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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襲封衍聖公每歲赴京朝賀,沿途水陸驛傳,起中馬站船廩給。囬日,無馬快船裝送。而張真人往囬水陸,起上馬站船廩給,且有馬快船之從。蓋其時方崇道教,而內官梁芳、(「而內官梁芳」,「芳」字原作「方」,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左道李孜省輩方用事,故致隆於其所尊如此。予聞之,心頗不平,言於部堂余公,欲優厚之。公慨然而言曰:「是義舉也!」即日題允。自是衍聖公往囬陸路,得起上等馬,囬日,應付馬快船裝送。於吾道實有光云。時成化十六年三月初五日也。

近有中官怙寵市恩,以結人心,騰驤左右等四衛勇士小厮及養馬軍,奏乞悉給以胖襖袴鞵,事不下議,(「事不下議」,「議」字原作「該」,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部即可之。時固安王公復為工書,兵書余公曰:「府庫衣袴之富如此,先生何議不及此?使恩出斯人乎?」王公曰:「祖宗之制,邊方有警,應調京軍出征,則以此給之,使其不勞縫製,得以剋日起行。京衛軍士則每歲給散冬衣布花,即此物耳。蓋以京軍守衛守城者,無調遣之急,故給與布匹綿花,使軍妻各自縫製,以省有司勞費。此良法美意之所在也。今四衛軍士既給以布花,而又有此加厚,非惟失預備非常之初意,且使恩出內監,其於國體胥失之矣。」余公服其言。

每讀春秋左氏傳,列國大夫或論事,或諫君,動輒陳古制度,如指掌。至如公父文伯之母,(「至如公父文伯之母」,「公」字原作「共」,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雖一婦人,而其敘王后親織玄紞以下一段之古制,本末不遺如此,則當時學士從可知矣。於此不惟見古之人才皆有用之學,亦可以占先王教化之盛矣。今則吏部每選考試監生作經義,若有不能記得本題者,任意書平日所記文字塞白,卷名曰請客文章,亦得除授有司一職。予始聞之,以為驚異云。此風自宣德、正統以來已有之矣。姑恤之政蓋尤有甚於此者。嗚呼,使此輩可寄以民事,欲民之弗病,得乎!

嵇昭,蘇州崑山人。正統六年任知灤州。涉獵古今,涖民得體,尤善楷書。十三年,以外艱去,至今不忘其善。此出永平府誌名宦條所載。(「此出永平府誌名宦條所載」,「出」字原作「是」,據明朱當囗〈氵眄〉國朝典故本改。)然崑山未聞有此人。豈其先流寓他處,出身籍貫,猶書所自歟?記以備考。

廣陵之墟有五子廟,云是五代時羣盗嘗結義兄弟,流劫江、淮間,衣食豐足,皆以不及養其父母為憾,乃求一貧嫗為母,事之甚孝。凡所舉動,惟命是從。因化為善,鄉人義之。歿後且顯靈異,因為立廟。吳中祭五通神者、必有所謂太媽,疑即此鬼也。噫!人莫不善於為盗,而亦有風木之思,天理之在人心,何嘗泯乎?况非其真母,而皆能循其教,卒化為善,不亦可取乎?世有親在而不遵其教,親歿富貴而不思者,視五子能無愧乎?

延安、綏德之境,有黃河一曲,俗名河套。其地約廣七八百里,胡虜時竊入其中,久之乃去。葉文莊公為禮侍時,嘗因言者欲築立為城堡,耕守其地,奉命往勘。大意謂其地沙深水少,難以駐牧;又春遲霜早,不可耕種,其議遂寢。然聞之,昔張仁愿築三受降城,(「昔張仁願筑三受降城」,「筑三受降」四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正在此地。前時胡虜巢穴其中,春深纔去,近時關中大饑,流民入其中求活者甚眾,踰年纔囬復業。則是非不可以駐牧耕種也。當再詢其所知者。

