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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李白(4)

【赏析】

李白怀抱理想来到长安,却在天宝三年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样的经历对李白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后来,李白曾和杜甫、高适等人一起四处游历,在东鲁住了一段时间。这一时期李白生活相对稳定,但他并不甘于此,于是他离开东鲁,再次踏上旅途。《梦游天姥吟留别》即作于这一时期。这是一首记梦游仙诗,所写虽然是虚境,但非完全脱离现实。本诗以变化莫测、意境雄浑、构思新颖而闻名于世,是李白著名的代表作之一。通过无拘无束的梦游,诗人毫无保留地展现心中所思所想出来,宣泄因政治受挫而产生的郁结之情,表明了绝不屈服的决心和信念。

这首诗可以划分为三个部分,开篇四句为第一部分,引出叙述的内容,中间二十八句为第二部分,主要描写诗人的梦境,最后的七句为最后一部分表明了诗人的决心。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在诗人看来,“瀛洲”这个海外仙境令人心驰神往,但太过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即。而现实中的天姥山彩霞忽明忽灭,比起仙境毫不逊色。诗人用虚幻的瀛洲来反衬现实的天姥山,展现了天姥山的美景,同时给天姥山披上了神幻的外衣。

“天姥连天向天横”至“身登青云梯”写在恍惚之中,诗人进入了梦境。在洁白的月光之下,他飘过了镜湖,在镜湖之上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在当年谢灵运留宿休息的地方,李白高兴地穿上谢灵运的木屐,沿着谢灵运的脚步登上他曾经走过的青云石径。

“半壁见海日”到“水澹澹兮生烟”,诗人开始了自己的旅程,他看见盘旋的石径之中,高耸的山峰遮住了阳光,使得光线变得十分的昏暗。太阳从海中升起,天鸡在空中鸣叫,诗人还未及好好欣赏早晨的美景,夕阳就降临在山花和倚石中了。伴随着夕阳西下,诗人听到了山中猛兽的咆哮,熊咆龙吟响彻整个山谷,使整个森林都为之颤抖。一刹那山间乌云密布,阴沉可怕。这里,诗人将景物描写和自身感情交融一处,抒发了心中的不满和郁结之情。

“列缺霹雳”到“恍惊起而长嗟”是梦中的景色。较之前文,此时的景色更加荒诞离奇,全诗也进入了高潮阶段。诗人脱离现实世界,进入了仙境之中,他看到身披着五彩虹衣的“云之君”乘着清风通过洞天福地来到了这里,一时间山中老虎为他鼓瑟,鸾凤为他驾车,百仙都汇聚到了这里,场面热烈壮观。仙人聚会的金、银台,就像日月一样交相辉映着,景色壮丽雄伟,光彩照人。这种浪漫的想象反映了诗人洒脱豪放的性格和卓越非凡的文采。

“惟觉时之枕席”到结尾,写诗人从梦中醒来。当他张开双眼时,心中充满了惆怅,这时他才明白刚刚所见的雄伟景色都是虚幻的。他躺在枕席上,感叹人生无奈。但是李白并没有一味消沉下去,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他遍寻名山大川,快意生活,绝不因权贵红尘使自己不得开心。这一段诗人酣畅淋漓地倾吐了政治生涯的失意和苦闷。

本诗在写作手法上非常奇特,五、六、七言句杂用在一起,句子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尽显自由洒脱之情。其中转韵十二次,有时两句一韵,有时三句一韵、五句一韵。全诗韵法变化多端,有时逐句押韵,有时则隔句押韵。这种不受拘束的写法正是李白诗歌的显著特点。

全诗内容丰富,情节离奇。诗人以天马行空想象展现了缤纷多彩的场景,既表现了天姥山的瑰丽景色也表达了自己理想难以实现的苦闷,以及执著追求的精神,构思精密,自然洒脱,是难得的传世名作。

【大师导读】

一路离奇灭没,恍恍惚惚,是梦境?是仙境?诗境虽奇,脉理极细。

——沈德潜《唐诗别裁》

此诗主旨在“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二句。“吟”也是诗体的一种,大概宜于吁嗟慨叹悲哀深思。此诗体制非常解放,其中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句。除古诗句法外,又参用“骚体”,连用好几个“兮”字。最奇者其中又有像辞赋的语句,如“忽魂悸……烟霞”等句。这可见太白的才气奔放,兴到笔随,不受住何体律的拘束。这般作品,只可赏鉴它的气势,不能加以寻常绳墨。

