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越接近卡纳克,进程就越慢,那是因为一路上欢乐的人群让他们无法正常行进。从上游的法老宫殿艰难骑行的王室使者终于到了。他们带着让船队指挥官全速航行,立即在卡纳克宫廷接受召见的敕令。
“尼弗尔·塞提,你的孙子,从来不是一个有耐性的男孩。”泰塔告诉芬妮。芬妮兴奋得大笑。
“我多么渴望见到他!我很高兴他已经命令麦伦加速行驶。现在尼弗尔·塞提多大了?”
“大概54岁了,敏苔卡,他的王后和爱妻,也不那么年轻了。看你怎么对待她是一件有趣的事儿,因为她的性格特别像你,任性、倔强。当她被激怒的时候,几乎和你一样凶猛。”
“真不知道你这是表扬还是侮慢,”芬妮回答道,“可有一点我确信,我会喜欢她,我曾孙的母亲。”
“我推测她还处在焦虑状态。她还留有厄俄斯的卷发,她还相信她的伪预言家——苏。虽然厄俄斯被消灭了,她的魔力消散了,苏仍然控制着她。让她获得自由是我们最后的神圣职责。在那之后,你和我将去追求我们自己的梦想。”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卡纳克,那是一个有着一百个门和无数壮丽景色的城市,它所有的一切已经被回归的河水恢复了。到目前为止,这里的民众比任何他们所到过的城市都更密集、更喧闹。他们涌入城门,锣鼓声、号角声和呼喊声使整个天空都在颤抖。
在王室码头,站着由祭司、贵族和军队的将军们组成的欢迎委员会,他们穿着各自的官袍,由随从陪伴着,那些随从们打扮得光艳夺目,几乎喧宾夺主。
麦伦和蒂纳特一上岸,嘹亮的乐声响起,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大维西尔(最高行政长官)引导他们来到早已准备好的两驾豪华马车旁,车身覆盖着金叶和宝石,在明亮的阳光下光彩熠熠。驾车的马匹是从法老的马厩里选出来的一队完美的组合,一匹是奶白色的,其余的是黑檀色。
麦伦和蒂纳特跳上前踏板,策马扬鞭。他们沿着王室大路驱车向前,大路的两侧是成排的狮身人面石像,两位英雄身着战时的盔甲和装备,雄姿英发。一支骑兵护卫队走在他们的前面,一个王室警卫连跑在他们的后面。在他们的头上响起人群暴风雨般的欢呼声。
伪装的泰塔和芬妮远远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步行挤过那汹涌向前、动来动去的人群,直到到达宫门时为止。他们在这里停下来,拉起手,将自己遮蔽在隐身魔法之中,经过两旁的宫廷侍卫身边,进入到王室的大觐见厅。他们站在远离密集拥挤的人群和满厅的达官显贵们的地方。
在对面终端凸起的高台上,法老尼弗尔·塞提和他的王后肩并肩地坐在象牙御座上。法老戴着蓝色的战冠——赫普雷什:它是一件高高的头饰、凸起的边件装饰着纯金的圆片,在头盔的齐眉处——眼镜蛇和秃鹫头部缠绕在一起的圣蛇像,是上埃及和下埃及两王国王权的象征。法老没有化妆,他的胸膛裸露着,显示出五十次战役的伤疤,可是他的胸肌强壮发达,臂膀仍然光润结实。泰塔察看了他的光环,看到了奋进时的勇敢、职责上的坚定不移。在他的身边,敏苔卡王后也戴着圣蛇像,但是她的头上已经出现银白色的发丝,她的脸上挂着为她的孩子们哀伤和痛苦的标记。她的光环显得混乱和凄凉,因怀疑和罪过而四分五裂。她的不幸深重而凄凉。
在御座前,麦伦·坎比西斯和蒂纳特·安库特四肢伸开匍匐向下以示忠顺。法老站起来,抬起了一只手。刹那间会议厅鸦雀无声。当他讲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高高的砂岩柱子之间回响,那些砂岩柱从底座升起,直伸到高处那涂漆的屋顶上。
“我的两王国和我全部的外国领地应知,麦伦·坎比西斯和蒂纳特·安库特已经受到我极大的青睐。”他停了一下,他的大维西尔滕戴克跪在他面前,举着一个放有纸莎草卷轴的银盘。法老接过来,将卷轴展开。他用洪钟般的声音在羊皮纸上读着:“根据本文件,让众人知悉我已擢升蒂纳特·安库特为贵族领主,赐予其沿尼罗河畔埃斯纳之下一河元肥沃土地。”一河元的面积合十平方里格,那是很大的一片可耕地。蒂纳特一下子成为了富翁,可是还有更多的封赏。尼弗尔·塞提继续宣读:“自此蒂纳特·安库特领主将官居上王国陆军大将。他将指挥帕特军团。以上惠赐来自法老的恩典和大度。”
