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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吏政二吏論下(1)

通致所屬長吏條教道光二年

直隸布政使陸言

言初至直省。地方情形諸未諳習。然前此兩任京職。久居本境。三官東土。近在鄰封。頗聞直省地瘠民貧。又差務殷繁。苦累尤甚。惟順天二十四屬。伺應 蹕路。民累而官亦累。其去京較遠之區。派差里下。民累而官反樂。我  皇上惠澤畿輔。無微不至。本年冬差。 特減車輛。閭閻輸納。供億 清塵。固是分所應為。尤屬出於至願。然紳士既免差徭。而稍有力之家。指捐職銜。即入優冊。是唯終歲勤動之農民。方供雜派。優免既多。飛灑益重。在諸君子身為民上。目擊重困。未必更存自利之心。然內不能不委任家丁書役。外不能不假手地保里胥。侵牟愚弱。徵一科十。理勢之所必有。迨至痛極籲號。而議者又以事關全局。難與伸理。言來自田間。夙知稼穡。出守閩中。切近州縣。官常累況。亦已漸悉。東坡有言。士大夫莫不愛其同類。然官吾類也。民亦吾類也。竊嘗謂以一家而論。則為官之人少。而為民之人多。以一身而論。則為官之日少。而為民之日多。即如宦遊外省。戚友過從。未嘗不詢問本地父母官治行何似。固未有以縱吏為能虐民為得者也。求仁莫近於強恕。取則不遠於伐柯。我心所同。無煩贅說。言僅與諸君子約。來春辦理差務。當本年劇災之後。即有收州縣。亦多附近災區。必期一率舊章。無增有減。革除積獘。少寬民力。則言得相安無事。藏其樗拙。幸甚幸甚。若仍有灑派不公。以及朘民自植。言身居屏藩。曾不能少紓民間疾苦。平日讀書所學何事。而尚能靦然為諸君子之長官也耶。御下如束溼薪。固素性所不囗為。然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書之史冊。以為至論。言雖不材。又敢上負  聖恩。下孤民望。以博寬厚之稱於百數十員屬吏乎。言聞有司更換之際。吏胥因緣為奸。供億迎送。於民無益。然至其不得已也。則兩害相形。必取其輕。唯望諸君子共體此意。毋使言之必至於不得已也。

為民設官。古今通義。所為尊卑相維者。原以力能舉事。則上游足以有為。而洞悉民隱。則州縣得之切近。諸君子宦遊直省。閱歷有年。民間疾苦。亮多加意。而或事有牽掣。勢難徑行。或不時受代。未能竣事。或差次體察。權不由己。是在卓見在胸。長材未試。利關全省。固屬鴻猷。害除一邑。亦為隱德。言承乏下車。情同牆面。雖懷勤求之心。未得諴和之要。儻荷諸君子念切同舟。不吝教益。各抒所見。以匡不逮。勿拘體裁。唯祈迅速。說果可採。言必陳明大府。商同司道。漸次舉行。即或意見不同。亦徵心乎好我。言接見諸君子。有所聞知。無不披露。原期交勉有成。並非恃勢矜己。惟望諸君子鑑察言心。毋有所隱。

