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其实是很残忍的。如同我逼着唐太妃，去面对那份满目疮痍包裹着蜜糖的爱情。
可我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又何尝不知道轩辕也是如此呢。
“你别说了。”唐太妃泣不成声，跌坐在地，掩面吼道：“我求求你，你别再说下去了。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不让我将这份爱与我一起长眠地下，起码我的生活还有希望，我还能撑着自己活下去……你为什么要说……”
是呀，我为什么要说？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我推测，自那日进了茗华宫，我就翻页阅了宫内所有相关的文集，诸如彤史、卷宗之类。不过是想理出与太后相关的往日恩怨，却不料让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仅仅是不想你跟我一样，被所谓的虚情假意蒙蔽。自欺欺人……”我这个解释或许有些牵强，但起码我真的这样想过。
见她这般难过，我还是于心不忍，惋惜的劝道：“其实先皇对你的情意不假，只不过有心无力，实属无奈。在江山社稷与情爱之间，后者便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话锋一转，我又将唐太妃出宫后的种种如数道来：“自你走后，先皇每每总要独自一人往茗华宫坐坐。宫里的摆设依然是你喜欢的样子，尽数未曾改变。时至今日，依然有宫婢日日打扫清理，只是先皇薨逝，那座寝宫便鲜有人，荒废了。”
话已至此，我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有心想扶她起身，却苦于自己丝毫没有力气。强撑着也只能勉强坐起来，实在是没有力气下床。
唐太妃抽泣了许久，终于还是强自站了起来。她只睨了我一眼，便扭过头去。我以为她不会想再说什么，却不料她还是开了口：“你滑胎的事，除了我与家婢翠欢，再无人知晓。你好自为之罢！”
倒是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心帮我，只是我和她一样，心灰意懒再没有想要回宫的意愿。回去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勾心斗角，一样被一个无情人辜负。
道不若在这里自在，起码不必亲眼瞧见了让自己难受。这样想着，心头也宽了不少，是啊，眼不见为净。许这时候，轩辕正与兰氏说话呢！
“主子，主子……”玢桃与凝脂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见我虚弱无力的依着床榻，不免惊慌。“我没事。”只平常的口吻与她们说话，该哭也哭过了，该伤痛也伤痛够了，胎儿滑落是事实，我又能怎样？
“主子，你没事儿罢？”玢桃带着哭腔问道。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你们好好的就好。”凝脂上前几步，走到我身旁：“奴婢方才见到唐太妃，她说您……”
“皇儿没了。”我打断她的话，镇定道：“也好，其实是他的福气呢！总比留在这个世上受罪要好。”
玢桃呜咽不止，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是奴婢不好，不该留您一个人，不然您也不会……”
“你别这样。”凝脂冲上前去拦她，用力的擒住她的手。“这是意外没有人会预料到的，就算要责怪，事情也是由奴婢而起的。若不是主子让你来找我，你也不会丢下主子一个人……”
“不是的凝脂姑姑，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先送主子回来才是。无论怎样也不该丢下她一个人下山……”
“够了，都别争了。根本不关你们的事。”我嗔道：“你们也无需这样自责。”我本不想说明真相却还是没有忍住，将事实脱口而出：“我服了大皇子的药，才会滑胎。根本就不是意外。”
凝脂与玢桃皆是一惊，似没听清我说什么一般。然而我的双眼闪烁着肯定的目光。微微努嘴，似下了很大决心才和盘托出。容不得她们不信，二人随即垂下头沉默良久，终究还是不知说些什么好。
透过窗棂，我见日头西斜了些许，一室腾腾的热气令人有些胸闷。索性闭上眼，恍若不闻，由自叹息道：“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不是么？”比起梅朵，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福，起码我还能看见夕阳西下，还能倚在这里与凝脂、玢桃说话。
凝脂颔首，将滑落的薄被替我盖好：“主子，身子重要，养好身子其余的事自会迎刃而解。没有什么坎儿是我们过不去的。”
我紧紧攥着她的手，放心的微笑：“只要你们都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
遂躺好，阖上双眼。只是当手划过腹部的时候，那种锥心的刺痛只有我一个人才能体会。
允玹啊允玹，我真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