“法老仁慈!”全体与会者异口同声地喊道。
“起立,蒂纳特·安库特领主,拥抱我。”蒂纳特站起来吻法老裸露的右肩,尼弗尔·塞提将赐予他新地产的地契放在他的右手里。
接着法老转向了仍然在他面前匍匐在地的麦伦。滕戴克呈上第二个银盘。法老从中取出另一卷轴,将它展向聚会人群。“根据本文件,让众人知悉我已擢升麦伦·坎比西斯为贵族领主,赐予其沿尼罗河阿苏特之上三河元肥沃土地。自此麦伦·坎比西斯领主将官居下王国陆军元帅。除此之外,我赐予他作为我特别恩惠的标志——荣誉金牌和勇武金牌。起立,麦伦领主。”
当麦伦站在他面前时,法老将沉重的荣誉金牌和勇武金牌挂到他的肩上。“拥抱我,元帅麦伦·坎比西斯领主!”他说道,并吻了麦伦的面颊。
麦伦的嘴凑近法老的耳朵,急忙小声说:“我有泰塔的消息,这只能让您一个人知道。”
法老马上抓紧麦伦的肩膀,他轻声回答道:“滕戴克会带你到我的接见厅。”
当全部臣属拜倒在大厅时,法老拉着王后的手,带她离开了大厅。他们经过离泰塔和芬妮隐蔽之处只有几步远的地方。麦伦一直等到滕戴克重新出现,他对麦伦轻声地说道,“法老吩咐你去他的接见厅。跟我来,元帅阁下。”当麦伦经过身边时,泰塔拉着芬妮的手,跟在他的后面。
滕戴克将麦伦引进了王室接见厅,当麦伦要再一次鞠躬致敬时,尼弗尔·塞提来到他面前,热情地拥抱他。“我亲爱的朋友和红色之路的伙伴,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真希望巫师能和你一起回来。他的死击碎了我的心。”接着他拉着麦伦,与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盯着他的脸。“你永远不善于掩饰你的情感。现在是什么使你感到焦虑不安呢?告诉我。”
“您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敏锐,它们什么都不错过。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对您讲,”麦伦回答道,“但是在我告诉您之前我必须提醒您,您会极为震惊的。我必须告诉您的事是那么不可思议和精彩,当我第一次看到它时,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得了,阁下。”尼弗尔·塞提在他的肩胛骨之间给了一拳,打得他摇晃了一下。“讲!”
麦伦来了个深呼吸,然后脱口而出:“泰塔活着呢。”
尼弗尔·塞提不再笑了,惊讶地盯着他。接着他脸色阴沉,闷闷不乐。“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你不怕招致危险吗,威风的元帅。”他冷冷地说道。
“我讲的是事实,权势显赫的王中王。”在这种情绪里,尼弗尔·塞提使他感到了极大的恐惧。
“如果这是事实,为了显示你的忠心,麦伦·坎比西斯,你最好是告诉我泰塔现在在哪里。”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威严、宽宏的陛下。泰塔的相貌有很大的改变,一开始您不可能认出他来。”
“够了!”尼弗尔·塞提的声音高起来。“告诉我他在哪里。”
“就在这个屋子里。”麦伦的声音嘶哑。“站得离我们很近。”接着,压低了嗓音,他加了一句,“至少,我希望他在。”
尼弗尔·塞提将右手放在了刀柄上。“你已经滥用了我善良的天性,麦伦·坎比西斯。”
麦伦拼命地环顾空空的屋子,当他对着空洞洞的空间讲话时,他的声音令人同情:“巫师,啊,万能的巫师!你露面吧,我求求你了!我正处在法老盛怒的险境之下!”接下来他发出了一声放松的大叫。“瞧,陛下!”他指着屋子里对面的一尊高大的黑色花岗岩雕像。
“那是泰塔的雕像,由雕塑大师奥什雕刻而成,”尼弗尔·塞提火冒三丈地说道。“我放在这里是为了思念巫师,可它只是石头,不是我挚爱的泰塔本人。”
“不,法老。不是看雕像,而是看它的右侧。”
麦伦指着的地方出现了微微闪光和透明的云状物,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当他注视着它的时候,法老眨了眨眼睛。“那里有什么东西?像空气一样的轻薄。是一个妖怪吗?一个幽灵?”
