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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迫不得已的土耳其人(1)

被一个冷漠无情的雇主扫地出门后,鲁道尔夫有段时间过着一种和浮云相比相对固定的生活。对“不吃晚饭就睡觉,不睡觉就吃晚饭”的生活技巧,他躬身实践,并持之以恒。他经常和汉弗莱公爵一起共进晚餐,也常常天光大亮就钻进被窝。尽管如此,在所有的痛苦和烦恼中,有两件东西始终没有离弃他,那就是他的好心情和《复仇者》的手稿。《复仇者》是一部戏剧,曾经在巴黎各个剧院巡回上演,由于某些舞蹈设计有点过头,鲁道尔夫还被收容过几天。

一天,鲁道尔夫与他多年未见的一个叔叔不期而遇。此人作为摩纳蒂家族的一员,是一个火炉制造商兼烟囱修理师,同时也是一名预备役军士长。被他侄子不幸的遭遇所打动,摩纳蒂叔叔答应帮助他摆脱困境。如果读者不怕爬六层楼的话,那就让我们一起去看看结果如何吧。

注意护栏,然后,跟着。我们上去!吆!125级台阶!我们终于上来了。往前跨一步,我们就进入了房间,再多跨一步,我们就又出了房间——房间太小了,但是却很高,我们可以在这里呼吸新鲜空气,欣赏美丽的风景。

两个法式火炉,几个德国仿制品,一些出于经济原因买来的烤箱(可是永远别指望用它们生火),一打烟囱管,一些红色的陶土制成的烟斗,一些铁皮烙铁和一大堆加热设备组成了这里的家具。为了详尽描述,我们还要提及悬挂在墙上的两个钉子上的吊床,一张三条腿的花园椅,一个带烛盘的烛台和其他一些类似的高雅艺术品。至于第二个房间——也就是阳台——在罐子里有两棵矮小的柏树,因为这里空气新鲜,不妨把它看成花园。

在我们进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就像喜歌剧中的土耳其人一样的年轻人已经在那里了,正要结束他的晚餐。他不知羞耻地违犯先知的法令,那根骨头可以证明曾经有一只火腿,那个空瓶也曾经满满地装着酒。吃完饭后,这个年轻的土耳其人就以一种真正的东方风格仰面朝天躺倒在地板上,开始悠闲地抽起了水烟袋。

当他在那亚洲式的奢侈中自我放任时,还不时将手伸向身后一只名贵的纽芬兰犬,无疑这只狗对他的爱抚也做出了反应,只是它和房间里其他家具的颜色不一样,是土褐色的。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门开了,进来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径直走向火炉,打开火炉门,取出一捆文稿。

“喂!”仔细检查完这些手稿后,新来者叫喊道,“关于通风设备的那一章还没写完?”

“依我看,叔叔,”这个土耳其人答道,“关于通风设备的这章在你的书中是最引人注目的一章,要好好地谋划一下。我正在考虑。”

“可是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总是这么说。关于火炉的那一章呢——在哪儿?”

“火炉就要好了,但是,顺便说一句,叔叔,如果你能给我一点木材,我就不会受到伤害了。这儿简直就是小西伯利亚。我冷极了,眼看着温度计一直降到零度以下。”

“什么!你已经把那一捆柴禾都用完了?”

“请允许我重申一遍,叔叔,在不同规格的柴禾中,你的柴禾是最小的那种。”

“我会给你一块经济点儿的圆木来取暖。”

“这就对了,而且不要给我很多。”

“好的,”当他出去的时候说,“你会有一小块柴禾,但是你必须在明天完成火炉那一章。”

“有了火,我就有灵感了。”听到自己被锁在屋里时,土耳其人回答道。

如果我们要写一幕悲剧,这位土耳其人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知己。他的名字叫什么呢,纽瑞丁或者奥斯曼?他会在小心谨慎和感激涕零的同时,自告奋勇,成为我们悲剧的主人公。

要安慰他,得依靠这几句诗:

我的主人,现在有什么痛苦和不幸在困扰你,为什么你高贵的面颊如此苍白?

真主没有对你的计划伸出援助之手,

还是残忍的美丽牢牢地控制了你?

移到其他的海滨吧,美丽的夫人,

是谁迷住了你的眼睛,燃起你心中的火焰!

但是我们不打算写悲剧,因此我们也不必让我们的知己做主人公,尽管这对他来说很方便。

我们的主人公不是他那样子。这个土耳其人不围头巾。这个年轻人就是我们的朋友鲁道尔夫,在他的叔叔的盛情款待下,他正在为他的叔叔草拟一本《完美烟囱构造指南》。实际上,摩纳蒂先生是烟囱技术的狂热追求者,他把他的每一天都视为神圣的烟囱科学日。一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为了给后代造福,把他在实际运用当中早已驾轻就熟的这门技术的原理用理论表述出来。当遇到他的侄子后,他就决定让侄子把他的理论用通俗易懂的形式写出来。鲁道尔夫被供给膳食、住所以及其他可能需要的费用,并且在完稿后还将得到300法郎的报酬。

起初,为了鼓励他的侄子,摩纳蒂慷慨地给了他50法郎的预付款。鲁道尔夫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了,差点儿乐疯了,和他的钱在一起呆了整整三天后,第四天就打算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他的叔叔急于获得这个专利,想尽快完成他的《指南》,又害怕侄子变卦,于是决定让鲁道尔夫整日工作并且不许出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带走了鲁道尔夫的衣服,把他关在我们刚才看到的地方。然而,这本著名的《指南》还是进展缓慢,因为鲁道尔夫无论如何也没有这方面的文学天赋。为了报复鲁道尔夫对这个伟大的烟囱课题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他的叔叔摩纳蒂让他遭受了很多的烦恼。他经常中断日用品的供应,还时不时地停止烟草的供给。

一个星期天,鲁道尔夫用血汗和墨水写完了通风设备这一伟大章节后,折断了钢笔,这使得他弄伤了自己的手指,于是他决定去他的“公园”走走。就像要故意折磨他,使他更嫉妒似的,在每一个窗户上,他都能看到一个吸烟者的影子。

对面一座新房子装饰精美的阳台上,有一个穿着晨衣的花花公子,嘴里正叼着一支贵族化的庞特拉丝雪茄。往上一层,一个画家正在他面前琥珀制的烟嘴里喷云吐雾,他简直可以闻到土耳其烟草的芳香。在啤酒馆的窗户里,一个肥胖的德国人高举着一大杯满是泡沫的啤酒,他的海泡石烟斗里正冒着浓密的烟。另一边,一群工人正在通往栅栏的路上唱着歌,齿间飘散着“发自喉底的热气”。最后,他看见所有街上的行人都在抽着烟。

“我真是悲哀!”鲁道尔夫叹息道,“除了我和叔叔的烟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在冒烟!”他把前额支在阳台的横栏上,心想:生活真是沉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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