周禮:「春祭馬祖」,「夏祭先牧」,「秋祭馬社」,「冬祭馬步」。其文甚明。今北方府州縣官凡有馬政者,每歲祭馬神廟,而主祭者皆不知所祭之神。嘗在定州,適知州送神胙,因問所祭馬神何稱?云:「馬明王之神。」及師生入揖,問之,亦然。蓋此禮之不講久矣。不知太僕寺致祭如何,未及問也。

天妃之名,其來久矣。古人帝天而后地,以水為妃。(「以水為妃」,「為」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然則天妃者,泛言水神也。元海漕時,莆田林氏女有靈江海中,人稱為天妃。此正猶稱岐伯張道陵為天師,極其尊崇之辭耳。或云:水,陰類,故凡水神皆塑婦人像,而擬以名人,如湘江以舜妃,江淮以堯后。蓋俗人不知山水之神不可以形像求之,(「蓋俗人不知山水之神不可以形象求之」,「神」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而謬為此也。

翰林院、尚寶司、六科官,在前常朝俱在奉天門上御座左右侍立,故云近侍。今皆在門下御道左右,云是太宗晚年有疾,用女官扶持上下,因退避居下。今遂為定位。六科本與尚寶司相隣,今工部委官製衣處,猶稱六科廊是也。永樂間失火,遷出午門外,今遂為定居。

真定龍興寺,宋太祖開寶四年所建,佛閣甚峻偉,公暇嘗從登眺。閣五層九間,周圍梯道而上。壁間有蔡珪伯刻石題名,筆法可愛。閣中有銅鑄觀音立像,其頭上抵絕頂。僧人云:「閣高十三丈,銅像高七丈五尺,出四十二臂,渾身飾金。」不知麋費若干,觀之不勝感嘆。登之日為成化丁酉閏二月之望也。昔周世宗以民間乏錢,詔天下悉毀銅佛像,鑄錢賑民。先儒深嘉之,而宋祖乃復鑄像如此。二王之識,於是乎可知矣。

沈玄谷云:金陵一民家被雷,失去二人,徧求之,乃對坐一空櫃中,其髮莖莖相結。凌季行言:褚御史昌胤家人遇雷震死,徧身衣皆裂成細條,其闊狹如一。(「其闊狹如一」,「其」字下原衍一「餘」字,據墨海金壺叢書本刪。)邵文敬言:其鄉雷擊一佛殿,兩鴟尾皆失去,蓋脊筒瓦內石灰泥,撤凈如掃,而瓦復不動。張汝弼言:松江一塔被雷,凡七層,每層簷鈴皆失去其舌。夏德乾御史知新塗縣,言本縣一山有雷神,甚靈異。(「甚靈異」,「甚」字原作「其」,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嘗祈雨,雷雨大作,空中有物,形聲如鴨,嘴爪如鷹者三,盤旋而飛。廟有大松十數株,每株爪去其皮三道,自根至梢,俱深入寸許,無一差爽。瞿世用御史嘗知崇仁縣,一日雷雨中有物墮譙樓,黑色,無頭尾,其圓徑丈余,不久復飛去,疑其為雷神。此皆平昔聞坐客談雷,因併記之。誠如是,則夢溪筆談所記凉傘釦器事,亦有之。

羣舊作群,(「羣舊作群」,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高皇惡君與羊竝,命移君羊上。囗〈日上永下〉舊作昶,云文皇為夏中舍改書。崑舊作崐,云崐尹馬文烱欲鎮壓其民改書。(「云崐尹馬文烱欲鎮壓其民改書」,「尹」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此鄉俗相傳三字文書之所始。然羣、崑古字,觀韻書可知。囗〈日上永下〉字,嘗於山東憲副陳善所觀趙松雪墨卷見之。蓋偏旁上下,自昔竝用。祖宗及文烱所改,或者改其一時所見耳,非始此也。天順甲申進士囗〈彡上且下〉茂,英宗不識其姓,問之李閣老賢。賢對以音與陝同,因命改姓陝。近時山東布政使胡德盛奏其事,適北邊方有警,上於奏本見其名,嫌德盛與得勝相近,命改名靖。

