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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附录关于肯尼迪皇帝的传说:人类学讨论新篇章

今年是6684年,今年的科学院例会是激烈争论的场地。会议讨论程序中提出的主要报告涉及关于一个名叫肯尼迪大帝的鲜为人知的传说;据说该大帝在大崩溃以前的遥远的过去统治了两个辽阔的大国。报告作者拉马博士收集并且详细分析了全部原始材料。的确,这些材料还不是十分丰富的收藏,例如,不能和关于另外一个统治者阿尔芳索十三世的资料相比;这个统治者似乎在稍早或者稍迟的时候统治过被称为“西班牙”的一个地方。但是,拉马博士证明,从现存资料中可以获得更多知识,这超过了学者迄今的设想。

大崩溃(大约)发生在第0年和第72年之间,海水淹没了三分之二有人居住的陆地,其余的部分则因为原因不明的多次巨大爆炸几乎完全毁灭。众所周知,大崩溃之后,上一个时代的图书只有八种保存下来:约翰·威廉斯:《创造性园艺》,奥马哈,内布拉斯加(至今依然是争论的题目:这奥马哈,内布拉斯加,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艾丽思·贝森:长篇小说《一个女白痴生平自述》(这本书看样子似乎是在一个名称为加利马尔的国家或者地方出版的);拉什洛·瓦尔加:《桥牌初阶》,译自匈牙利语,译者彼得·哈什,梁都诺,1966;迪克·霍格威尔特:《罗马人神性艺术》,路格杜尼·巴特,1657;《费拉拉电话簿》;阿诺·米勒:《美国社会科学新趋势》,霍塞出版社,艾尔朗根,1979;迪纳·艾尔贝格:《我的全部情人》。

第八本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是用一种完全无法索解的文字写成的,而且在倒数第二页上还印着一个神秘的词“名古屋”,据最高学术权威认为,这很可能是一个魔术咒语,用来吓退来自某一外国的邪恶灵魂。除此之外,上列各书之中还没有一部得以完全破译,但是有若干或长或短的片段现在已经有了令人满意的译文。还要补充一句,书中的数字所指的年代也是专家假设的,因为现在不知道在大崩溃以前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计算时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录年份,也根本没有办法确定事件日期。不仅如此,也不知道在那个时代计算时间是向以往推算,还是向未来推算;许多学者认为,记录年代的数字表示大崩溃以前的时间的流逝,所以,1657年可能表示是在1957年以后、而不是以前的第三百年。

上列各书中只有一处不经意提及关于肯尼迪皇帝的传说,这就令一些学者假定,这个传说在原始各部落中间不是广为人知的,也没有受到重视。然而,在二十几本只有片段保存下来的书中,和在迄今被发现的一百二十种期刊(其中十三种几乎完好无损)中,如在《化学工程》、《人民论坛》、《儿童纵横字谜》(但是这些字谜的确无从破译),还有《消息报》、《飞翔》中,这个传说出现过多次。

对全部这些材料的精心研究让拉马博士提出了具有革新意义的、言简意赅的解释。根据他的发现,这个神话的主要成分如下:

1.肯尼迪总统(这一称谓起源不明,显然与“皇帝”同义)同时统治了两个大国,即美国和美利坚合众国。

2.他的原籍是传说中的、位于北方的海岛爱尔兰,这个海岛与原始资料提及的另一个海岛爱斯兰是否全然是一个岛屿,还不能确定;大概是一个普通的印刷错误,把一个国家变成了两个国家。