那幻景变得更加浓密,慢慢地呈现出固体的影子。“是一个人!”尼弗尔·塞提惊叫道。“一个真真切切的人!”他惊愕地盯着。“但那不是泰塔。这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帅气的年轻人,不是我的泰塔。他肯定是一个能用隐身术掩饰自己的魔术师。”
“那是巫术,”麦伦附和道,“但是属于最纯洁和最高贵的那一种。是泰塔本人施展的巫术,那是泰塔。”
“不对!”尼弗尔·塞提摇着头。“我不认识这个人,如果他确实是一个活人的话。”
“殿下,这是年轻的、又一个全新的巫师。”
立时尼弗尔·塞提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所能做的只是不住地摇头。泰塔静静地站着,面对他微笑着,微笑中充满着热情和慈爱。
“朝雕像看,”麦伦恳求道。“奥什雕刻它的时候巫师已是一位老人,可是即使现在他又年轻了,相似之处还是清清楚楚的。瞧那眉宇的深度和宽度、鼻子和耳朵的轮廓,还有最重要的是——看看他的眼睛。”
“是……或许我看到了一些相像之处,”尼弗尔·塞提含糊其辞地嘀咕着。接着他的语调变得坚定和具有挑战性:“嗬,鬼魂!如果你确实是泰塔,你一定能告诉我一些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事情。”
“确应如此,法老,”泰塔赞同道。“我能告诉你许多这类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我马上想起来了。你记得当你还是尼弗尔·迈穆农王子、还不是两王国的法老时,你是我的学生和被监护人,我叫你的昵称是迈姆吗?”
法老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他的声音变成了沙哑的低语,他的目光温和了。“可是其他很多人也会知道这件事的。”
“我能给你讲更多的,迈姆。我能告诉你当你还是个男孩的时候,我们是怎样在吉布尔·纳盖拉山荒野的水塘边用鸽子下套,等待王室神鹰——你的神鸟的到来,我们等了二十天。”
“我的神鸟一直没有来到诱饵处,”尼弗尔·塞提说道,泰塔通过他摇曳的光环看到了他正在设置陷阱来考验他。
“你的猎鹰来了,”泰塔反驳他。“可爱的神鹰是你拥有埃及双重王冠的王室权力的证明。”
“我们捕获了它。”尼弗尔·塞提洋洋得意地说道。“不对,迈姆。神鹰拒绝了我们的诱饵,飞走了。”
“我们放弃了猎捕。”
“还是不对,迈姆。你的记忆力不行了。我们跟踪神鸟进入了荒野的更深处。”
“啊,是的!我们到了寒风刺骨的奈特恩湖。”
“那还是不对。你和我去了波乌姆·马塞拉山。当时我用绳子拉着你,你爬上了高高的位于山东坡的鹰巢去抓雏鹰。”现在尼弗尔·塞提用明亮的眼神望着他。“当你到了鹰巢时,你发现在你的面前,有一条眼镜蛇已经在那里了。鸟死了,被毒蛇咬死了。”
“啊,巫师,只有你会知道这些事情。原谅我没能认出你来。你是我一生的向导和恩师,我却曾经不承认你。”尼弗尔·塞提陷于自责的痛苦之中。他大步走过来,将泰塔抱在他那有力的怀抱里。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他的眼睛无法不去看泰塔的脸。“你的变化令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理解力。告诉我这是怎么发生的。”
“要告诉你的太多了。”泰塔感慨地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们有其他必须要处理的事。首先我要给你引见个人。”泰塔伸出他的手,空气再一次闪烁着,稳定后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同样朝尼弗尔·塞提微笑着。
“像你从前经常做的那样,你用你的魔法让我不知所措,”尼弗尔·塞提说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她叫芬妮,是我的助手。”
“她从事这个似乎太年轻了。”
“她是一位绝色美女。”法老用一种好色男人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在她身上有种令人神迷的熟悉感。她的眼睛……我认识这双眼睛。”他在记忆里苦苦地搜寻着。“它们使我想起了某位我曾经十分熟悉的人。”
“法老,芬妮是我的佳偶。”
“你的佳偶?那怎么会呢?你是一个——”他突然停住不说了。“原谅我,巫师。我一点也不想伤害你的尊严。”
“是真的,法老,我曾经是一个阉人,但是现在我是一个男人,完完全全的男子汉。芬妮是我的女人。”
“那么多的变化,”尼弗尔·塞提抗议道。“我刚解开一个谜团,你就给我出了另一个——”他停下来,仍然注视着芬妮。“那双眼睛。那绿色的眼睛。我的父亲!那是我父亲的眼睛。可能芬妮有我们王室的血统吧?”
“得了吧,迈姆!”泰塔温和地责备他。“起初,你抱怨我给你布置谜团,现在你又要求我堆积更多的谜团。让我简单地告诉你,芬妮是你的直系亲属。你的血液里流着她的血,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活过前世了。她是前世那些人中的一员吗?”“是这样。”泰塔附和道。
“向我解释清楚!”法老命令道。
“以后我们有时间来解释。然而,你和埃及仍然有危险。你已经知道那个堵住了母亲河——尼罗河的女巫厄俄斯了吧。”
“你在她的老巢里消灭了她,是真的吗?”
“女巫不再存在了,可是她的一个仆从还逍遥在外。他的名字叫苏。他是一个危险的家伙。”
“苏!我认识一个叫那名字的人。敏苔卡说起过他。他是一位传道者,一位新女神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