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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见钟情(20)

敏苔卡扔下鞭子,从车的架子上抓过一支长矛。在他们打猎期间,她一直为尼弗尔拿着它,现在握在她右手里的长矛让她感觉到又轻松又熟悉。她左手里握着的缰绳控制着正在拼力奔跑的马匹,然后她将身子大大地探出到侧面的围板外,高高地举起了长矛。当它们跑过正在蜷缩着的狮子时,它的后颈是完全暴露的。在它的颈后头骨和脊椎的结合点被它那浓密蓬松的鬃毛覆盖着,她估摸着那个部位,以她对尼弗尔的担心和爱所产生的全部 力量刺了下去。

她的长矛的刺入带有随后飞驰而过的马车的冲击力。令她吃惊的是长矛的刀片正好无声地进去,完全通过那拉紧的毛皮而深深地刺入到它的颈后。当矛锋找到了脊椎骨之间的结合点并继续切开里面的脊柱时,她感觉到了手里轻微的反弹力。

当马车跑过去的时候,长矛的杆从她握着的手里被拉了出去。那只狮子松弛无力地瘫下去,压在了尼弗尔的上面。这只野兽不再抽动,当时就毙命了。

又跑了五十肘尺远她才使那发了狂的马匹停了下来,将它们转过来,强迫它们回到了在庞大的尸体下尼弗尔躺着的地方。在她从车的脚踏板上跳下来之前,她以镇定自若的心态将车闸又放上了。

很明显,尼弗尔伤得很严重。从他身上的片片血迹来判断,她甚至想到他可能死了。她在他的身旁跪下来。“尼弗尔,和我讲话啊。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令她感到巨大安慰的是,他将他的头滚过来朝着她,他的眼睛睁开了并且看什么都很清晰。“你回来了。”他喘着,“胜利,敏苔卡,胜利!”

“我要把你弄出来。”

她看到死狮的巨大体重正压迫着他肺部的呼吸。她跳了起来,用力拉狮子的头。

“尾巴,”尼弗尔痛苦地小声说道,“拉着它的尾巴滚动。”

她急忙照着他的话行动起来,一下子抓起了它那有丛毛的长尾巴,接着用尽浑身的力量去拉。慢慢地,它的臀部开始晃动了,整个尸体沉重地移动着,尼弗尔出来了。

敏苔卡跪在他的旁边,扶着他坐了起来,但是他昏昏沉沉地摇晃着,伸出手去靠她来支撑。

“哈托尔女神保佑。”她恳求道,“你伤得十分危重。你流了那么多的血。”

“不是所有的血都是我的。”他脱口而出,但是从他的右腿的上部出现了一个被狮子的爪子撕裂了的血管形成的轻而薄的鲜红的流血口。泰塔教过他好长时间处理战时红伤的方法,他将拇指伸进撕开的肉里压着直到血的喷射口皱缩。

“把水袋拿来。”他说道,敏苔卡向马车跑去,将水袋给他拿回来。他渴得猛喝,敏苔卡为他举着它。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洗去他脸上的血污,并安慰地发现脸上没有留下伤痕。然而,当她察看他其余的伤口时,她很难掩饰她对伤口的严重而表现出的震惊。

“我的行李卷在车上。”他的声音更加微弱。当她给他拿来时,他让她打开它,她找到了他的针线包。她挑了一根针和一条丝线。他教她如何结扎喷血的血管。对她来讲那是一件轻松活,她对此毫不犹豫或说毫不退缩。她用灵敏的手指,绕着撕开的动脉穿针走线,她手上染的血直到手腕。接着她缝合了他肉体上较深的裂缝。还是在他的指导下,她用从他已撕碎的袍子上的破布条包扎伤口。那是一种不完善的基本的外科处理,但是足以止住最糟糕的流血。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必须扶你到车上去,拉你到一个有医生的地方,他能为你处理其余的伤口。啊,若是泰塔在这里就好了。”

她跑到了“梦想者”的前面,牵着两匹马回到了尼弗尔躺着的地方。他用一只胳膊肘撑起来,渴望地注视着位于他身旁的狮子的尸体。

“我人生路上遇到的第一只狮子。”他忧郁地小声说道,“如果我们不剥了它的皮,这件战利品就会毁掉了。它的毛会脱落然后被丢弃。”

在炽烈的情感下,她给予了他极度的关注。她发火了:“那是我听到过的最愚蠢的胡言乱语。为了那散发着臭味的毛皮,你会冒着你生命的危险吗?”她愤怒地扶着他站起来。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把他扶起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他晃晃悠悠地来到马车旁时,他全部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终于虚弱地瘫倒在车的脚踏板上。

