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赶到景缘宫之时，皇太后、皇后早已经立在殿外候着。待御医诊治完来回报。我匆匆请过安，便立在皇后左侧默不作声。
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一般。
（给林美妞的加更）第三百二十三章：凤斗
空气似乎稀薄了一般，立在这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焦心的滋味，当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备受煎熬。
连身为嫔妃之一的我都这样难耐，更何况是身为皇上生母的皇太后，此时她已经完全将自己放在了为人母的位置，往日的谋划与凌厉都能暂且搁下。
皇后自然也是面无血色，可能仅仅是出于我对她的了解，总觉得她的目光夹杂着些许不良的动机。似乎内心的渴望呼之欲出。皇后的凤朝凰的宫衣，仅仅以银色的丝线勾勒凤凰翎羽的边缘，借着月色朦胧的光线，时隐时暗让人捉摸不定。
然而隔着雕刻镂空缠枝牡丹的朱漆红门以云石的屏风遮挡，我无法看清室内的境况。却隐约听见兰氏啜泣的声音。想是我能听见，太后也一样能听见。不觉留心睨了一眼。然而太后的眼眸里尽是隐忍，却是针对皇后一人。
佟妃呢？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寝宫，身为一宫主位，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躲起来，装作懵然不知。心中诧异，正准备开口问一旁立着的执事太监，却见四名御医推门而出。
“怎么样，皇上到底如何？”皇太后最先问道，许是担忧过度，整个人不由的摇晃。皇后立在她身后，免不了要扶她一把。皇太后似很不情愿的抖开皇后的手：“如实告诉哀家，快说。”
程御医一向老成持重，且在皇太后身边服侍多年。他不疾不徐的躬身施礼，动作看不出一丝慌乱，只听他低沉的嗓音细细道明：“皇上之所以吐血晕厥过去，并不是自己疾病所致。而是服用了相冲的药物，毒气攻心。”
“中毒？”我唬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古以来，后宫之地的斗争多少会影响到君王，然后却鲜有以牺牲皇帝的身子为代价的。除非是夺权。
然而眼下的境况，轩辕并册立太子，且说唯一能和允玹比肩的也只有允珑。莫不是，莫不是允珑自作主张？这样一下，我的心一下慌乱起来，只好狠狠的以三寸长甲掐住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切不过是我的推测而已。
“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中毒，金豆子。”太后的拖长声音明显的不悦，态度更是寒凉的不行：“每一餐皇上用过什么，可有着内侍先行尝用？”
金豆子显然是吓坏了，颤颤巍巍的俯倒在太后脚下：“平日里，有专门的内侍为皇上品尝菜肴，以及茶汤子。可今日，来了景缘宫后，皇后上与兰贵嫔主子在内室抚琴奏曲，并未传唤……”
“兰氏呢？”太好没好气的问道。
显然是太后来的时候，御医已经在里面诊治了，到了这会儿太后还没看见兰氏的面儿。金豆子正欲回话，却听皇后不满道：“现在不是追问责的时候，皇上到底怎么样了。程御医，你且把话说完。”
皇后这话正说到我的心里去了，眼下轩辕的安慰更为重要。其余的事总归可以慢慢再审。
程御医睨了一眼皇太后，见她并未发作。这才安心的开口道：“经过臣等以针灸古法将毒素排除，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不过，终究是伤了元气，需要慢慢调理方才能痊愈。”
众人均送了一口气，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其实如果不是在生死危机关头，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这样紧张他。忽然脚下一软，我整个人如浮云一般轻轻的跌坐在地，泪水顺着面颊止不住的往下落。
尽管如此，嘴角仍卷翘着浓浓的笑意。
“快扶皇贵妃起来。”皇后吩咐身后立着的宝涓道：“皇贵妃大病初愈，受不得惊吓。待会儿再派御医去瞧瞧，可别在病倒了。”
皇太后轻蔑的睨了我一眼，并未开口。
我默默垂下头，拭去脸庞挂着的泪珠子：“劳皇后记挂，臣妾已经无碍了。”
“把兰氏给哀家带来。还有佟氏也一并带来。”得悉皇上没事，皇太后自然按耐不住了。忙有内侍走进内寝，将面如纸色的兰氏带了出来，只见她的衣襟满是血渍，确实是轩辕口喷出的血点子，看得人触目惊心。
