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合同上没有写明防火墙的具体配置和功能，只是模糊地写了“一旦通过测试，表明乙方（买家）认可该防火墙性能”之类的模糊语言。这让郭天宇醒悟过来，自己是上当了！
急愤之下，郭天宇立即打通了黄展翼的电话，责问道：“黄总，为什么你们这个号称可以抵挡120G洪水攻击的防火墙，现在连5G的流量都挡不住？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展翼听了并无惊讶之意，不慌不忙地说道：“郭总，你们又被黑客攻击了？我们的防火墙当然是非常有效的，上次测试你是亲眼目睹的，不然你也不会签购买合同，对吧？不过黑客的攻击方式有很多，可能这次黑客用的方式正好不是我们防火墙挡得住的，因为不同公司的防火墙都有各自的技术特点，分别应对不同种类的黑客攻击。如果我们的‘马奇诺’防不住这次攻击，那你可能得试试其他公司的防火墙了！”
“骗子！”郭天宇咬牙切齿地对着话筒大喊一声，然后狠狠地挂了电话。他知道，与这个人多说无益，现在的重点是尽快解决新的DDOS洪水攻击。
他看了看孙秋飞，说道：“把洪韧韬叫来，我得问问他怎么找到这家马奇诺公司的。”
就在这时，洪韧韬敲门进来，说道：“两位老总，刚才有一家名叫南京盾固的防火墙公司主动来联系，说我们遭受的攻击方式他们可以解决，要不要请他们过来试试？”
郭天宇对此的第一直觉，就是又一个“马奇诺”骗子公司出现了。他压住心头怒火，问道：“上次那家马奇诺公司是怎么找来的？”
洪韧韬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说道：“我专门去了一个最专业的防火墙论坛，发帖希望坛友们推荐，当时推荐最多的就是这家马奇诺公司，第二多的是一家叫名创的北京公司，所以我就邀请他们来洽谈。结果后来名创没来，没想到马奇诺公司的防火墙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
“那么这次的南京盾固公司又是怎么找来的？”郭天宇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了。
“是他们主动来联系的。我在网上查了资料，好像口碑还可以，要不要试一下他们的防火墙？”明显看得出洪韧韬压力很大。
孙秋飞在一旁打圆场道：“韧韬，我觉得可以试一下，但速度要快，你加紧去办！”
洪韧韬说声“好”跑着离开了，郭天宇知道洪韧韬是孙秋飞最信任的部下，不好多说什么，于是铁青着脸问卓伊：
“那天晚上去公安局网监大队报案，有没有新的进展？”
卓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们受攻击的材料比较有说服力，加上我们的收入流水也很清楚，足以证明攻击给我们造成了很大损失，所以公安局已经刑事立案了。”
郭天宇脸色舒缓了下来，说道：“哦，公安立案就好，我就怕像上次‘僵尸订单’攻击案一样，因为找不到破案线索，最后不了了之。”
孙秋飞这时坚决地说道：“绝对不能让这些王八蛋逍遥法外，他们不会没有破绽的，我们只要坚持不懈，一定能够找到！”
接下去发生的事和马奇诺公司来时一模一样，南京盾固防火墙也要求天盛公司先付10万元的测试费才肯安装“盾固牌顶配企业级防火墙”。郭天宇斟酌再三，为救眼前之急，答应支付这10万，但要求对方给予三天即72小时的测试期，理由是之前已经上过一次当，需要更长时间的测试。经过反复磨合，盾固公司同意了这个要求。
等新的“盾固牌顶配企业级防火墙”一装上，效果同样神奇，“游乐宝”的网络带宽瞬间通畅，用户又能顺利登录了。
但这让郭天宇更觉得恐怖，因为在在防火墙公司的圈子里，也许已经在传播天盛科技是好骗的傻逼公司的消息！毫无疑问，这些防火墙公司是通过DDOS洪水攻击来寻找猎物，以推销自己的劣质防火墙，赚取高额利润。
是啊，88万全款付出的第二天，攻击又开始了。这应该是一种默契和约定，也许在防火墙圈子里就是这样，这次轮到马奇诺公司先上，下一次则轮到盾固公司行动。
如果不能找到对方犯罪的证据，天盛科技将周而复始地被攻击，永无宁日！
但就在这节骨眼上，天盛科技正版软件不足的事又来添乱子。
先是国际数字媒体和图像处理软件巨头Adobe公司的律师函也到了，要求天盛公司购买每个网络公司都会用到的Adobe
Photoshop正版软件。接着是已发过律师函的微软公司，直接派人找上门来。
这次非常直接，来的是微软一家代理公司的销售经理。不过郭天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上次律师函事件发生后，公司新聘请的法律顾问早就打听清楚，这其实是微软的一种销售手段：先用律师函吓唬人，然后让销售代理来谈判。如果谈得好，能够卖出一定量的正版软件，那么暂时不会再来找麻烦。一般来说，只有对特别不配合的企业，微软才会启动法律诉讼。
郭天宇虽然心里有底，但却无心恋战，原本他们内部讨论决定学习其他公司的经验，先拖一下，慢慢磨，争取与微软的销售代理公司谈一个最优惠的协议。但现在他想把精力都用到对付黑心防火墙公司上去，因此希望速战速决。
