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生创业大赛决赛出局后,郭天宇心里特别不好受。没能按计划拿到渴望已久的200万是一个原因,被看上去道貌岸然的李林达处长勒索20%股份则是另一个原因。
接下去好几天,郭天宇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纠缠于天盛科技未能晋级到底是技不如人还是被人下了绊子。另外郭天宇并不清楚,是否真如李林达处长所说,索要股份的其实是陈思明副主任,但他永远不可能去找陈副主任核实,这让他如鲠在喉,非常难受。
后来郭天宇了解到,陈思明是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海归硕士,口碑一直不错,难道真像李林达所说的那么贪婪吗?这件事,让郭天宇的价值观发生了倾斜,刚刚树立起来的希望获得政府更多支持的想法,又开始动摇了。
另外非常不巧的是,这段时间郭海峰去香港参加一个国际会议,而项海潮则到美国硅谷考察了,最信赖的两个导师都不能给他指点,令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今天郭天宇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想了半天还是拨通了郭海峰的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背景声有些嘈杂,郭海峰应该正在忙碌中,但郭天宇这时太需要听到导师对这件事的看法,便急切地在电话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陈思明和李林达作为杭州大学生创业大赛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实际负责人,评委名单就是由他们确定和邀请的,因此有机会经常与评委交流接触,并建立良好关系。如果陈、李二人以组委会的名义向个别评委传达一些倾向性意见,比如要干掉某个参赛项目,请评委多提一些质疑的问题,是很容易影响到比赛结果的。因为只要一个评委不断对项目提出批评,其他两个评委一般都会受到影响,而且如果一个评委给了特别低的分数,就算另外两个评委的分数正常,总分也肯定不会高了!
郭海峰稍稍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天宇,你知道这次大学生创业大赛的冠军是谁吗?”
郭天宇一愣,在总决赛出局之后,他就再没关注这次大赛了。他下意识地问道:“是谁?”
“这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我的另一个学徒,潘靖翔。”郭海峰平静的语气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欣慰,对郭天宇而言,其中显然包含太多,而且别有深意,直接戳中了自己的痛点。“昨天他在决赛获胜,就打了电话向我报喜。你也许还记得,他的创业项目是一个网络家教平台,仅仅四个月时间已经融资到1500万美金了。”
郭天宇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潘靖翔,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同样作为郭海峰的学徒,那天德明坐在他们中间,他和德明谈笑风生,谈吐不俗,举止得体,这都给郭天宇强烈的震撼。要说他得了第一名,郭天宇真的感觉自己无话可说。
郭海峰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天宇,这次很遗憾,因为工作安排上的冲突我没有接受邀请担任这一届的评委,不然对这次评审工作中的一些细节问题就会有更多了解。你说的情况也许会有,之前也听说过有个别政府领导利用公权力去换潜力企业股权的情况,但这些事都是在桌面下发生的,无法得到证实。但是,我认为这次创业大赛总体上还是公正、公平的。靖翔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得第一,实至名归。现在创业大赛的事已经过去,我建议你尽快把精力用到企业经营发展上去,不要再作这种无谓的猜测了!”
打这个电话,郭天宇清楚自己只是想在心理上获得安慰,并不期望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没想到郭海峰的回答,竟是那么出乎意料。他深深叹了口气说:
“郭老师,潘靖翔得到的第一应该是没有水分的,但是第二名,第三名呢?我可以用我的信誉担保,我遇到的勒索是真实的。在参加大创联盟的时候,接触到常鸿这样的官员,我觉得与政府打交道很好,对我会有很大帮助。可是这次发生的事,真的让我觉得与政府打交道好累,我都有点怕了。”
郭海峰在电话里安慰道:“天宇,你不能因为个别官员可能有私心就放弃整个政府呀。在中国,企业要获得发展,政府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马云的态度值得称道:和政府官员只谈恋爱不结婚,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是最好的。”
由于郭海峰还在一个会议讨论中,没办法多聊。搁下电话,郭天宇觉得心中的郁闷还是没能得到排遣。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有人听他倾诉。
孙秋飞这段时间在周末已经神秘失踪了两次,也许是去郊外的山区骑山地自行车了,这是他除程序之外唯一的爱好。由于杭州市区西湖边的山早就被征服完了,所以他在做恒达搜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去郊县甚至邻省的山,一般出去都会用去两天时间,很多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当时趣游网并购恒达搜索的谈判持续了两个多月,所以郭天宇知道他的这个爱好。
其实在他们创办天盛科技后,秋飞已经很久都没时间重拾这个爱好了。不过随着压力测试的顺利进行,“游乐宝”和“推送宝”都经受住了考验,并且越来越完善。这也让技术部门暂时可以缓一口气了。毕竟高强度地连续工作了五个多月,大家真的很累了,所以最近两个周末孙秋飞开恩让大家休息调整。
算了,秋飞这段时间和自己一样,已经精疲力竭。也许他现在正在一条陡峭的山道上骑行吧,放松着心情,也为下一周的工作充电。算了,不去打扰他了,他真的需要到大自然里去修复精力。
由于时差的关系,项海潮这个时候在美国应该是半夜,肯定是不能去打搅他的。
不知怎么的,郭天宇脑海里突然闪过赵敏的身影。真的是好久没想到她了,此时一触动,仍然一阵心酸。哎,既然已经放弃了,就不要再有念想了。他闭上眼,摇摇头,硬是把赵敏的形象挤到内心一个密闭的角落,不再去触及。
可是刘帅的身影又跳了出来。刘帅?当然不能去见他,他现在是胜利者,就让他尽情享受胜利者的愉悦吧,找上门去只会自取其辱,算了!是啊,刘帅那么成功,家里条件那么优越,我郭天宇算什么?没人会同情你的!何况,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商战决斗输了,就必须按照约定不再纠缠赵敏了,愿赌服输啊!