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太后准备在这里审问兰氏，恐怕会扰攘皇上安寝。况且……”后半句未宣之以口的话，则是想告诫皇太后，后宫之事再不是由她来管制，恐怕皇上问起不好交代。
“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哀家不亲自追责，怕是于心不安。皇后该不会不允罢？”皇太后眸光乍现犀冷的寒光，然而在我无比的诧异下，皇后以同样温度的目光回敬了去。
说到底皇太后也是皇后的亲姨母，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会如此怨怼？
是我养病的这段日子错过了什么，还是从一开始，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
“皇贵妃，你认为如何才妥当？”皇太后率先开口问我，似乎想拿我作为突破点，毕竟后宫之内，我上算能说得上话的妃子。
“此时非同小可，牵扯到皇上的安危。后宫之内竟出现如此蛇蝎心肠之人，必不能宽恕。依臣妾看，自当交由刑部查明真相再定夺不迟。”我依照常理所言，并没有刻意打压皇太后的颜面。
但仍然向着皇后，毕竟我也想查明事情的真相。
“只不过，在尚未查明此事之前，也应该由皇后先行问责，给后宫一个交代。堵住众妃嫔悠悠之口。使得人心安稳，六宫祥和。”我字字铿锵有力，句句基于需要，皇太后一时间无言辩驳，悻悻闭口。
皇后趁势吩咐道：“先将兰氏、佟氏送往本宫的朝圣宫，再遣人来仔细照料皇上，未免再生枝节，加强守卫。几位御医就请暂且留在景缘宫偏殿，随时等候传召。另外，皇贵妃你随本宫一并来。”
言谈之间，皇后并无半句有关皇太后，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几位御医趁势忙退了下去。只余我三人立着，静默以对。
“卿帼，你是不是非要与哀家作对不可？这样做究竟对你有何好处？”太后恼羞成怒，不管不过的喝道。皇后一副淡定的模样，只平静道：“皇上尚且还在寝室将息，请太后不要如此大声喧哗……”
“啪！”一个响脆的耳光，惊动了破晓前的黎明。
我一时愣在那里，见她后手起手落，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皇后柔白的面庞。皇后吃痛，紧要贝齿，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甚至不屑以手抚过。只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以平静的目光与皇太后相对。
但我却看得心里直发毛。总觉得稍微不慎，天崩地裂。
“暒儿……”我似乎听见内寝，轩辕微弱唤我的声音。果然有宫婢走了出来，向我屈膝：“启禀皇太后、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皇上唤皇贵妃进来。”
我的心雀跃不已，不用面对皇太后与皇后的纷争是其一。其二，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轩辕首先想起了我。也许他真的需要我陪在身侧。
微微屈膝，迎着两道目光走进了兰氏的寝室。
轩辕虚弱的靠在床头，眼睛疲惫的有些睁不开。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微微对着我笑。我不忍心，眼圈登时红了起来。
我走近他的身侧，掏出帕子轻柔的拭去他额上的冷汗。轩辕的脸色泛着青黑的暗光，嘴唇乌紫的厉害。且干裂的不行，他轻微的笑便裂开血口子，流出暗红的血渍。
再忍不住泪意，我呜咽的伏倒他怀中，动作却是极为轻柔的生怕弄疼了他。“傻丫头，别哭别哭，朕不是好好的……”
他抚摸着我柔顺的发髻，却抽走了唯一一根簪子，青丝如水一般垂泄散开。带着淡淡的香味，柔滑渗透进了轩辕的心中。
“来，倚在朕身边。”我本是不情愿的，这床榻方才睡的是兰氏与轩辕，如今他却要我倚上来，那种感觉很让人讨厌。至少我不能心甘情愿的做到。
“朕想依着你……”轩辕有气无力的声音，尤为惊心。我还是心软了，卸下了坚强的防卫，褪去鞋履，轻盈的倚了上去。
床榻上还残留着兰氏的脂粉香气，那样的刺鼻。我强自忍着心头的不快，只温顺的贴在轩辕的面庞。
“待朕好了，待你出宫游览可好？”轩辕的声音尤为细弱，我知道他是强打着精神。“好……那皇上要赶紧好起来才行……”我掖了掖他的被脚，轩辕很似很安心的阖上双目，不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