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妹妹来本宫这里，是想和大家商讨一下，下月初九皇太后五十大寿，后宫该为皇太后筹办一个什么样的贺典才为稳妥。”皇后一身绛紫色的宫装，绣九只展翅欲飞形态各异的凤凰。
在凤凰的翎羽上，疏疏离离的装点了许多缤纷的碎石，举手投足间，宝石折射出不同的光芒，既高贵由华丽。
“不知哪位妹妹有好的点子，不妨各抒己见。”皇后浅浅呷了一口热茶。方转过身去问下首的兰氏：“皇贵妃有什么看法？”
兰氏就不出宫，若非是为筹备皇太后的寿宴，想来也不会轻易踏足朝圣宫。看她淡然不语温婉柔弱的样子，若非皇后问起必然也是不情愿开口的。
“臣妾忧心为皇太后置办酒宴，编排舞蹈，却无奈身子不济。有为空皇太后见到臣妾这般的病容，只觉晦气。败了皇太后的兴致，反而是臣妾的罪过。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免于不必出席盛宴。”
言罢，兰氏微微躬身，很是惋惜怨恼的样子。皇后眼尾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又环视了众人的神色才道：“即使如此，那本宫也不便勉强皇贵妃出席。”
兰氏不领会旁人投来的奇异目光，只自顾自道：“臣妾还是觉得身子不爽，请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告退。”
皇后无奈的叹息一声，道：“荷欢，快扶你家主子回宫去歇着罢。”兰氏听皇后如是说，这才勉强露出一丝喜色，遂就着荷欢的身缓缓的起身跪安，柔柔弱弱的退了出去。
庄夫人眉眼间露出诧异的神色，她见我看她，忙哂哂一笑算作回应。已知彼此的心意，当真是不明白这兰氏究竟是伤了身子，还是伤了心。
皇贵妃率先退了下去，接下来便是慎贵妃与娇贵妃。慎贵妃含着一缕温润的笑容如玉石一般透澈，滑不留手似的。让人难以捉摸。
而娇贵妃更令人嗔目结舌，自入了朝圣宫，她便一直垂首不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与我才入宫时所见到娇嗔纯真的她，根本判若两人。不管皇后说了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只沉醉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
或者她的世界，再不会有谁能轻易走进去，而她自己，恐怕穷其此生，也无法走出来了罢。
“臣妾是想，皇太后平日里最喜爱清净。不若只宴请皇族亲眷出席盛宴便好，以免人多混乱，太后有所不适。”慎贵妃开了口，声音恬静无争，似乎远远的避开了后宫的烟尘一般。
皇后略微颔首，抚弄这腕子上的玉镯笑道：“慎贵妃道是和本宫连心，况且皇上向来主张节俭，太后也发了话一切从简。只不过我们这些晚辈，到底是该尽些心意才好。”皇后按着座位的顺序依次问下来，便是我。
我下手便是颐溪，锦夫人、庄夫人以及久未露面的华夫人。心间泛起丝缕的苦涩，总觉得后宫里的女子，这一次能见到或者下一次就未必能再相逢了。
“本宫记得，绾暒昔日编排的舞曲《欲飞》很是好看，清丽脱俗，有别具一格，不知这一次，是否也能为太后寿诞编排一首舞曲呢？”皇后轻轻睨了我一眼，似乎是迫切的希望我能应承。
按理说太后寿诞，正是妃子献媚的绝佳时机。而后宫如此淡泊，想是因为太后与皇帝之间不和睦的缘故。妃子们不愿为了讨好太后而令皇上厌恶，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大家没有东洞悉乾坤究竟。正因为爱之深，所以恨才会这样令人痛彻心扉。
“多谢皇后娘娘赏识，能为皇后寿诞尽心是臣妾莫大的荣幸。”我含着笑，柔顺而欣喜的样子向皇后微微颔首。
众人妃嫔见了我如此喜悦，免不了多了些猜忌。原本悄无声息的侧殿，此时满是窃窃之音。皇后但笑不语，将众人环视一周，似乎达到了满意的效果。
而我也心中有数，自那日我被佟氏伤了面颊，陋颜之下仍然陪伴了轩辕整整三日，且第四日轩辕便将佟氏贬庶为嫔后，宫中的风向自然就往我这里吹了过来。
如今我这样积极且欣喜的应承为太后贺寿，自然起了表率作用。
这种情况之下，玉贵嫔是向来不为人后的：“若皇后娘娘不嫌臣妾粗笨，臣妾愿意听从嬛妃娘娘的调遣，为太后寿宴筹备节目。臣妾想着，毕竟嬛妃娘娘身子方好，尽管臣妾并不堪用，但娘娘身边效力也总归是好的。”