好在卓伊越发成熟了，已可独当一面，经过一天的讨价还价，竟然达成了只需购买30套正版微软操作系统的条件，每套价格也只要1000元。而且微软的销售代理公司明确表示，以后只要天盛科技的人员和电脑没有大幅增加，就不会再追究了。
看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用了三万元钱，就把一个可能惹来官司的大麻烦解决了。而如何对付Adobe的律师函，也已经心中有数。
郭天宇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全身心地去对付“防火墙流氓”了！
当天晚上，郭天宇暂时从繁忙中脱身，找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开机的缘故，电脑速度很慢，硬盘和风扇还吱吱作响，但郭天宇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他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电脑缓缓开机，等待着电脑进入系统，目光中满是怀念。这台电脑，是他创立趣游网时使用的，从趣游网商业模式的制定，到任何一个行政命令的拟定，这台电脑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非凡的两年。
但在今天之前，它只能在狭小的收纳箱里积灰。
郭天宇点开一个文档，《趣游网商业模式分析1.0》，细细品味，试图从中找回当年那已经模糊的身影，脑海里油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当年趣游网没有崩溃，那么现在的自己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在东京路演？在纳斯达克敲钟？亦或是在华尔道夫酒店的顶楼俯瞰纽约？
忽然，郭天宇拍了拍额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连日的紧张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他想到网上流传的一句调侃：年轻人好好搬砖，不要做白日梦了。
正在此时，郭天宇感到一阵震动，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发现正是卓伊发来的微信。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然而当他看到那几条信息时，目光还是阴沉了下来。他迅速将消息转发给孙秋飞，合上笔记本电脑，并将它放到收纳箱的深处，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五分钟后，两岸咖啡馆。
孙秋飞坐在郭天宇对面，紧盯着自己面前的照片，眉头紧锁。
照片上，赫然是洪韧韬和南京盾固公司的销售经理在一起喝酒的场景！
郭天宇平静地说：“秋飞，我们终于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了。看来这一切损失都是值得的。”
孙秋飞看着郭天宇，神色与以往并无二致，好像两个人只是在讨论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但是两人长久的默契，使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郭天宇那份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愤怒，就像是巨石压抑下的火山口。他不动声色地说：“天宇，我认为这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啊，这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它毕竟还是说了些什么。”兴许察觉到这话说得有点拗口，郭天宇摇了摇头，“啪”的一声将手机扔在了桌上，同时提高了音量，“我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韧韬是最早加入我技术团队的人，也是我最得力的干将，我一直对他非常信任……”不知为什么，孙秋飞说话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但是这次防火墙的问题交给他全权处理，他就推荐了这么一家公司？而且你不是已经检查过那个防火墙了，结果呢？”
“一个最多不超过5000块的便宜货……也许韧韬只是一时粗心大意……”
“秋飞，不要骗自己了。你还记得当年在艾尔斯巨岩下你和我说的那番话吗？”
“当然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