3.总统很有钱。

4.他和另外三个王国的君主斗争,这三个国家是俄罗斯、苏联、古巴。看样子他胜利了,但是后来他又在猪湾的入侵战斗中被打败。不过,他还是成为自己的两个庞大国家的皇帝。

5.敌国之一柏林(这大概必定是俄罗斯的另外一个名称)建造了巨大围墙,以防止帝国军队入侵,但是皇帝高高站在墙头把敌人臭骂了一顿。

6.他有兄、弟各一个,兄先死,弟在皇帝死后死去。

7.皇帝自己由于仇敌攻击而丧命。

8.他的遗孀杰克琳后来爱上了百万翁先生。

拉马博士还发现迄今没有发现的、但是具有重大价值的细节。在保存下来的半页《巴黎在此》杂志上,皇帝被称为“裙钗追逐者”。对这句话只有一个理解方法:皇帝常常“穿裙子奔跑”。还有证据认为,裙子是妇女专用衣装,这就很明显,皇帝是一个阴阳人,同时显示出男人和女人的特征。拉马博士还更正了对“百万翁”这个词语的错误解释;不久以前,这个词一直被不假思索地翻译成“百万富翁”。他发现了保存在迄今尚未被人发现的《迈阿密之星》报上的解释,即:“在今天,什么是百万呢?小啤酒。”因为啤酒,尤其是小啤酒,是便宜的大众饮料,所以,“百万翁”是指穷人,他们财产状况十分有限,最大只能允许他们喝小啤酒。这是拉马博士阐释的基础。

拉马博士属于著名学者列维一斯特劳斯学派,这位学者发明了一种特殊的裤子,男人和女人都可以穿,他还因此强调说,一切都应该被看作是同等对立体组成的结构物,因而,如果没有对立的一半,单个的定义是没有意义的:的确,如果把一条裤子的一个裤腿剪掉,则剩下的那个裤腿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拉马博士使用这把释义学钥匙,提出对于这一传说的如下的阐释。

关于肯尼迪皇帝的神话试图凭借神话想象力调和人类生活基本的、不可调和的矛盾。第一,是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在一件原始材料中,美国(肯尼迪皇帝统治的两个大国之一)被称为“人类的理想”,而另外一个材料则谈论“美利坚合众国的严酷事实”,这就清楚表明,美利坚合众国的真实被大大夸张。因而,皇帝的形象也包含了理想与现实。第二,是北南的对:立:皇帝来自北方,可是统治了南方,在保存下来的报纸文章片段中的见解正是如此:“整个南方都生活在肯尼迪皇帝魔术的魅力之下。”因为在那些时代,南方炎热,北方寒冷,虽然有各个方面的原因,温度依然是不舒适的,而皇帝的形象能够魔幻般地消除南方和北方的缺点。

学者们一向觉得困难的是解释皇帝发动各次战争的神话学意义,但是,也是在这里,拉马博士又提出精确解释,令人惊叹。我们都记得,皇帝体现出了男性和女性的特征。

同时令人觉得他常常诱导臣民变为男性(根据上文引述的《巴黎在此》,他把许多人变为cocus,也就是coq,亦即“公鸡”。在大多数神话中,公鸡都是阳具的象征。但是,正如我们在上文所提及,猪令皇帝遭受失败,因为猪也是男性的象征:“男人是沙文主义猪”,我们在一篇论文《美国妇女不为人知的磨难》保存下来的部分中看到这样的字样。还有,从传说中也发展出来复杂的辩证法:阳和阴的本源创造男人,被男人征服,最后又被妇女或者妇女的命令击败。这个事实是通过比较两个文件的方法确定:“苏联妇女的幸福简直是无法描写”;而另外一个文件,标题神秘的《泰晤士》杂志的一页论述“苏联人的痛苦境遇”,但是在原文语言中,“人”这个词首先是指男人。因此,可以发现,至少在主要敌对国家之一之中,妇女是幸福的,男人不幸,这就提出一种假设,即这个国家存在某种女性统治大权。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皇帝克服女性与男性对立的努力,受到男女双方的攻击,最后以失败告终。传说证实,女性与男性的因子是不可能调和的。

我们讨论的这个神话所依据的最后一组对立,是穷与富的对立。皇帝是富的,但是,正如我们在原始资料之一中所见,皇帝是“穷人事业的战士”。毫无疑义,皇帝象征着消灭贫穷与富有之间语言差异的尝试。他被击败,他的遗孀变成穷人(改嫁而变成了“百万翁”的妻子)这一事实指出,他旨在调和这些对立的努力以失败收尾。