言罢她眉开眼笑的与我相视一眼，眸光里满是讨好之意。皇后问我：“绾暒你意下如何？”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有人依附我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颜面。我自然是点头应了：“玉贵嫔能歌善舞，如今肯来帮绾暒编排歌舞到底是臣妾的福气。”
这样一说，玉贵嫔喜不自胜，忙站起了身子恭敬朝我与皇后一拜：“臣妾谢皇后娘娘、嬛妃娘娘赏识。”
端贵嫔不悦的撇了撇嘴，却有马上敛了妒色柔柔婉音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臣妾挑选布匹成衣，监督珍制司精致适合寿宴的服饰、配饰，呈现与皇太后。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轻轻一笑，目光流露出赞许之色：“既然端贵嫔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不过太后一向简朴，衣饰不惯过于华丽，妹妹可以参考太后往年寿宴的衣饰。”
“谢皇后娘娘。”端贵嫔笑得合不拢嘴，屈膝谢罢了安，还不忘再回敬玉贵嫔一眼。这样不甘示弱的小女子心态，到如今在我看来确实是非常可爱的。
玉贵嫔与秀贵嫔也斗了好些年，却不是斗计谋，不过是斗斗嘴皮子罢了。其实这样也好，既能让自己不那么寂寞，又能在不知不觉中消耗了时光，总归比守着一座偌大的空殿要好得多。
淑贵嫔与秀贵嫔沉默不语，皇后又看了看下首的佟氏。思忖了片刻皇后才道：“本宫想着，诗诗也该也是精于歌舞的，但如今身怀龙裔必是不能劳累的。诗诗不妨想想以什么敬献太后便好……相信太后惦念你府中的皇孙，自然也不会见怪。”
佟氏由贵妃降为嫔，且还是在身怀龙裔之时，这在承袭朝是绝无先例的。然而自那日我与皇后去瞧过她，她的气焰也明显的收敛了不少，如今皇后给了台阶下，她忙应声：“臣妾谢皇后娘娘提点。”
随着轻柔的说话声，她垂下头去如粼粼波光的池水一般，微微漾漾的。尤其是鬓边那只七宝琉璃的金簪子，尽管小巧却耀目生彩，到底也是轩辕的厚赐。
皇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满意而笑。我忽然有些疲倦了，这里的每个人活着艳容粉黛，或是淡扫蛾眉，无论是怎样绝佳的面容，都是相同的命运。
那边是禁锢在这禁宫之内，直到年华逝去。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边是君恩与君心。有人多谢，自然有人会少。
毕竟皇帝只有那么一个！
我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却没有笑出声。
一众妃嫔又叙了好一会儿话，冯德子缓缓走了进来，一躬身向皇后道：“启禀娘娘，大皇子府的小席子有事求见。”
皇后嗯了一声，庄夫人忙道：“臣妾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庄夫人率先开口，其余妃嫔自然也不好多留，忙齐齐向皇后施礼，口中遵道：“臣妾告退了。”
我自然也随着众人起身施礼，却被皇后唤住：“嬛妃稍后，本宫还有话说。”众妃闻言均回身睨我一眼，带着笑意，又或者猜忌似的目光，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爽利的退了出去。
“让小席子进来。”皇后捧起了茶盏，轻轻刮了杯盖。徐徐的热气轻飘飘的溢出来，连我坐在下首也嗅到了太平猴魁独特的香气。
若是能选，我自然还是希望能与众人同去。毕竟允玹府中之事，我根本没有半点兴趣，更何况好不容易才算与大皇子无纠葛，各自清清楚楚，更不想再有半点的关联。
我这样想着，眉头不免微蹙紧。眼神也不经意的流转了一丝抵触之意。皇后只用心的品着手里的茶盏，始终没有瞧我的神情。
“奴才小席子参见皇后娘娘、嬛妃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嬛妃娘娘吉祥如意。”小席子是由宫里带出去的内侍，礼数一丝不错。皇后瞧见了格外满意：“嗯，平身罢。有话站着回也就是了。”
小回子心头一喜，忙施礼：“谢皇后娘娘。”
“忽然进宫是否大皇子有话通传？”皇后索性将茶盏搁下，平静的问道。小席子有些忧虑，眼尾轻轻睨了皇后一眼，见她目光如常，方才又请了其余妃嫔出去。想是我留在这里无碍，便垂首嗫喏道：“昨晚入夜，大皇子正妃娘娘忽然身子不适，大皇子吩咐了人请来御医马上检视……”
“却说是，是胎流之相……”小席子有些结结巴巴，然而却将皇后惊的不轻：“你是说大皇子妃滑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