号叫着，手起刀落，刺入龙太山左肋下。龙太山“哎哟”一声，跌倒在血泊之中。龙梦福仍不罢休，又举起滴血的尖刀，朝龙太山身上一阵乱扎，残忍地活活将龙太山扎死，然后毫不以为然地抹去溅到脸上的血迹，在众人的惊恐声中，狂笑着扬长而去。当县公安局的民警接到报警赶到时，狡猾的龙梦福已抢夺一条小船，从海上遁逃得无影无踪。
去年的一天下午，龙梦福持一把“五四式”手枪，一把自制火药枪，闯进沙头村一个小卖部打劫。店主的女儿发现是龙梦福，马上向派出所报警。两名值班民警听说龙梦福出现，忙前往抓捕。龙梦福在店里听到动静，越窗而逃，两个民警鸣枪示警，穷追不舍。龙梦福左拐右折，撒脚狂奔，始终未能摆脱追赶的民警，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了，龙梦福心生一计，狡诈地举起双手佯装投降，待两名民警走近时，龙梦福突然反转身来，从腰间拔出自制火药枪射击。
两民警猝不及防，随着“嘭”的一声，如雨铅粒向俩民警迎面飞去，二人登时满面开花，中弹倒地，其中一名民警左眼中弹失明。
想到此，雷鸣定了定神，问郭海峰：“你舅家住哪里？叫什么？”
“海平县老龙潭村，叫郑长河。”
“你舅是怎么认识龙梦福的？”
郭海峰眼巴巴地瞅一眼烧饼、牛肉，吸吸鼻孔如实答道：“那年，我舅因养螺场与人发生纠纷，为了压住对方，便花钱雇龙梦福出面摆平，二人从此结成酒肉朋友。”
郭海峰看过讯问笔录并签名按上手印后，雷鸣对看押郭海峰的民警说：“把手铐给他打开。”然后，过去把烧饼夹牛肉递给郭海峰。郭海峰双手颤抖地接过烧饼，像是饿了八天似的，把抓口啖，狼吞虎咽地吃将起来。看着郭海峰朵颐大嚼的吃相，雷鸣感到可笑地趋身向前，俯耳向郭海峰如此这般安排一番……
郭海峰只顾吃，“嗯、嗯”地大嚼着点头表示应允。
次日上午，吕胜、雷鸣、吴国发、冷一飞、王海涛、胡长生、何惠敏等民警和十多名武警官兵，前往老龙潭村对龙梦福实施抓捕。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在距老龙潭村约两公里处，弃车抄杂草丛生的山间小路，徒步奔袭老龙潭村。他们顶烈日、踏荆棘、穿密林、越崖岭，迂回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