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宇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探过大半个身子，低声哀求道：“大哥，你总要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吧？那些网上疯传的黑帖真是你们弄的？你看我都焦头烂额了，帮帮忙吧！”
“呵呵。”对方再次冷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你懂不懂？”
郭天宇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对方顿了顿，又道：“一口一个‘黑帖’，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郭天宇，A轮融资拿了两个亿，你就觉得自己很牛了？年轻气盛啊！我看你到现在还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吧！还一直问我是谁，我是谁重要吗？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就我一个人，摆平你天盛科技都是分分钟的事，信不信？
“还有，那么点帖子量就叫疯传？哈哈，笑死人了！那些帖子已经是限量级的了，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郭天宇露出了一丝苦笑：“我太年轻了，悟性太低，还请大哥给我指导一下。”
“你看到的发帖量虽然不小，但全是发在二线网站上。真要搞你，就不是这样玩了，懂不懂？”对方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
郭天宇还是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对方有些无奈：“你知道为什么主流媒体目前最多只是正常报道，都还没有转载这批文章？”
“为什么？”郭天宇问。
“为什么？这得问你啊，郭总！看你的态度呗！”对方的口气变得温和多了，“他们如果发力，引发转载。你的B轮融资，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懂不懂？”
“可是，那么多公司，为什么单单找我们的麻烦？”郭天宇不无委屈地问道。
“为什么？郭天宇，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商标侵权，输了官司，有吗？跟着你二次创业的员工，你克扣工资，还开除人家，有吗？你女友赵敏支持你创业，向家里要了五百万投给你，你输光了钱，还把人家踢了，有吗？”
郭天宇陷入了沉默。对方显然触到他内心的痛处了，特别是提到赵敏的名字，让他感到心里有个绞肉器在转。
见郭天宇的落寞和痛苦不像假装，对方流露出一丝得意，继续说道：“你还敢说是别人来找你的麻烦？这些麻烦全都是你自己找的！这样的八卦，全中国的老百姓都喜欢读，全中国的媒体都乐意报道！你麻烦大了！！郭天宇，直说了吧，我的身后，有至少近百家主流媒体、八千多个有影响力的网站，他们随时都可以启动报道或者转载那些帖子！但为什么目前都还保持着克制？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不懂！”
对方振振有词，句句在理，让郭天宇无法辩驳。是啊，这一切，难道不都是自己做的吗？对方就像是一个暗器高手，每句话都像一把精准投射的飞刀，刀刀插在他的心上。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半响才平静下来，低声说道：
“这位大哥，您看，我太年轻了，对于这些，我真的不懂，还请您能给指条明路。”
“你是聪明人，这么有头脑，你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对方端起咖啡，轻轻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郭天宇把桌子上那只装着iPhone6plus和iPad的白袋子往前一推，说：“大哥，先交个朋友吧，什么事都好说。这是我托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新款，国内还没有，就当个见面礼吧。”
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提高嗓门道：“交个朋友？当然没问题。关键是你会不会做人、做事，懂不懂？”
“真的不懂啊！大哥，你就直说吧。”事已至此，郭天宇只得放弃试探了。对方分明是这方面的老手，不该说的，滴水不漏。
看到郭天宇的态度彻底软下来，那人嘴角露出了一丝惬意的微笑，对郭天宇的称呼也终于升级了：“别着急，郭兄弟，先让你看点东西。最近你在财经媒体圈有点红啊，记者们都惦记着你，我这里天天都有关于你的内幕消息！”那人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上的微信给郭天宇看，郭天宇发现他的微信名叫“头狼“，群里有53人，群名叫“春季围猎（5）”。