——喻守真

这首诗,大概是李白针对当时堤黑暗而发的。……然而诗人的主旨却不明说,而是通篇作隐语,化现实为幻影,以蟾蜍蚀月影射现实,说得十分深婉曲折。

——郑国铨

·南陵别儿童入京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赏析】

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四十二岁,忽然得到唐玄宗召其入京的诏书,便立刻回到南陵家中,与儿女告别,同时写下了这首激情洋溢的七言古诗。李白素有远大的抱负,如今得到唐玄宗的垂青,其政治抱负有望实现。这首诗将使人内心难以遏制的喜悦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二两句“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点明了归家时间正值秋熟时节。白酒新熟,黄鸡啄黍,和睦欢乐的农家气氛衬托出诗人兴高采烈的情绪。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两句将家中热闹的氛围描写得生动有趣,神采飞扬。“呼”字颇能见出诗人眉飞色舞,神情飞扬之状。“烹”、“酌”连贯一气,文脉相通,从侧面上表现出诗人心急火燎,饮酒助兴的豪情,颇有欢庆奉诏之意。诗人的情绪感染了家人,“儿女嬉笑牵人衣”,儿女娇俏姿态,真切动人。

紧接着,诗人又“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酒酣兴浓,起身舞剑,剑光闪闪与落日争辉,把诗人喜悦的心情表现得活灵活现。从高歌狂舞中,也能感觉到诗人心底仍有忧思,于是他写到:“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他叹息自己的才能和抱负未能得到及早的施展,直到现才有大展宏图的机会。这里的“苦”即是对早年不得志的宣泄,同时也反衬诗人此刻的欢乐心情。 “著鞭跨马”则表现诗人满怀希望的急切之情。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诗西入秦”引用汉代朱买臣的典故。朱买臣早年家贫,以卖柴为生。其为人勤奋好学。朱买臣之妻嫌贫,离开了他。后朱买臣深得汉武帝赏识,做了会稽太守。这两句侧重于诗人内心世界的描写,他将自己比作朱买臣,将当年轻视之自己的人比作“朱买臣妻”,流露出早年间壮志难酬的苦闷以及此刻梦想实现时的得意之情。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充分展现了诗人的狂喜情态。“仰天大笑”,神态颇为得意,“岂是蓬蒿人”,又是何等自负的心理,此句将诗人踌躇满志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李白一生孜孜不倦地追求仕途成就,这两句是他心中久积愤懑和痛苦的充分宣泄,同时也包含着挥洒不尽的激情。

全诗采用的是直陈其事的赋体,兼采比兴,既有正面的描写,又有侧面烘托。诗人独具匠心,由浅入深,将情感层层推进,最后热烈迸发到极致,笔触婉转,内涵深刻,感情真挚。

【大师导读】

诗人匠心独运,不是一条大道直通到底,而是由表及里,有曲折,有起伏,一层层把感情推向顶点。犹如波澜起伏,一波未平,又生一波,使感情酝蓄得更为强烈,最后喷发而出。

——郑国铨

·将①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②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③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④,丹丘生⑤,将进酒,杯莫停⑥。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⑦馔玉⑧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⑨。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⑩昔时宴平乐○11,斗酒十千恣○12欢谑○13。

