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和凝①《长命女》词：“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月光沈树杪。梦断锦闱空悄悄。强起愁眉小。”此词前半，不减夏英公《喜迁莺》也。此词见《乐府解词》②，《历代诗余》③选之。
【注释】
①和凝：字成绩，被称为“曲子相公”，须昌（今山东东平）人，著有《红叶稿》等。
②《乐府解词》：当为《乐府雅词》之误，词集选本，南宋曾慥编，正编3卷，《拾遗》2卷，录宋朝词人50家，始于欧阳修，止于李清照，是宋朝人选宋词而流传至今最早的一部，因为编选时有涉谐谑者皆去之，故名《乐府雅词》。
③《历代诗余》：即《御选历代诗余》，清朝康熙皇帝领衔主编，侍读学士沈辰垣等编选，共120卷，选录唐朝五代到明朝各家词9009首。以风华典丽不失其正为选录原则，分词选、词人姓氏、词话三部分组成。
【译文】
和凝的词《长命女·天欲晓》：“天欲晓。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冷霞寒侵帐额，残月光沈树杪。梦断锦闱空悄悄。强起愁眉小。”这首词的前半部分不减夏竦《喜迁莺·霞散绮》的词风。这首词见于《乐府雅词》。《历代诗余》选录了它。
【评析】
在这一则，王国维谈论了和凝词和夏竦词，以此说明词的自然风雅之美。其露出端倪者，在此则最后提及《乐府雅词》和《历代诗余》曾选录此词。《乐府雅词》从书名已见其选录的尚雅宗旨，而《历代诗余》也是以风华典丽而不失其正为选录标准。和凝的《长命女·天欲晓》写女子梦断后所见情景之凄清，以此描写其愁情，在自然而真实的景象中贴切地传达出内心之感受。夏竦的《喜迁莺·霞散绮》写月夜卷帘凭吊旧时宫殿，亦是以景传情，而且出语自然。王国维将这两首词并论，并说和凝的《长命女·天欲晓》不减夏竦的《喜迁莺·霞散绮》的词风。由此可见，王国维喜欢这两首词，但更偏向夏竦的《喜迁莺·霞散绮》。
【参阅作品】
喜迁莺
（北宋）夏竦
霞散绮①，月沈钩，帘卷未央楼②。夜凉河汉截天流③，宫阙锁清秋。
瑶阶曙④，金盘露⑤，凤髓香和烟雾⑥。三千珠翠拥宸游⑦，水殿按凉州⑧。
【注释】
①霞散绮：形容晚霞绚丽的景象。绮：有花纹的丝织品。
②未央楼：汉朝有未央宫。此处指代皇宫中的楼房。
③河汉：指银河。
④瑶阶：美玉做成的台阶。此处以宫殿比神仙居所。
⑤金盘露：汉武帝曾做承露盘，承接天上的露水来饮用，以求长生不老，这里暗用其典。
⑥凤髓：香名。
⑦珠翠：指代装饰得珠光宝气的宫女。宸：皇上所居的地方。
⑧水殿：建于水上的殿宇。凉州：此处指歌舞的名字。
【鉴赏提示】
这首《喜迁莺·霞散绮》是夏竦描写宫廷生活的应制词，言辞颇为考究、精致。天边的晚霞艳丽似锦，新月如钩的夜里，皇宫大殿中珠帘高卷，迎着清凉的秋意。银河闪耀，镶嵌在遥远的天际，整个皇宫大院沉浸在一派清秋的氛围中。玉石阶映着淡淡的曙光，承露盘中盛满了仙露。名贵的香料散发着馥郁的芳香。此时，圣上正在三千宫女的簇拥下，于大殿中欣赏歌舞。吴师道《吴礼部诗话》赞之曰：“富艳精工，诚为绝唱。”王国维称赞这首词，并认为这首词比和凝的《长命女·天欲晓》还要略胜一筹，那就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我们在欣赏这首词时，不妨试图分析一下它的境界，它包含的真情，与和凝的《长命女·天欲晓》比较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