陈冠平?上次旅行者酒吧见面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联系过了。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郭天宇觉得仅仅隔了几个月,他和冠平之间好像有了一道裂痕,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也许是自己害冠平浪费了在趣游网的两年多时间,让他一无所有,从而心里愧疚自然产生的疏离感吧。
脑子里各种人影晃来晃去,一下子真还想不出谁是可以倾吐烦恼的。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拨通了卓伊的电话。
“我有点心烦,晚上陪我一起吃饭吧!”卓伊毕竟是部下,郭天宇用的是一种命令式的语气。
“好啊,我正愁晚饭没着落呢!”语气里听得出卓伊非常开心。
郭天宇一直忙于创业,平时经常在公司加班吃盒饭,对外面的饭店不太熟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比较时尚,推荐一下,有什么餐厅值得我请你吃?”
卓伊想了想,说道:“郭总,我们去西溪天堂的‘穿越’吧,这是‘外婆家’开的升级版概念餐厅,去过的朋友都说很棒,气氛很好,品味很高!”
郭天宇听了笑道:“你说了那么多‘很’字,那是非得去体验一下了,你订位吧,记得把地址用微信发我,晚上6点‘穿越’见!”
“OK!不见不散!”听筒另一头的卓伊,笑得心里的花都开了。
“穿越”是杭州的一家个性餐厅,以装修富于品味而出名。在只有2500平方米的空间里,装修就花了2000多万。大面积夯出的土墙,大范围应用的钢结构,现代却又不失传统,硬朗却又饱含江南韵味。在很多人看来,这哪里是个餐厅,这就是一个建筑艺术品!
因为只有两个人,他们选了一个在半空的小隔间。窗外是一排江南民居屋顶常见的青瓦,楼下则摆放着一艘乌篷船,餐厅的灯光精心设置,整个气氛雅致而恬淡。
郭天宇按照网络上的热门推荐,点了脆皮叉烧肉、金牌油条虾、素鲍鱼三个菜,加上一个叫作“面包诱惑”的甜点。这些菜点个个精致,尤其是每个菜都配上了不同特色的盛放器皿,还都点缀上鲜花和绿色蔬菜,使得每一道菜都像是一个艺术品,让郭天宇和卓伊都不舍得下口。
不过精美是精美,味道却好像不及杭州人非常喜欢的连锁餐厅“外婆家”的家常菜,尤其是菜量实在太少,两人把三个菜和一个点心都转移到肚子里后,感觉完全没有吃饱。于是在服务员的推荐下,又加了一道点心:榴莲酥。端上来依然像是一盘艺术品,纯白的瓷盘上,一打榴莲酥整齐摆放,中间是一束插花,可谓色、香、形俱全,好在这个点心的味道很不错,终于让他们两个不仅饱了口福,也填饱了肚子。
走出“穿越”,郭天宇本想开车送卓伊回西溪金座旁的租住房,但由于饭店门口的紫金港路正拦着隔离带在建地铁,不能左转弯往回走,只能向右朝西湖方向开。不知不觉地,郭天宇一路沿着西湖方向,开到了断桥边。
此刻正是“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好时节,断桥和北山路这一带的西湖湖面上,朵朵荷花开得正旺。微风袭来,荷花摇得婀娜多姿,煞是好看。
卓伊望着窗外,兴奋地道:“郭总,一直跟着你在城西那苦逼地方修炼,平时连来西湖边玩的时间都没有,真是枉在杭州了。今天天气那么好,我们下去走走吧,我想看荷花!”
郭天宇与卓伊在一起,心情难得地有些放松,于是说道:“好吧,我找个地方停车。我也好久没来西湖边逛了,好像有一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