敏苔卡用行李里的羊皮尽她所能地给他铺好,然后登上了马车,站在他的上方,手里挽着驾车的缰绳。

“怎么走?”她问道。

“此时,队伍其余的人会在山谷的大上方,他们行驶得太快了,我们无法赶上他们。他们同样在朝着不正确的方向前进。”他告诉她,“其余的狩猎者正分布在沙漠之中。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话,我们会整天寻找他们。”

“我们必须回到此时正位于达巴村的船队所在地。随船的医生在那里。”她已经做出了唯一可行的结论,他点了点头。她让马匹走着,他们离开了树丛,爬上了高地再次向南行驶。

“到达巴要三个多小时。”她说道。

“如果我们抄近路穿过盘绕的尼罗河,就用不了那么久了。”他告诉她道,“我们的返程至少能缩短四里格。”

敏苔卡犹豫着,朝东望着那光秃秃的沙漠,那就是他想让她尝试的捷径。“我可能会迷路。”她担心地嘀咕道。

“我来给你带路。”他鼓励她道,他对泰塔给他在沙漠旅行的指教充满信心。“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她将马车转向左边,留心尼弗尔向她指出的一个蓝色页岩小丘的方向。当他们沿着坚硬裂开的地面上马车的时候,他们都感觉良好;当他们的双腿在颠簸的马车上晃动的时候,两个人都为此而高兴。可是现在,她保持着马匹处于走或小跑的状态,随着每一块石头或土包的撞击,它们会不知不觉地落入每一个孔洞,通过坚硬的底架,这种碰撞就传到了尼弗尔那撕裂过的身体。他皱眉蹙额,满身流汗,可是他尽量地掩饰他的痛苦和不适。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伤口发硬而不宜活动,疼痛变得难以忍受。在特别严重的撞击时,他大声地呻吟着并陷于昏迷之中。敏苔卡立即勒住马匹停下车辆,想让他苏醒过来。她用水浸透了一块亚麻布,在他的两唇之间挤下了几滴水。接着她擦洗了他那苍白而满是汗水的脸。但是当她要给他重新包扎伤口时,她发现他大腿上部的口子又流血了。她极力地止住它,但是也只能将其降至缓慢的细流。“你可要平安无事啊,我的心肝。”她对着他说道,带着她不那么坚定的信心,她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亲吻着他脏兮兮的带着一层血垢的头顶,然后又抄起了缰绳。

一小时以后,她给尼弗尔和马匹饮完最后的一点水,自己却没有喝。接着她尽可能高地站到了车的挡泥板上,望着她周围在酷热的幻景中舞动和摇曳的砾石和页岩山。她知道她迷路了。我向东偏移得太远了吗?她感到疑惑,朝上瞥了一眼太阳,想要计算出它的角度。在她的脚下,尼弗尔动了一下,发出呻吟声,她面带微笑佯装满不在乎地朝下看着。“现在不是很远了,我的心肝。再过一个山顶我们就应该见到尼罗河了。”

她从他头下的行李中重新铺了铺那张羊皮,接着站了起来,揽起了缰绳,站稳了脚步。突然她感觉疲惫不堪: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疼痛着,她的眼睛在太阳的强光照射下、在灰尘的刺激下又红又痛。她硬撑着驾驭马匹继续前进。

很快地马匹也显现出精疲力竭的迹象。它们已经停止流汗,盐霜在它们的背上干燥成了白色。她尽量催促它们保持小跑的速度,但是它们不予配合,因此她趴下来,拉着牡马的头,让它们继续前进。现在她自己也是摇摇晃晃的,但是她终于在沙子的谷底找到了车辙,她的情绪顿时高昂起来了。

“它们正向西走。”她小声说道,她的嘴唇正在开始肿裂。“它们将带我们回到尼罗河。”她坚持沿着车辙行驶了一段时间,直到当她在前面发现自己的脚印时,她茫然地停下来。她用了一段时间来确认她肯定是转着圈地走,她正沿着她自己的足迹行驶。

最后绝望攫住了她。她一下子跪下来,无助而不知所措,对还处于昏迷的尼弗尔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心爱的人。我令你失望了。”她抚摸着垂到他脸上的乱发。接着她抬头看着东方低矮的山顶,眨眨眼。她摇摇头使视觉更清楚些,同时为了让自己火热的眼睛休息一下,她朝远处望了一下,接下来,又回望了一眼。她感到情绪又一次高昂起来,但是她仍然不能确定她正看到的一切是幻觉还是现实。

在他们上面的山顶上,一个憔悴的身影站在地平线上,正靠在他的长拐杖上。他的银发像一朵云彩在闪动,来自沙漠上酷热的微风在拍动着那抵在鹭一般的细腿上的长袍下摆。他正在向下俯视着他们。

“啊,哈托尔和所有的女神,这不是真的吧。”她小声说道。

在她的旁边,尼弗尔睁开了眼睛。“泰塔在附近。”他低声说道,“我感觉他在附近。”

“是啊,泰塔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她惊骇地克制着自己的喉咙声。“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到哪里找我们呢?”