“这里都是我哥们，不是大学同学就是EMBA同学，他们都是牛人，至少是各家媒体、网站负责财经板块的头儿。这个周勇，知道不？《财经观察日报》主编，他首页上的一篇文章，随便转载，都是百万级阅读——我的把兄弟哦！”说着话，“头狼”还特地点开周勇的微信朋友圈，试图让郭天宇明白，他代表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郭天宇此时终于确信，之前郑峰说的财经记者暗黑圈子确实是存在的。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问我是谁吗？”对方的做法大出郭天宇意料，他竟然拿出了名片，大大咧咧地递了过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洋。”
郭天宇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环球财经网首席记者”、“浙江记者站站长”、“中国最专业财经门户网站”等字样。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环球财经网，江站长好！”
两个人的会面出现了戏剧性的翻转。郭天宇赶紧也把自己的名片补上。这个自称江洋的家伙适时亮明身份，一副公事公办，例行采访的架式，一下子大大消弱了郭天宇的戒心。
“郭兄啊，”现在，郭天宇听江洋这么叫他也感觉耳顺了，“说真的，事态就快失控了。你不是第一时间，而是第二时间才见的我。之前兄弟们发帖，只是投石问路，结果你不理，他们就加大了力度——你都看到了，网上的帖子剧增！我还跟他们说，慢点，给别人一个回过神来的时间。你看，环球财经网至今未介入，不然的话……所以啊，其实你该感谢我才对。”
郭天宇倒吸一口凉气，言不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我的单位是很专业的网站，不像那些小媒体，隔靴捎痒，顶个屁用。我们的平台是有巨大的影响力的，只要是重点报道，转发率极高。《创客》的影响力够大吧，我们是他们的三倍，文章转发量至少也是三倍！你比我更清楚，要是我们这个级别的媒体一窝蜂扑上来，结局会怎样？到那时，谁还敢相信你？谁还敢投资你？B轮？只怕你又要重蹈当年天使投资的覆辙了！”江洋有点得意忘形了。
“江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拿天使投资不顺利的事？”郭天宇突然问道。
“啊……我也有几个朋友是投资圈的。”一直喋喋不休的江洋突然支吾了几声，但立马又恢复了常态，“你的事儿都传开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吗？真可怜啊！
“这正是我们犹豫的地方，你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天盛也只是一个初创企业，我们实在是不想整你，以免毁了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创业家，但是我可以忍着不报，全中国那么多的媒体也都会忍吗？话又说回来，首先是你自己做得不好才会引火上身嘛，你说是不是？”
“江大哥，事情不像这些媒体写的那样……”郭天宇敏锐地捕捉到他刚才话语间的猫腻，正想再问，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郭兄弟啊，你这样的态度，让江大哥很心寒啊。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敢帮你呢？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人家冤枉你了，懂不懂？”
江洋看到郭天宇低头不吭声了，接着又说：
“你现在应该头疼的是目前盯上你、还没有发力的一百多家主流媒体和八千多个网站，如果不阻止他们的报道，天盛科技就不要办了，懂不懂？”
“那好吧，”郭天宇强压着心头的悲愤，赶忙表态道，“江大哥，听你的，你说怎么解决吧。”
“郭兄弟，终于开窍了！忙活半宿，哥要的就是这句话。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你要买个单。”江洋见时机成熟，立刻不失时机地把郭天宇引入了交易程序，他死死盯着郭天宇，伸出了三根指头。
“三万？”郭天宇试探着问。
江洋摇了摇头。
“30万？”
江洋再次摇头。
郭天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300万！”
江洋微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郭天宇大惊失色，这胃口也他妈的太大了！他为难地说道：“江大哥，这金额太大了！我们没有这么大的预算啊！就是有，董事会也通不过啊！”
“郭兄弟，你这话可就不老实了。”江洋微微一笑，“区区300万就让大名鼎鼎的天盛科技董事长惊慌失措，不应该啊！你听我给你算笔账吧。
“新天地软件，知道吧？上市前被媒体连续负面报道，差点上不了市。后来我出面帮忙摆平，他们花了800万，于是雨过天晴。一上市，好几个亿就回来了，800万算什么？要不是看在你还是一家初创企业，那肯定不是300万这个数了。”
“江大哥，真的太多了，天盛科技真的承担不起！”奶奶的，所有的媒体都是你一个人开的？胃口那么大，也不怕噎死！郭天宇心里恨恨的，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始终陪着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