人之才具相懸。而性同一善。行徑萬變。而道無異趨。古今稱吏治者。必曰循良。凡以循良者。有心人可勉而至。故史傳紀之以為世法也。孔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康誥曰。若保赤子。世之養子者。固有善不善之殊矣。而其子皆得長育成立。則以母氏之求之誠也。故其識見警敏。更事繁多者。苟囗誠求。效可立致。即或資性遲鈍。初登仕版。廉養於儉。拙修以勤。人一己百。強明可必。古史所稱居官無赫赫名。去後多留人思者。此其選也。更有罣誤習染。素行不檢。震旡咎者存乎悔。往昔賢豪。如斯不乏。近世郭尚書初仕吳江。頗著貪酷。暨湯文正公撫吳。郭公改行。與陸清獻公並邀行取。為世名臣。假郭公以失足自棄。其能免登湯公之白簡。而為後世言惡者所稽乎。諸君子起家科甲。入官固由服古。其或借徑異路。亦必夙業詩書。凡所徵引。諒皆習聞。南宋王梅溪以黃堂樽酒感化所屬。言顧何人。敢企梅溪。唯區區之心。不敢厚自菲薄。故誦習舊聞。與諸君子共勉之而已。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孔子曰。富而可求也。吾亦為之。聖訓彰彰如是。而宦途猶有專以奔競為事者。亦可謂不善讀書矣。言自知不敏。公慎夙矢。民譽民望。則加拔擢。聚所欲也。積勞閱俸。則與量移。遵定例也。至缺分肥瘠。人殊甘苦。悉心調劑。以期均平。實恐偏累誤公。非關為人擇地。言現在斟酌正佐班次。劃定委補章程。至於酌委之缺。或因整飭地方。或因調劑勤勞。心囗難掩。見聞爭訐。必加懲創。諸君子務宜自愛。勿受愚弄。勿求繫援。幸不掛於彈章。已見鄙於清議。近來民氣儇薄。必期共挽頹流。諸君子級無崇卑。分皆長人。各飭廉隅。以為民倡。庶幾廉讓之俗可見。而頑懦之風可息也。勉之望之。

此安吳包慎伯先生代陸公心蘭之作語質意婉可備官箴固不僅為直隸屬吏言也。

山東東西司事宜條略

包世臣

道光七年四月。小住吳門。邵陽魏君默深見過。述新任山東承宣賀公之意。代詢東省治要。答之如左。

周公告魯公以治魯曰。平易近民。民必歸之。齊桓公問如何而可以勝民。管子以為非君子之道。故記有曰。聖王所惡。無惡於不可知。邱陵大樹。人解衣止息其下。以為期約者可知也。又曰。周鼎著鼠。以馬履之。惡其不陽。鬱者。不陽也。故為政之道。務在自勝以通民情而附民。民附則從令。而不陽之行遠。不可知之政除已。當路以不可知為政求鬱民也久矣。而山東為甚。山東民氣最囗樸。又飢渴易為飲食。從前州縣有稍治民事者。其去任也。無不扶老攜幼。扳輿餔飲。垂涕而餞之。則其致結隊上控驀越赴都者可知也。嘉慶之末。山東疆吏。以救獘為說。嚴盜賊之條。加越訴之科。而其風更熾。近年頗飭吏治。不專事庇屬以虐民。而告訐遂為少減。是亦民不可勝而易治之顯證矣。予以己卯庚辰間。就食伊土。略悉梗概。故條列數事。以備採擇。所言平平。無當遠略。況事隔數年。與現情未必符合。聊自附於俗變相類議卑易行之次云爾。一宜審定缺分肥瘠。使調劑派撥均平。以息物議也。上游舉動。難保無誤。所屬持以為說。若應時改正。所謂更也皆仰。或謂用下持上。有關政體。必欲遂過以勝之。於是不公愈甚。物議滋起。極力周旋。太阿倒持。山東前事。如斯頗夥。查山東舊有十七大缺。今昔情形互異。如膠州利津本上缺而變為中。臨清滕縣且變為下。容城本下濰縣即墨本中缺皆變為上。而胥吏仍照舊攤派。苦樂不均。日滋嘵瀆。又霑化福山昭遠新泰蒙陰嘉祥鉅野舊名七大苦缺。免派一切攤捐。仍每年每缺派鄰縣協濟辦公銀二千兩。嗣以議提節省歸於藩庫。準該七縣以空批抵解。司案有議提節省卷可查後以各州縣批解節省不足停撥。最後并一例仍攤捐款。該七縣益至無措。日增新虧。該七缺中。新泰鉅野得項較多。而新泰差務。兩尖一宿。甲於通省。鉅野為教窩盜藪。辦公之費。數倍他屬。凡此前事之師。核以現在情形。推類可求。應請逐細察核。詳定新章。俾派撥平允。而調劑亦有準則。一宜禁司書獘竇以紓官困也。司書訛索州縣。情狀百變。其小而顯者。如送到冊結。以註語不符冊式不合及挖補未蓋印信此層尤多司書捏換等情駮換。迨遵駮重造。又尋別端再駮。即繼以查取錯誤遲延各職名多方恫喝。必飽其慾而後已。又如量地丈桿。部頒碑式。不囗摹發。嚴飭造送請驗。及差送候驗。則捺擱不行。來差候久潛回。又復飭提。種種罔利。屈指難數。蓋上司官以察屬為職。必禁有司之侵帑剝民。尤必先禁書承之剝官。所謂治自內始也。州縣重困。非取攜於庫藏。即取償於閭閻。司書苛求。亦困州縣之一端也。應請逐細查核刊發成式。俾各屬有所遵循。司書不能上下其手。至借給籽種一案。山東從未實放。請提歷前屆冊籍查核。放至累萬。收不及兩民。即無良。何至如此。皆司書勾串不肖州縣囗辦分肥。殘廢兵丁一案。盡係司書乾沒。以 國家有常之經費。填官吏無厭之谿。凡似此類。必應截斷眾流。

