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仲贤家宽敞的客厅内,愔愔无声,气氛显得压抑、沉闷,压抑沉闷得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夏爱芳在儿子被绑架后,忧思成疾,住进了医院。吴国发和另一名年轻的侦察员杨振海,根据吕胜的安排,暗中潜入高家,陪同高仲贤守候、监控电话。时已过午,高仲贤哪里有心做饭,吴国发、杨振海每人撕开一个盒装方便面,添入作料,倒上开水,碗口氤氲缭绕,袅袅升腾,立刻散发出一种特有的酱香味,令人闻之食欲大增。
在等候方便面冷凉的工夫,吴国发把一块干的方便面“喀吧”掰成两半儿,一半儿递给杨振海,一半儿留给自己,掉落的几粒碎渣,吴国发也珍惜地一点一点捏起来,放进自己嘴里。二人“嘎嘎嘣嘣”,津津有味地干啃起来。
“高局长,你也吃点东西吧!”吴国发劝高仲贤道。
“胃满,不想吃。你们先垫垫吧,唉!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了。”守在电话机旁的高仲贤摇头长叹。此时,他人在屋里坐,心早已飞到儿子高小宝身上去了。他脑海中翻江倒海,浮想联翩,牵挂的全是儿子身陷何处?吃住如何?是否会受到虐待?发生此事是政敌雇凶折磨自己,还是绑匪纯粹为钱使然?他甚至想到了儿子那鲜活的生命,是否已经被绑匪残害……
就在高仲贤茶饭无心,身陷愁城之际,电话铃突然响起。高仲贤扫视吴国发一眼,颤抖着手,迫不及待地抓起话筒。电话中传来的依旧是那个令他厌恶、不愿听到却又不得不听的阴冷的声音:
“高局长,我们要的东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朋友,如今的人情比纸薄,钱不好借啊!我东拼西凑,又借了两三万,现在筹有七八万了。”高仲贤以商量的口吻恳求对方:“实在不行,送过去你们先花着,我继续找……另外,是不是能让孩子先回来,学习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也是个事啊!”
对方沉默一会儿,不耐烦地道:“少啰唆。你抓紧,至少得兑够十万。此外,找一辆微型小轿车备用,随时等着接我们的电话,以钱换人。我再重申一遍,如果报警,你看到的将是你儿子身首不全的尸体……”
高科技给公安技侦民警安上了千里眼,顺风耳。二人的通话内容,自然在警方的录音、监听之中。取下耳机,林忠马上来到吕胜的办公室,正好雷鸣也在。林忠道明来意,用右手的中指往上掀了掀压在鼻梁上的近视镜镜框,慢条斯理地向吕胜、雷鸣汇报道:“绑匪又动了。据监侦,这次是用手机给高仲贤通话的,信号出现区域在颍川河北岸蛤蟆坡一带,由于该信号始终在运动中,故具体方位不能确定。”
“这个货比泥鳅都滑!”雷鸣深恶痛绝地感叹道。
“是啊!我们这次的对手是典型的智力型犯罪。”透过扑朔迷离的表象,明察秋毫,举一反三,迅速从千丝万缕中理出头绪,找到破案最需要最有价值最关键的节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突破口,这是一个经验丰富,精明超群的刑警尤其是指挥员所应具备的素质。吕胜沉思片刻分析道:“不过,从刚才绑匪的活动中,我们还是可以捕捉到一些可资判断的信息:
“第一,绑匪让高仲贤备车,这表明绑匪拥有机动交通工具,交钱的地点可能在市区以外较远的地方或者是在运动中;
“第二,绑匪疑心较大,对高仲贤心存戒意,惟恐高仲贤报案,所以他们让高仲贤找微型轿车,因为这种车速度慢,载人少,就是我们随车埋伏,也上不了几个人。这样,即便高仲贤真的报了案,对绑匪仍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这可能就是他们让高仲贤找微型车的目的和如意算盘;
第三,绑匪索钱心切,很快还会有所动作的。因此,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只能是因势利导,静观其变。在进行监听、监侦的同时,准备几辆地方牌照的车辆,就近守候在高仲贤家附近,以便随时出动。池大网小,切不可操之过急,如果我们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公开搜索,首先是五眼枪打兔子,光有响头,没有准头。其次是绑匪有可能杀掉高小宝,然后逃之夭夭。所以,这个案件的破法与无头女尸案不能相提并论,我们只能秘侦秘破,在暗中与绑匪斗智斗勇,寻找擒匪救人的最佳时机,做到不动则已,动必成功。”
夕阳西下,当又一个黄昏降临的时候,高仲贤再次接到绑匪的电话:“高局长,上午说的那两样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他娘都快急疯了,想孩子啊,都按要求办好了,专门租一辆红色出租车,现在就停在家门口,随时按你的要求办。”高仲贤按照警方的交代,不温不火,恰到好处地应对。
“嗯!还行。我们也体谅你思念儿子的心情,现在就成全你,只准带一名司机和你的一部手机,见面地点听我们的。”稍停,绑匪又具体要求说:“你现在就上车出发,接到我们的电话,马上接听,直到我们见面,不准挂断,明白吗?”