天順間,江西儒士吳與弼講明理學,名重一時。嘗被薦,徵上京師,授春坊諭德,力辭不受,遣還田里。成化間,海南貢士陳獻章,經明行修,隱居不仕,有司嘗應詔薦上,吏部奏除翰林院檢討。駕部員外郎張弼書韻語誚之云:「君恩天地寬,臣節日月皎,無事徒受官,優游豈不好。未識義如何,(「未識義如何」,「識義」二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借問程明道。李密是何人,亦有陳情表。」獻章不能答,未久辭歸。獻章,與弼門人也。

于公謙、王公文遇害時,以迎立外藩誣之。文稱冤,謙但云親王非有金符不可召,當辯之。時印綬、尚寶諸內官聞之,檢閱各王府符具在,獨無襄王府者,眾皆危疑,不知其故。乃問一退任老內官。云嘗記宣德間,老娘娘有旨取去,但不知何在。老宮人某尚在,必知其詳。遂往問之,云是宣廟賓天時,老娘娘以為國有長君,社稷之福,嘗欲召及襄王取入。復以三楊學士議不諧而止。符今在後宮暖閣中某處。老娘娘,張太后也。於是啟太后求之,果得於其處。(「果得於其處」,「於其」原作「某」,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蓋已積塵埋没寸餘矣。使此老奄及老嫗若是不存,則典守之死於冤者,亦有之矣。其後英宗悟二人之冤而悔者,亦以此也。(「亦以此也」,「亦以」二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斷大獄者,可不慎哉!

成化十三年,福建長樂縣平地長起一山,長三日而止。度之,高二丈餘,橫廣八丈。其旁一池,忽生大蜆,民取食之,味甚美。乃争取食,食者不數日患痢,死者千餘人。

戴御史用,字廷獻,江西高安人。未第時,常延一師於家。塾師好為人作訟牒,用父卻之。其俗,凡為師棄於人者,無所容身,由是怨之。乃匿處隣郡,令家人訟於官,云師有經義,直銀若干,用圖之致死。用不勝榜掠,乃自誣服。用家出重賞購求能得其踪跡者。踰年,忽二人報其匿處,乃俾為嚮導,果得之,事始白。後登成化丙戌年進士,仕至貴州參議。使其無命,寧不為冤鬼邪?由是觀之,民之死於冤獄者多矣。此典刑獄者所以不可不敬慎也。

正統間,楊文貞公自江西還朝,所過府州縣餽送,一切不受。耿清惠公時為淮揚鹽運使,餽雞四翼,麵一盤,楊公受之,且携手而行。其激揚之意,默寓於交際如此。(「默寓於交際如此」,「默寓」原作「態寫」,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先奉直公時客淮揚,(「先奉直公時客淮揚」,「奉直」,原作「季置」,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親聞其事。

天順間,安陽民牧牛,入一破塚中,鐵鎖懸一槨,去地四五尺,旁無一物。民搖動其棺,沙土蒙頭而下,不能開眼。民懼,急趨出,沙已没跌矣。翌日拉伴往視之,沙土滿中矣,不復見棺,蓋觸其機發也。

山西之石樓、永昌,陝西之神木等縣,土人善邪術,名「小法子」。能以刀錐置人腹中,痛久之即死。始覺時,急求解法,則免。廣東、西人善造蠱,置飲食中,中之即腹脹死,以藥物解之,即吐出本形,或魚或蛇或蝦蟆而愈。雲南孟密等夷有術,(「雲南孟密等夷」,「密」字原作「蜜」,據明朱當囗〈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能以木換人手足骨,人初不覺,久之行遠任重,即痛不能勝。有不信者,死之日,剖股視之,(「剖股視之」,「股」字原作「腹」,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果木也。此皆聞之其鄉人,告以為實有者也。造蠱事有之,餘則疑而未敢以為決然者,記之以備博聞。

