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老远，眼看己看不见凤舞宫的琉璃瓦屋顶了，冯妈忍不住问：“小姐，你为啥要帮她啊？大小姐这人顶不是个东西了，先前她那样待你，你难道不记仇？”
“唉！”夏璃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夏璃舞一旦事败，她没命事小，可夏府上下有百把口人哪，我能眼看着大家一个个被杀头被充军？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个秦寿儿是护陵大臣的独生子，陵区兵变，这其中有没有那位老皇叔的事情呢？我想，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把秦寿儿藏在凌霄院，实际上是想把他当成一个人质，一旦修修染染在战场上有些吃力的时候，我便好助他一臂之力。”
“那……为啥最后要让大小姐写封信给那个禽兽啊？”冯妈不明白。
夏璃韵抚了一把藏在怀中的信，说：“这是防范之举，一旦秦寿儿不听话，或生异心，到时就用夏璃舞来牵制他。”
“他要是也不听大小姐的可咋办？”
“虎毒不食子！”夏璃韵跟冯妈咬起了耳朵：“你不知道吧？夏璃舞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禽兽的。你想，禽兽不看夏璃舞的面上也得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吧？”
“你咋知道那孩子不是皇上的？天哪，这可是灭九族的事情啊……”
夏璃韵一把捂住惊愕得合不拢的嘴巴，极小声地说：“我会把脉，我会算预产期……夏璃舞的肚子啊，绝不是像她所说的，才五个多月，我告诉你冯妈，那肚子最起码有七个月了。”
“小姐还会产婆的手段？你啥时候学的呀？就算有七个月了，那又能说明啥？”
“唉，你是生过小兔崽子的，这也不懂？跟你简单说吧，夏璃舞怀胎的时候，轩辕炎冥正因为痒疾发作这件事住在凌霄院，听魏公公说，那回住的时间最长久了，住了近两个月。你想，轩辕炎冥住在凌霄院，而她们又不是随意可进去的，这胎儿从哪来，不是一算就知道了吗？”
冯妈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冯妈佩服得五体投地，笑道：“小姐，你莫不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的吧？咋啥事都能算得这般周到，这般全面呢？”
“什么周到全面啊？是被逼的。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坏了，动不动便想算计人，便想利用人，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的。”
“这也不怪小姐，若不是这样，小姐就得被宫里的这些人给吞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不怕。”
“小姐这样刚硬，奴婢也就放心了，只是，”冯妈边看着夏璃韵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说：“只是，有时候该服软的时候还得服软，哪怕是假意的。”
“冯妈你说得对，弓绷得太紧，弦会断，我应该学会张驰有致，学会进退有度，只有这样，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们的小姐终于长大了，奴婢死了也不放心了。”
“不许死，冯妈你得永远陪着我！”夏璃韵从爬上宫墙的牵牛藤上扯下一朵粉色的小花，举在眼前凝视着，自言自语道：“别看它此刻开得如火如荼，可秋风一起它就该凋谢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的一辈子，看上去好象很漫长，可是，回头看去，也只是一个瞬间。”
“就是啊，不知觉中，奴婢已过了四十来年，眼看着黄土埋上脖梗子了。”
夏璃韵环视着鳞次栉比的宫群建筑，仿佛置身于牢笼之中，心情越来越阴郁了，这以后的路该如何走？难道，就这样将易逝的韶华耗尽吗？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一进宫门深似海，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要老死在这个浩瀚的皇宫里了。
“冯妈，你觉得我的这辈子该如何过？”
冯妈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稳稳地当着你的皇后娘娘啦……这母仪天下，作配天子，该是让天下女人多么眼红的好命啊，小姐该当珍惜，千万别东想西想的。”
虽然对轩辕炎冥确实没有先前那般厌恶了，可是要把这辈子跟他紧密地联在一块，夏璃韵还是有些不甘心。
“冯妈，我不想当这个皇后。这个职务太累人了，整天得防备别人算计你，整天得想着算计别人，这样活着，人生没有一点意义，更不会幸福！”
“那是小姐这么想，换上别的女人，她准得高兴坏了。”冯妈拉起夏璃韵的手，轻轻地抚着，皱褶交错的脸上呈现出一派向往的光芒，痴痴地说：“皇上对小姐越来越好了，别看他整天阴着脸儿，说话也不太中听，可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对小姐是越来越小心了，你看早膳时的那付情景，皇上可是大轩辕国的天子啊，按理说，只有别人关心体贴他的，可是，皇上却在意小姐你的早膳。前儿，皇上让方侍卫又是送摆设又是送补品的。知道小姐喜欢花卉盆景，一口气便让人送来了一屋子的时令花儿。小姐是知道的，皇上那人不喜树木花卉，你看凌霄院便知，整个院里没有一棵草一棵树……小姐啊，就凭这些，奴婢看得出来，皇上的心里有你哩。”
“这就是好啊？冯妈你定的标准也太低了。轩辕炎冥这样做，不就是想让我早点把他的病治好？”夏璃韵悲哀地说：“婚姻的幸福，难道就仅是几盆花，几枝老山参吗？”
主仆俩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凌霄院。
夏璃韵不想进院，她总觉得，凌霄院比别宫更像监狱，在里头呆得太久了，会令人窒息，会令人发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