高仲贤心中七上八下地答:“知道了。”
“如果多带手机或者挂断,我们马上就对你儿子不客气,具体怎么走听我们的。”绑匪前怕狼,后怕虎,畏首畏尾,恶狠狠地进一步威胁。
吴国发摘下耳机,忙把刚才出现的情况报告给吕胜。
一年三百六十天,难得在家吃一顿应时饭的吕胜,此时正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出来,放到母亲面前。接听吴国发的电话后,忙从沙发上抓起那件寻常穿的咖啡色夹克衫,往身上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家门。
谭静泓闻声从厨房里撵出来,望着吕胜消逝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道:“你,你看,又有啥案了,慌得像去找魂似的……”
吕胜亲自驾一辆挂地方牌照的乳白色普桑,往高仲贤住处附近驶去。途中电话通知雷鸣:“毒蛇要出洞,通知各组马上行动,交替跟踪国发开的红色出租车,我马上就到。”
化装成司机的吴国发,和高仲贤登上停在家门口的那辆出租车,刚驶上大道,便接到绑匪的电话:“高局长,从现在起,你不准挂断手机,明白吗?敢玩点子,我们拿你儿子示问。”对方语气中充满着杀机。
高仲贤有气无力地答:“知道,照办!”他十分清楚绑匪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在限制他与外界的联系。
听到满意的回答,绑匪这才指令:“你的车顺镇海大道,一直往北,咱颍川大桥北头见。你到达后对着手机说声‘到’即可。”
“行行!”高仲贤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子,连连满口应允。在他们乘坐车辆的前前后后,吕胜、雷鸣、冷一飞、王海涛等乘坐的车辆,将计就计,若即若离,不露声色地交替尾随。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刚驶上颍川河大桥,见儿心切的高仲贤便对着手机喊一声:“到!”
对方似早有心理准备,蓦然诈问:“你的车后,跟的有公安局的车吧?”
同样有心理准备的高仲贤沉着应对道:“人无信不立,老弟,你哪辈子被人骗怕了!”为消除绑匪的戒备心理,高仲贤反守为攻道:“路上跑的车,像蝗虫一样,一辆接一辆,我可管不了,但我敢保证,我没有报案。”
对方“嘿嘿”一笑,自我解嘲道:“小心无大差嘛,谅你也不敢。这样吧,你让司机继续往前走,咱颍北县南关收费站附近见。”
高仲贤拍拍吴国发的肩头:“师傅,往颍北县南关收费站开。”
吴国发煞有介事地“嗯”一声,算是明白了。他憋气窝火地在心中暗暗骂道:“火力侦察,居然察到老子头上了。”
同样跟踪尾随的技侦车上,林忠焦急地向吕胜汇报:“吕局,我们捕捉的信号不停地移动,很难确定具体方位。”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吕胜,胸有成竹地答道:“稍安毋躁,沉着应付,牛吃不了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