成化初,江、淮大饑,都御史林公聰以便宜之命賑濟,(「都御史林公聰以便宜之命賑濟」,「宜」字原作「益」,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駐節揚州,令某御史借糧十萬石於蘇州府。知府林公一鶚以蘇為兩浙衿喉,江、淮衝要,萬一地方不靖,城困日久,無糧何足以守?不許。御史乃借之松江而去。人以一鶚知大體云。

古對以文字分合者,如「鉏麑觸槐,甘作木邊之鬼;豫讓吞炭,終為山下之灰。」閑字多,未為佳句,不若「陳亞有心終是惡,蔡襄無口便成衰。」「二人土上坐,一月日邊明。」「半夜生孩,子亥二時難定;兩家擇配,己酉兩姓相當。」皆佳。(「皆佳」,「言」字原作「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近又聞有云:「人曾作僧,人弗可作佛;女卑為婢,女又可為奴。」

史傳所載,脩已背坼而生禹,簡狄胸坼而生契,陸終氏娶鬼方之女,開其左右脇而生昆吾等六人。浮屠氏稱釋迦之生,出母右脇。黃冠氏稱老聃之生,出母股下。先儒多以為妄。魏黃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子。從右胳下水腹上出。宋時莆田尉舍左有市人妻生男,從股髀間出,皆創合,母子無恙。二事比前所記各有指據,然亦未敢盡信也。近見巡按鳳陽御史周蕃奏靈壁縣民家生一子,潰母臍下而出,創潰處尋愈。蓋覆實以聞。據此則汝南、莆田二子之生,當亦不誣也。愚意創之潰,潰其腹耳。子未生時,函胎子宮,非在腸外空洞處,今潰腹而出,豈子宮亦潰邪?子宮若潰,此婦有死而無生矣。且復無恙,此竟不可曉。大抵理不可窮者即是怪,若可以理窮則非怪矣。子不語怪,非無怪也,以其不可窮詰,故不言耳。

漢、唐、宋兵制,皆取兵於民,壯則入伍,老則放歸,即三代寓兵於農之遺制也。本朝軍伍皆謫發罪人充之,使子孫世世執役,謂之長生軍。且謫發之地,遠者萬里,或數千里,近者千余里。南北易調,非其土性,難以自存,是以死傷逃竄者十常七八,行伍實數,能幾何人?况有罪謫發者,率皆奸民,善於作弊,無惑乎行伍之虧耗也。在京惟府軍前衛幼軍皆止終其身,與前代兵制暗合。旗手衛所等軍士,永樂間奉旨:不逃止終本身,逃者子孫勾補之。有寧老死行伍,無一人逃者。府軍前衛幼軍,舊亦多逃,近比旗手之例,著為常令。故今亦無逃者。蓋逃者特為身謀,其不敢逃者,為子孫之謀也。使當時議兵制者,以前代之制為主,而以此法繩之,則隱匿脫漏之弊,固不能保其必無,恐亦不至今日之甚也。

蒙古氏入主中夏,固是大數,然人眾亦能勝天。當時若劉秉忠、許衡、竇默、(「竇默」,「竇」字原作「豆」,據明朱當囗〈氵眄〉國朝典故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姚樞、桃燧、郝天挺、王磐輩皆宋遺才也。使其能如夷齊之不食周粟,魯仲連之不帝秦,田橫與其客之不臣漢,龔勝輩之不事莽,則彼夷狄之君,孤立人上,孰與之立綱陳紀,制禮作樂,久安於中國哉?然則元君之所以盤據中國九十余年之久,實中華之人維持輔翼之而然也。秉忠輩蓋隨世功名之士,魯齋先生自負為聖賢之學也,(「魯齋先生自負為聖賢之學也」,「自負為」三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而亦為夷主屈邪?春秋之法,尊中國,攘夷狄,魯齋與夷狄勢固不能攘,不仕如劉駰可也。吾於是不能無責備焉。