“他知道。泰塔知道。”尼弗尔回答道,闭上了眼睛,又陷入昏迷之中。

这时,老人正大踏步地顺着崎岖的坡路朝他们走来,敏苔卡吃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来迎接他。她的疲劳感很快地消失了,她挥舞着双手,尖叫着和他打招呼,几乎是欣喜若狂。

泰塔朝着尼罗河和达巴村的方向沿着峭壁下面行进。马匹对他的触碰很是配合,两匹马在轻松运动的状态下行驶着,它们似乎也知道车上有一位需要悉心照料的受伤的少年。泰塔似乎具有某种深刻的本能似的知道尼弗尔正需要什么样的药物和敷剂,因此他随身带有这些药品。在他重新给伤口换过药之后,他牵着马匹到了附近一个隐蔽的水泉,那里有苦味儿的水使他们恢复精力。他已经让敏苔卡上到了脚踏板上,并将马头准确无误地转向了达巴村和尼罗河的方向。在他旁边,敏苔卡泪眼汪汪地恳求泰塔解释他是怎么知道他们需要他,到哪里找他们的。泰塔和善地微笑着,然后对着马叫道:“现在稳当点哦,‘锤子’!不要慌,‘梦想者’!”

在脚踏板上,尼弗尔深深地处于红瑟芬的药物催眠的状态,但是他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清洗过并用亚麻绷带包扎好了。

尼罗河上那鲜红的落日正在像即将熄灭的林区大火一样慢慢地隐去。船队都还停泊在水边。在渐渐逝去的暗淡光线下,它们就像孩子们的玩具似的在水中飘荡着。

阿佩庇和纳加从达巴村骑马出来迎接他们。纳加领主显得十分激动不安。他们听到阿佩庇对着他的女儿大吼:“你去了哪里了,你个傻丫头?军队派出了一半的人出去找了那么久。”

当纳加领主来到近前,他看到了马车里缠着绷带并昏迷着的尼弗尔,他的紧张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泰塔向他解释了法老的伤情,他又变得乐观起来了。

几乎还处于昏迷中,尼弗尔就被用担架抬到了河岸上,然后又被一伙船夫们轻轻地抬到了一条帆船上。“我要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将法老运送到底比斯,”泰塔对纳加说道,“即使那意味着连夜起程。现在最危险的是他的伤口将会腐烂。这一切发生在受到一只大狮子伤害的情况下。好像狮子的利齿和爪子差不多在某些剧毒中被浸泡过。”

“你可以命令帆船马上启航。”纳加在人群面前说道,不过他又拉起泰塔的胳膊,领着他沿着河岸走了一小段路。他们来到了一个不能够被别人听到的地方。“巫师,千万记住众神赋予你的职责啊。我很清楚地看到了在这种超常的形势下他们众神的干预。如果法老因伤死去的话,在整个埃及的任何一个王国里,没有人会把此事看得有违常识。”他没再说下去而是用他那凶残的黄眼睛盯着泰塔的脸。

“众神的意志将战胜其余所有的一切。”泰塔悄声地表示赞同,但是神色令人困惑。

纳加从他的回答中得到了他想要听到的一切。“我们有默契,泰塔。我对你寄予了无限的信任。放心地走吧。在我照料完这里的阿佩庇之后,我就会随后回到底比斯。”这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令泰塔超乎寻常地惊异,但是他由于心烦意乱而没有去深入地思考它。纳加令人费解地微笑着继续说道:“谁说得清呢?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或许我们相互之间会有重大的新闻呢。”

泰塔匆匆忙忙地回到帆船上,他来到了尼弗尔躺着的小甲板的舱下,他发现敏苔卡满面泪痕地跪在担架旁边。

“怎么了,我的小宝贝?”他轻声地问道,“你曾经像一只雄狮一样勇敢,也曾像一名警卫队的战士一样战斗。现在你怎么陷入到如此绝望的地步了呢?”

“今天上午我的父亲就要把我带回到阿瓦里斯,可是此时我不应该离开尼弗尔。我和他是订了婚的。他需要我。我们需要在一起。”她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能够看出来,此时小小年纪的她已是身心交瘁。

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啊,巫师!你不能去我父亲那里要他让我回 到底比斯来帮助你共同照料尼弗尔吗?我的父亲会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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