一宜督屬清釐案件。及自理各詞訟。依限結正。以達民隱而崇政體也。山東訟風素熾。然隸臬司者十之一二。隸藩司者十之八九。故省例於  欽交部交案件。每月撫部及藩臬兩司。各奏結四五案。謂之月摺。良由州縣專以錢漕為意。於聽斷大都怠慢。而佐理之友。更多不諳條例。玩視民瘼。雖雀角細故。常至拖延歲月。迫成上控。上控則發回本縣。又迫成京控。京控又發回本省。委員與發審之友商同置之高閣。每有原告瘐斃押店。具文銷息。積習至牢。交惡彌甚。及征收錢漕時。紳民連名控訐。輕則發府。重則提省。原被數十百人。拖累經年。官民兩困。山東條銀。加耗本不甚重。銀一錢收錢百八十餘文。完正耗錢共一錢一分四釐。又有庫戶書及門印釐頭在其中。官餘無幾漕米雖重者。至兩斗八升完一斗。輕者。亦兩斗四升完一斗。然正漕每畝不過升許。連浮收之數不過三升。民力尚在可勝。非蘇松之每畝正米至二斗許。浮勒及倍。終歲田中所收。或不足償官稅之比也。官除兌費每石七錢。又道府漕規倉費及漕後盡情諸費。每石攤銀三四錢之外。每漕一石。尚可贏餘銀兩許。其漕少之處。則取給於捲零。無漕州縣。則有集頭規費。及落地稅。除七大苦缺。自非揮霍性成。與積累夙重者。辦公儘有餘賸。故東省官之受累。必以訐告條漕。而訐告條漕之源。則以平日不能受理民事。以鬱民氣。上控之後。曲意拖累。以積民怒。於是一二棍徒。乘閭閻鬱怒之氣。出頭訐告條漕。合屬良懦。歛資以助之。故棍徒訟雖不勝。而所獲已多。且得美名於鄉里。而上游不明為治之經。以為條漕加耗關係通省。囗謂刁劣梗令。必欲以嚴法勝之。真大誤也。應嚴飭各屬。盡心於戶婚田債各細件。迅速結正以杜訟源。使民情歸附。則輸將踴躍。而新虧可息。舊欠亦可以漸籌補矣。再山東鹽商。多係無賴子弟。認岸行銷。掯課不完。以挾制有司。絀課才數十百兩。而鹺使彈章一出。常開缺至三五州縣。及其賠課開復。受累已深。虧空之源。此亦其一孔也。又東省有城工銀百五十餘萬兩。交商生息。以為逐年修城之用。而本利無償。至通省無一完好城郭。以地方集腋之項。繼奸商之富。可謂耗財於無謂矣。又司書捺案不行。嘉慶十四年   恩詔豁免穀石。至二十四年尚未辦出。庫項轇轕。各科分承。竟有銀已上庫歲餘。而委提尚絡繹道路者。己卯七月予入藩署查出示革兩書有案州縣填解大批。送院挂號。有遲至三四月尚未發司者。東省批解錢糧。例先期將解役姓名銀數日期通囗。竟有虛發一囗。久久不到。及嚴檄飭查。該州縣茫然不知者。己卯冬經手此事已至七八次又東西兩司。賞識各殊。西司以批解踴躍為上考。東司以聽斷勤能為上考。自非撫字催科之長。備於一人。則東西常至齟齬。上游俱秉公直。而所屬漸成畦町。此不獨東省為然。而東省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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