急須,飲器也,以其應急而用,故名。趙襄子殺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註云:「飲,於禁反,溺器也。」今人以暖酒器為急須,飲字誤之耳。吳音須與蘇同,今稱暖熟食具為僕憎,言僕者不得侵漁,故憎之。王宗銓御史嘗見內府揭帖,令工部製步甑,云即此器,乃知僕憎之名傳譌而似者。直駕校尉着團花紅緑衣,戴飾金漆帽,名曰只孫鵞帽。只孫,衣名,今人有稱執金吾帽者,亦似是而非也。

醫士劉原博,號草窗,博學能詩。畫士范暹,(「畫士范暹」,「畫」字原作「書」,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字啟東,讀書善談。二老皆蘇人,在宣德、正統間,舘閣諸公皆愛重之,原博蒞官太醫吏目,啟東終身布衣而已。意者當時士人,皆知自重,不肯以官職干人,當道亦不肯以名器私其所厚而然。今則不然矣,言論及此,令人不能無感。

崑山五保張某,兄弟業瘍醫。凡求療者,必之弟而不之兄,由是弟日饒,兄日凋落。兄妬之,欲候其出,將甘心焉。一日,買舟入城,兄預匿舟中,(「兒預匿舟中」,「預」字原作「欲」,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行至新洋江,忽起,捽其弟。舟人懼,急搒舟就岸,得逸去。將訟,縣有父老曰:「彼無天理而害汝,今既不得行,是有天理也。若訟之,且將拘繫證佐,必貽害舟人,不如已之。」乃已。未幾,兄一夕睡至旦,目不能開,竟成瞽疾而死於貧。人以為不道所致云。

元制,內設中書省,外設行中書省。故舊時移文中多稱各省。今既改行省為布政司,而移文奏章,尚有稱省者。今之提刑按察司,即元之肅政廉訪司,俗稱按察使為廉使,按察司多扁肅政字,皆踵其舊也。揆之時制,似亦非宜也。在京各道廳事,及在外察院多扁正己字,諸司則無之。蓋誤讀程伯淳語御吏為御史故也。(「蓋誤讀程伯淳語御吏為御史故也」,「程伯淳語」四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殊不思天下官人皆不必正己,惟御史當然邪?

玉篇奇字類,如欸乃、万俟、宿留、冒頓、可汗、閼氏、龜茲,皆是連綿假借。余如袒免、星宿之類,半是本字,未為奇也。今記憶類此者書之,讀書有得,當不一書。

於戲(嗚呼)委蛇(逶迤)齊衰(咨崔)相近(禳祈)扶服(匍匐)楊休(陽煦)子諒(慈良)

惡池(呼沱)曲逆(去過)(「曲逆」,「逆」字原作「送」,據明朱當囗〈氵眄〉國朝典故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休屠(朽除)譙訶(誰何)從臾(總勇)陂池(坡陀)取慮(趨廬)

毒冒(代妹)未嬉(妹喜)揖濯(楫擢)魋結(推髻)酒削(洗鞘)厓皆朱提(主池,(「朱提」,「朱」宇原缺,據明朱當囗〈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補。))

潘流清處之,青田人。與岳內翰季方同游太學,俱有文名于時,且相友善。流清未仕而卒,其子辰幼孤,流客京師。一日,季方過陳緝熙內翰,遇其友李斯式出揖。季方愕視久之,問故,云此吾故友潘流清應真也。翌日,遣人延斯式至家,命工寫其真,且以予辰。云此汝父遺容,命拜之。辰不識,持歸示其母,其母泣涕而藏焉。此亦衣冠中一異事。於以見岳公篤於友道之心矣。予嘗評之曰:以昔人尚有典刑之事儗之,則子之於其親亦不可無。以一鬚一髮不似,便是他人父母之說律之,則子之於其親,亦不可苟。但不知辰得此像後何以處之耳?辰字時用,博學能詩文,與李賓之學士有通家之好,李蓋岳之婿也。

