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塔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了他一剂神奇的凉汤,很快地缓解了他剧烈的头痛,疏通了淤积在肿胀的肚子里的气体,使它们从他的肛门通过一阵一阵噗噗的臭屁释放出去。当已经恢复到再次有气力讲话时,他悄声地说道:“泰塔,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迷宫都揭示了什么?”
在回答之前,泰塔把所有的船员和奴隶都打发走了以防他们听到。接着他跪在垫子旁。纳加将一只颤抖的手放到他的胳膊上,卑微地小声说道:“在那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犹豫着,好像前夜的恐怖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样颤抖起来。
“我们已经几乎到达了赛本尼托斯,陛下。”泰塔告诉他,“我们将在天黑之前回到底比斯。”
“发生什么了,泰塔?”他摇着泰塔的胳膊,“迷宫显示了什么?”“大奇迹,陛下。”泰塔的声音激动地颤抖着。
“奇迹?”纳加的兴致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为什么你称我为‘陛下’?我不是法老。”
“那是迷宫所显示的一部分。”“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
“你不记得神庙的屋顶是如何像莲花一样打开,一条从夜空而降的大路是如何通到我们面前的吗?”
纳加摇摇头,接着又犹豫地点点头。“是的,我想是那样。大路是一架金梯子吗?”
“你确实记得。”泰塔称赞他道。
“我们登上了金梯子。”纳加看着他,等待着证实。
“我们由两只带有翅膀的雄狮载在背上向上飞去。”泰塔点点头。
“是的,我记得狮子,但是在那之后,一切就都朦朦胧胧地不清楚了。”
“这些神秘的食物令我们的心灵麻木,令我们的眼睛模糊得无法适应它们。即使我自己,一个位于最高一级的专家,也对我们所承受的一切感到惊异。”泰塔和善地解释道,“但是不要绝望,因为众神命令我对你来解释它们。”
“讲吧,高尚的巫师,不要漏掉细节。”
“在飞狮的背上,他们跨越在高高的黑色海洋之上,飞翔在白色山脉的顶峰之巅,鸟瞰我们下面延伸着的大地和苍天上所有的王国。”
纳加点点头,急不可耐地说道:“继续!”
“我们终于来到了众神居住的城堡,城堡的根基到达地狱的深处,擎天柱支撑着天空和所有的星星。阿蒙拉在我们的上面,浑身闪烁着火红的光彩,其余的众神都坐在各自的宝座上,那宝座有银的和金的,有火的和水晶的,还有蓝宝石的。”
纳加朝他眨眨眼,十分吃力地看着他。“是的。既然你告诉了我,我就会记住。蓝宝石和钻石宝座。”他完全地相信了泰塔的话,就像身体里着了火一样不可遏制。“那么是神说的了?”他冒失地问道,“他对我说的,是这样的吗?”
“是的。那声音就像山崩地裂一样响,伟大的奥西里斯这样讲道:‘亲爱的纳加,你一直对我忠贞不渝。在这方面,你将受到回报。”
“这将意味着什么呢?他讲清楚了吗,泰塔?”
泰塔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陛下。”
“你又用那个称谓。告诉我为什么。”
“正如你所命令的,陛下。我要一字不落地告诉你。伟大的奥西里斯以他那令人敬畏的荣耀站起来,把你从带翅膀的狮子背上拉起来,让你坐在了他的金与火的宝座的旁边。他触摸了你的嘴和你的心,他用神弟的称呼与你打招呼。”
“他叫我神弟?他用那样的称呼是什么意思?”
泰塔压抑着内心恼怒的痛苦。纳加是一个聪明人,反应敏捷而有洞察力。他通常不需要每一个细节都辛辛苦苦地讲得那么清楚。泰塔在前一天夜里对他实施的有魔力的蘑菇精香味的影响,以及火盆里还没有消失的加过药物的烟雾,使得他可能还要几天的时间才能恢复清晰的思维。泰塔决定,他必须娴熟地利用他那沉重的画笔。他继续说下去:“我也为他的话所困惑。对我来说那意思也琢磨不透,不过伟大的神又说:‘我欢迎你来到众神之地的天国,神弟。’”
纳加的脸色平静了,他的表情变得骄傲而得意。“他没有把我神化吗,泰塔?肯定除了那个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有任何疑问,那就即刻消除它,因为奥西里斯拿起了上埃及和下埃及王国的双重王冠,将它放在了你的头上,并且还讲了话:‘嘿,神弟!嘿,法老将是你。’”纳加现在不吭声了,但是他用闪亮的眼睛注视着泰塔。好一阵沉默之后,泰塔继续说下去:“有皇冠戴在你的眼眉之上,你的神圣显现出来。我跪在了你的面前,和其他的众神一起崇敬你。”
纳加没有去掩饰他的感情。他处于兴奋之中。他现在脆弱得好像已经有到了极度的快感。泰塔抓住了这个机会。“接着奥西里斯又讲道:‘在这些美好的事情上,你的指导者将是巫师泰塔,因为他是所有神秘性事物的专家和迷宫术的大师。忠实地遵循他的指示,那么我承诺的所有回报都将是你的。’”
他注视着纳加的反应。他是否说得太露骨了呢?他思忖着,但是摄政王似乎是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这条约束。
“别的呢,泰塔?伟大的神对我还有什么更多要说的吗?”