主人何为言少钱○14,径须○15沽○16取对君酌。

五花马○17,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18同销万古愁。

【注释】

①将(qiāng):请。

②高堂:父母。

③会须:应当。

④岑夫子:指岑(cén)勋,李白好友。

⑤丹丘生:元丹丘,李白好友。

⑥杯莫停:一作“君莫停”。

⑦钟鼓:富贵之家宴会奏乐所使用的一种乐器。

⑧馔(zhuàn)玉:美好的食物。

⑨不复醒:一作“不用醒”或“不愿醒”。

⑩陈王:三国时期魏国的陈思王曹植,著名文学家,“三曹”之一。

○11平乐:洛阳西门外的平乐观,是汉代富豪及达官显贵的娱乐场所。

○12恣(zì):放纵,无拘束。

○13谑(xuè):玩笑 。

○14言少钱:一作“言钱少”。

○15径须:只管。

○16沽(gū):通“酤”,买。

○17五花马:指名贵的马。

○18尔:你。销:同“消”。

【赏析】

《将进酒》是一首劝酒歌,它原本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天宝十一载(752年),李白和好友岑勋一同到颍阳山居探望住在嵩山的元丹丘,三人共宴,开怀畅饮,李白即兴写下这首诗。诗中抒发了怀才不遇苦闷,感叹人生苦短,当洒脱饮酒,及时行乐。全诗采用长短不一的句子,五音繁会,表达复杂多变的感情,充分展现了李白的才情、个性以及人生观,是李白的代表作之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意为:人的一生就像那奔流不息的黄河一样,虽然会波澜壮阔,但是终究是一去不复返的,在不经意间,已经满头白发了,诗人用夸张的手法形容时间的飞速流转,告诉友人及世人珍惜时光,及时行乐。这六句用两组排比句,从时间和空间上表达了诗人的感慨。

其中,“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两句形成了一个对比,一涨一消,循环往复。“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指年迈的父母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白发感伤、难过。“朝”和“暮”两个字是一种夸张的写法,尽言时间之短,强调了生命短暂、韶华易逝。

但接下来四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从人生短暂的悲伤中跳出来,转而描写纵酒举杯的洒脱不羁,塑造了一个性情豪放、喜好自由、不慕权贵的诗人形象。虽然“人生得意须尽欢”句虽然宣扬的是及时行乐的观点,但是联系李白的际遇,可以理解成诗人逃离现实,自我安慰的一种方法。

这一段中最为绝妙的就是诗人并没有直接在诗句中描写酒,而是借“金樽”、“月”来描写自己的生活状态,使得饮酒这个动作变得肆意洒脱,自由自在。“莫使”和“空”构成了双重否定,加强了诗句的感情和语气,侧面烘托了诗人开怀畅饮的情态。

“天生我材必有用”表达了李白对自己的肯定和鼓励。“我”是全句的中心,充满了自信心。“千金”是一种夸大的说法,极言金钱之多。李白不会被外物、金钱所迷惑,认为对金钱不需要过分的吝啬,人生就应该随心所欲。这几句诗中蕴含了诗人的豪情壮志,展现了诗人的狂放不羁。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描写盛宴的场面,点出参加酒宴的朋友。诗人将狂放之情宣泄到了极致,酒宴也进行了到了高潮。“烹羊宰牛”透露了这是一场肆意豪放、随心惬意的宴会,吃的并不是精致华美菜式,而是整头牛羊这样粗狂的食物。

酒兴正酣的诗人心中再无苦闷和顾忌,他不停地向自己的朋友“岑夫子”和“丹丘生”敬酒。连用两个短句使得诗句在节奏上发生了变化,表现了诗人当时急促的语气、忘乎所以的状态。他随心所欲,兴致高涨,甚至想要高歌一曲,希望友人用心倾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这是诗人为“君”所歌的内容,这种写法十分巧妙,形成了一首歌中之歌。

“钟鼓馔玉”代指富贵的生活,之前的“烹羊宰牛”一句已经说明诗人并不在乎食物是否精致,这里得到了进一步的说明:“钟鼓馔玉”这样的美食在诗人眼中毫无价值。他追求的是开怀痛饮,永远地沉醉在醉酒的喜悦之中。诗人的心情从之前的洒脱逐渐变成了愤怒,其中包含了仕途失意不满和无奈。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就是对诗人心情的具体描写。他感叹古时的名士也都和自己一样寂寞孤独,接着回到了饮酒的主题上,说明只有肆意饮酒才可以青史留名,才是有意义的。

结尾“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诗人又回到了饮酒的主题上,表现了他的豁达洒脱。像“五花马”、“千金裘”这样珍贵的物品在诗人的眼中完全比不上美酒重要,呼应了前文的“千金散尽还复来”,进一步表明李白对于金钱的不屑。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二句刻画了诗人醉坐席上,指使小童拿美酒的洒脱形象,表现了诗人的狂放不羁,不拘世俗礼法的性格,同时也反映了诗人和友人之间的浓厚情谊。“呼儿”和“与尔”两个词没有加上敬称,是非常随意的叫法,使人主客难辨,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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