松江一京官,養疴家居,因星士言,某年當死不測,日以詩酒盤桓園池間。雖比隣招飲,亦不出也。一日,彈琴假山下,石仆壓死。(「石仆壓死」,「仆」字原作「自」,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閩中一娼色且衰,求嫁以圖終身,人咸無委禽者。乃決之相士。云年至六十,當享富貴之養,娼不以為然。後數年,閩人子有奄入內府為太監者,聞其母尚存,遣人求得之,舘於外第。翌日出拜之,見其貌鄙陋,耻之,不拜而去。語左右云:「此非吾母,當更求之也。」左右觀望其意,至閩求美儀觀者,乃得老娼以歸。至則相向慟哭,日隆奉養,閱十數年而殞。威寧伯王公為大同總兵時,術士俞姓者一日過職方,予問之,曰:「當不久敗也。」予問當在何年?曰:「必在今年。」未幾,降敕面諭,革爵為民,安置安陸州。前二事嘗聞之客坐,王之敗則予所親驗也。

周宗伯洪謨之父嘗為襄陽訓導,作妖魅說,言門生何瓚與其弟飲民家。瓚醉歸,失弟所在,搜於山累日,得之木上。問其故,云一人引至此,今見爾輩來,遁去矣。蓋山鬼也。又,門生之父鄭老者,入深山採藥,遇木有大菌,乃取之。行數里,有人追與鬬,(「有人追與鬬」,「與鬬」原作「語問」,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曰:「何以割吾耳,當見還。」鄭老,巫者,有禳鬼術,其人不能加害而去。然精思恍惚,迷其歸路。後數日,家人尋得之,邀使歸,固不肯,乃執之而歸。藥之而醒,備言其故,如一夢也。大抵謂深山幽谷中,前代避兵而死者,故多餒鬼。又雜以木石鳥獸之怪,人不知戒,故有獨行遇害者。書以示人。使凡入深山者,須持利刃,不宜獨行。

吏書歷城尹公旻罷後,朝士多指其招權納賂之跡甚著,上章乞籍其家資之半賑濟山東饑民。公之富未必如是之甚也,其所以失士大夫之心者,直以待人不誠耳。如各部司屬官之賢能者,每向人稱道之,以示其知人。及推舉時,郤先掌科掌道官。若舉部屬,亦先出入中官之門者。平日所稱道官郤不知,此其病也。又嘗記戶科給事中李孟陽奉使山西囬,見代州等處要地武備不飭,奏乞設整飭兵備副使,以專其責。兵部覆奏,已蒙俞允,及咨吏部,乃寢而不行。後察之,副使該於刑部年深郎中內以次陞用,一鄉人覬覦京職,不欲外陞。欲越次他陞,又恐機泄,故已之。即此一事,在祖宗時必誅無赦。此古之為人臣者所以位愈高而躬愈卑,功愈大而心愈小也。故能保其富貴而無敗也。覬覦之京職者不久陞大理丞,後坐其黨調外任。

吳中有鬼善淫,凡懷春之女多被污之。與之善者,金帛首飾,皆為盗致。吾崑真義民家一女,將被污,女曰:「涇西某家女貌美,何不往彼而來此?」鬼云:「彼女心正。」女怒曰:「吾心獨不正邪?」遂去,更不復來。乃知邪不干正之說有以也。

蘇城商人蔡某,(「蘇城商人蔡某」,「商」字原作「南」,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嘗泊舟京口,見一客長軀偉貌,鬚髯被腹,髭長數寸,蔽口。竊計其有礙飲食,乃邀入食店以觀之。客臨食,脫帽,拔髻中二簪,綰其髭,插入兩鬢,長歠大嚼,旁若無人。食已,謝去,曰:「感君厚情,何以為報?」令舟中取一木棍,授之云:「倘舟行有人侵凌,當以此示之,云鬍子老官壓驚棍在此,彼必退去。」後行江中,猝遇暴客,蔡如其言,果不犯而去。如是者再,始知其為暴客之渠魁,威信素行於人故也。蔡後死九江,客聞之,賻以白金,遣人護喪至京口而去。夫以一飯之思,在暴客不忘如此,其賢於世之放箸無情者遠矣。