“对你没有再说什么,大人,但是现在他直接和我讲话。他的话触及到了我灵魂的深处,因为他把沉重的职责加到了我的身上。以下这些就是他一字不差的原话,每一句都在我的心上打上了烙印。‘泰塔,迷宫术的大师,从此以后,你没有了其他的爱、忠诚和职责。你是我和神弟纳加忠实的仆人。你的唯一需要关注的问题就是帮助他完成他的天命。在你没有看到上埃及和下埃及王国的双重王冠戴到他的头上之前,你的使命就不能停止。’”
“没有了其他的爱、忠诚……”纳加轻声地重复道。现在他好像已经摆脱了神判的大部分不良后果。他的力量又洪水般地涌回到全身,他黄色的眼睛里那熟悉的奸诈的眼神越来越亮:“那么你接受了伟大的奥西里斯神赋予你的职责了吗,巫师?真诚地讲,你现在是站在我一边的人了吗,还是你会拒绝了伟大的天父的话了呢?”
“我怎么会拒绝伟大的神呢?”泰塔坦率地答道。他低下了头,将他的前额压倒了甲板的船板上。他用双手托起了纳加赤裸的右脚放到了他自己的头上。“我接受了众神赋予我的重任。我是你的仆人,神明的陛下。我全部属于你:我的心、我的头脑和我的灵魂。”
“你其他的责任怎么办?在法老尼弗尔·塞提出生的时候,你对他宣誓效忠的誓言怎么办?还有在他的加冕礼上拥戴他的誓言怎么办?”
“陛下,伟大的奥西里斯已经免除了我以前所达成的任何责任。除了现在我对你所发的誓言外,对我来说,任何其他的誓言都没有意义。”
纳加把他扶起来,对视着他的眼睛,他在搜寻着任何欺骗或奸诈的蛛丝马迹。泰塔平静地与他对望着。他能够感觉到摄政王心里的不信任、怀有的希望和怀疑一起涌入的那种不安,就像等待着喂给王室鹰棚里的一桶用作鹰食的活鼠一样在翻腾着。泰塔想:你希望什么,你就会相信什么。他将会让自己去相信,因为他渴望这样的事情。
他注意在那双黄色的眼睛里的怀疑逐渐地消失,纳加拥抱了他。“我相信你的话。当我戴上双重王冠时,我将给予你超出你的期待或你的想象的回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纳加将泰塔留在他的身边,老人要利用这个新的受到信任的地位来改变摄政王的一些尚未宣布的打算。在纳加的催促下,突然进行了又一次对预兆的仔细观察。他屠宰了一只羊,检查了它的内脏,从王室的鹰棚里他放出了一只鹰,然后注视着它飞在空中的路线图。从这些观察中,他能够断定至少在尼罗河水下一次开始泛滥之前,神不会批准纳加与公主们的婚事,否则,河水的泛滥就会失败。这将是一场连纳加也不敢冒风险的大灾难。这个庞大的埃及的生命就依赖于这条大河的洪水的泛滥。用这样的预言,泰塔拖延了尼弗尔的危险和两位公主的极度痛苦。
纳加申辩、争论,但是在布西里斯那个恐怖的夜晚他发现抵抗泰塔的预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从北方战斗前线传来的不祥消息使得他更顺从。不顾泰塔的劝告,通过纳加的命令,埃及发动了一场企图夺回艾布纳的孤注一掷的反击战。他们失败了,在一场围城的殊死之战中,他们损伤了三百辆战车和几乎一个步兵军团。现在阿佩庇好像准备好发动一场军事行动,要消灭士气低落和被削弱了的埃及军团,一场激战就要来到底比斯。这不是适合结婚的时间,这甚至使纳加也让步了,这样也确保了尼弗尔的安全能延长一点时间。
从底比斯逃难的人流不断地从陆上和水上向南逃亡。由东方来的贸易商队的数量骤降,因为商人们在等待着观看即将来临的喜克索斯人进犯的结果。所有的商品都奇缺,价格飞涨。
“你能避开与阿佩庇交手导致毁灭性失败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商定停战。”泰塔对摄政王建议道。
他正要说明一下停战绝不是投降,那只是要利用暂缓的机会来增强他们的军事地位。但是纳加不允许他有机会详细阐述:“我也认为这样较妥,巫师。”他热心地表示同意,“我常常试图说服我爱戴的同伴——法老泰摩斯,这是一条明智的路。他却从未听过我的话。”