鈔字,韻書平去二聲,皆為略取寫錄之義,無以為褚幣之名者。(「無以為楮幣之名者」,「幣」字原作「皮」,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今之鈔,即古之布。詩云:「抱布貿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是也。但古以皮,故曰皮幣,今以楮,(「今以楮」,「以」字原作「日」,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故曰楮幣耳。宋有交子、會子、關子、錢引、度牒、公據等名,皆所以權變錢貨,以趨省便。然皆不言其制,惟入中鹽糧有鹽鈔,(「惟入中鹽糧有鹽鈔」,「入」字原作「今」,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鈔之名始見宋史。(「鈔之名始見宋史」,「史」字原作「氏」,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蓋即今鹽引也。今文移中有關子,僧道簪剃有度牒,鄉試舉人投禮部有公據,(「鄉試舉人投禮部有公據」,「有」字原作「者」,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茶鹽等貨俱有引,皆公文耳。金史記交鈔之制,(「金史記交鈔之制」,「金史」原作「今文」,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外為闌,作花紋,其衡書貫例,(「其衡書貫例」,「例」字原作「倒」,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外書禁條,闌下備書經由行換之法。(「闌下備書經由行換之法」,「闌」字原作「門」,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及其印章花押,一貫至五十貫,名大鈔。一百文至七百文,名小鈔。以七年為限,納舊易新。(「納舊易新」,「納」字原作「細」,「新」字原作「跡」,均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元史記鈔之文云:(「元史記鈔之文云」,「元史」原作「文元」,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以十計者四,曰一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以百計者三,曰一百文、二百文、五百文。以貫計者二,曰一貫文、二貫文。然皆不詳其尺寸之制。今之鈔,蓋始於金,而元承其制,本朝沿襲之歟?聞洪熙、宣德間,猶有百文鈔,(「猶有百文之鈔」,「百」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今但有一貫文者,每貫值銀三釐,錢二文,非復國初之值矣。今鈔之制,以桑楮皮為三,竪長一官尺,橫八寸。額上橫作楷書,云「大明通行寶鈔」。中作楷書「一貫」二字,字下圖一貫錢形,左右作疊篆各四字,云:「大明寶鈔,天下通行。」其下楷書鈔法禁例,上下鈐戶部印,四圍花紋闌。

鐲音蜀,又音濁。周禮「古人以金鐲節鼓」。註云:「鉦也,形如小鍾。」韻書云樂器。(「韻書云」,「書」字原作「文」,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今人名臂環為鐲,音濁,蓋方言也。近考之,(「近考之」,「近」字原作「追」,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蠋,桑蟲,一名蚅。爾雅「蚅鳥蠋」,詩「鞗革金厄。」註云:「金厄,接轡之環,(「接轡之環」,「轡」字原作「咅」,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形似鳥蠋,以金為之。」今女人金銀臂環累有節,(「今女人金銀臂環累有節」,「銀」字原作「囗〈金還〉」,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而拳曲正如蠋形。鐲當作蠋,音雖少異,其義甚明。

里人曾孟源嘗夜行,有水當涉,遇一舊識,云:「吾負汝過。」孟源喜從之,及上其身,忽悟云:「此人已死,安得在此?必鬼欲紿我耳。」(「必鬼欲紿我耳」,「紿」字原作「殆」,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乃堅附其背。即登岸,負者云:「可以下矣。」孟源附之益堅,忽變為一板,抱至民家,叩門乞火燭之,乃火焦棺板也。(「乃火焦棺板也」,「乃」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劈而焚之。自以為不祥,自分必死,然竟無恙,後年逾七十而終。(「然竟無恙後年逾七十而終」,「然竟無恙後」五字原脫,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荀子曰:「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疆,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螫,非蛇蟺之穴無所寄托者,用心躁也。」六當作八,蓋傳寫之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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