“我们需要时间。”泰塔解释道,可是纳加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当然你是正确的。”纳加受到这种出乎预料的支持很兴奋。他曾经尝试过劝说政务会的每位成员同意与喜克索斯人达成和平,但是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连辛卡也不支持他。甚至像阿斯莫尔那样忠诚于他的人也冒着令他暴怒的风险,发誓宁可死于自己的剑下也不向阿佩庇投降。荣誉之花开放在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环境背景下,就算是摄政王通过政务会实行强迫也有其限度,这真可谓是一种令人头脑冷静的启示。
与喜克索斯人达成和平是纳加远见卓识的核心,那就是两个王国重新联合起来并由单独的一位法老统治。只有一位埃及和喜克索斯人血统各半的法老才能取得那样的成就,他没有丝毫怀疑地认为,这就是众神通过迷宫给他的许诺。
他继续诚恳地说:“我应该知道,泰塔,你是一位不会让偏见蒙蔽了自己的人。所有其他的人都大叫‘不投降’、‘宁死不受辱’。”他摇摇头,“你和我能看到我们通过武力没法得到的东西,我们或许能以更温和的方式得到。在尼罗河流域六十年以后,喜克索斯人比小亚细亚人变得更埃及化。他们已经被我们的众神、我们的哲学和我们的女人所吸引。他们野蛮的天性已经被我们影响得温和而宜人了。他们的原始放荡的方式已经被我们高尚的礼仪所陶冶。
摄政王对他试探性建议的反应非常强烈,这让泰塔吃了一惊。这里有比他已经怀疑到的更多的阴谋。为了争取时间去思考它,获取一些纳加真实意图的迹象,他低声说:“那是些至理名言。我们如何能希望带来这次停战呢,摄政领主?”
纳加急切地说明:“我知道在喜克索斯人之中同意这些看法的有许多。他们加入我们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我们能给两王国带来和平和统一。”
面纱逐渐揭开了。泰塔突然记起来这话他曾经听到过一次,但在当时他拒绝了。
“谁是这些喜克索斯人的同情者呢?”他问道,“他们身居高位吗?在阿佩庇近前吗?”
“贵族,地道的。一些人在阿佩庇的军事委员会任职。”纳加好像要对此详述,但很明显他努力控制自己停了下来。
对泰塔来说那已经足够了。有关喜克索斯人与纳加的出身背景有联系的模糊传闻肯定是有根据的,如果那是真的,其余的一切就完完全全地清楚了。他再一次为纳加如此之大的野心感到吃惊。
“去见见这些贵族和他们讲讲,那会是可能的吗?”泰塔小心地问道。“是的。”纳加肯定道,“不到几天,我们就能和他们联系上。”
对泰塔来说,那简单陈述的含义是极大的。埃及的摄政王暗中与夙敌的军队结盟。还有什么被隐藏着呢?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他那贪婪的手没有伸到呢?泰塔只感到一股冷气透彻骨髓,他感到颈后的汗毛倒立。
这就是那位当法老被杀害的时候,在他身边那深爱的朋友。他是法老死亡方式的唯一见证人。这位欲壑难填的野心家和有着残忍意图的凶手承认了他是喜克索斯贵族的至交和密友,正是一支喜克索斯人的箭射死了法老。阴谋达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呢?
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声色,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纳加很快地继续下去:“我确信我们能和喜克索斯人达成协议,我设想阿佩庇和我以一个联合的国家政务会的形式共同摄政。其后要发挥你的影响力来劝说我们自己的政务会的成员们来批准它。大概你能再次咨询迷宫,让众神的愿望为人所知。”
纳加正在建议他做一个虚假的占卜。他怀疑到了那就是在布西里斯发生的占卜吗?泰塔认为那不会,但是必须立即否定他这种想法。泰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与迷宫有关的任何事情,枉费心机地用阿蒙拉神的任何话或以他的名义或误传他的神谕都会招致可怕的严惩。”
纳加很快地收回自己的话:“我没有建议如此地不敬神,可是通过迷宫,我已经得到了诸神的许可。”
泰塔咕哝了一声:“首先,我们必须确定这个条约是否可行。阿佩庇可能认为他的军事实力是不容置疑的而拒绝会见我们。不顾我们对和平的任何态度,他可能决定继续进行这场战争直到出现那令人悲痛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