这个神话的深刻的、悲观主义的意义包含在这样一种信念之中,亦即:人类生活的矛盾无法消除,全部调解的尝试都归于徒劳。

拉马博士的解释虽然受到许多研究人员的热情接受,却没有得到普遍的承认。发出最激烈攻击的是加马博士,他拥护另外一个释义学派(所谓疯癫分析学派)的著名创始人西格蒙特·弗劳德。加马博士实际上怀疑拉马博士的全部解释因素,同样,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也怀疑列维一斯特劳斯的牛仔裤理论。按照弗劳德的理论,人希望连一瞬间也不停顿的惟一的活动是交媾,但是为了生存下去,人还必须完成其他许多活动,这一点让他感到不幸。结果,有些人写诗,另外一些人自杀,还有其他人变成政治领袖,等等。加马博士说:“我必须承认,拉马博士发现了几个令人感兴趣的事实,这些事实给这个传说带来了新的解释,但是他臆造出来的概念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新的事实有力地证明,只有弗劳德理论才能够充分解释这个传说。它的意义对于每一个没有偏见的人都是十分明确的。猪绝对不是雄性的象征,正好相反,它是女性化男人、被阉割男人的象征。众所周知,当时,人劁公猪,是为育肥吃肉。“男人是沙文主义猪”这样的话,不仅不能支持拉马博士的思辨,而且极为适用于弗劳德学说;这涉及被阉割男人,即不能传种接代的人,当然在方式上令人不快。沙文主义这个词目前还没有恰当的解释,可是这个词似乎有“沙夫”(chauve,法语形容词,“秃顶的”——译者)一词的语源亲族关系,意思是“光秃的”、“没有头发的”。

秃顶是男性的另外一种特征,而毛发繁盛则是男性的性欲表征。(也许这正好见于包含在完好保存至今的这类书籍之一中的一条规则:“这头长满黑毛的牲口想要强奸我”。)因此,解释是清楚的,皇帝在被劁族(“猪”)国家被打败,所以被迫逃跑,穿起裙子,绝对不是为了像拉马博士所说那样要当阴阳人,而是因为他只是在性别上是男人,换句话说,他肯定是已经被阉割。他的确曾经努力恢复其他男人的雄性(可以肯定,都遭到阉割),但是通通失败。如果说在敌国之一之中妇女确实无比幸福,而男人绝对不幸福,那么肯定是因为在这个神话国家里男人都被阉割。女人因为没有那个令人忌妒的器物(阳具),所以幸福。还能找到比这个更为可信的解释吗?因此,传说表现出了全人类对阉割的普遍的恐惧,而皇帝的失败象征着阉割的不可挽回的特点。事实又一次证实了西格蒙特·弗劳德的理论。

讨论并没有就此告终。下一位研究人员,恩加马博士攻击了上述两个概念。恩加马教授是伟大的卡拉马克思博士思想的继承人,后者的理论强调存在着富人和穷人,他们互相斗争,在斗争过程中创造出形形色色的神话学。

富有阶级的神话学旨在说服世人,富人就是应该永远富有,而穷人阶级神话学则代表正好相反的立场。卡拉马克思指出,将来,穷人阶级要把全部富人彻底根除,然后普遍持久的全面幸福来临。恩加马博士指出:“对于任何思维健全的人来说,显而易见的是,从科学观点看,这次会议上提出的两种‘理论’都不仅是虚伪的,而且也是反动的。

拉马先生在他的伪理论中想要强调,他设想出来的所谓各种结构是经久不变的,亦即:宫人代代富,穷人世世穷。

另一方面,加马先生的伪理论强调,穷人阶级不必与社会不公正做斗争,而仅仅应该全心感受涉及丧失性生殖机会的问题。这样,传说的真实意义也就完全清晰,而皇帝有钱这一事实,对于神话整体毫无意义,因为在遥远的过去,全部的皇帝都是富人,只有在将来,在普世幸福时代,皇帝才是穷人。但是,重要的事实是,皇帝曾经是‘穷人的战士,,连我的两位对手也不得不承认。因此,必然得出的结论是,皇帝的敌人都为富人的利益斗争,全部斗争最后都引向富人与穷人的冲突。我们所熟悉的全部神话因素都确认了这个解释。皇帝被猪打败,而猪是在象征意义上代表了财富的(完全不像我前面发言人竭力‘证明’那样,猪完全不是什么性的象征物)。当然,两位被告人企图无视一张传单,那上面有战无不胜世界革命党的签字,提出解放被压迫群众,传单简明扼要:‘把这些富有的猪赶尽杀绝’。我们高尚的皇帝,穷苦大众的战士,被他的敌人背信弃义暗杀,但是,正如拉马博士本人所确证,那皇后后来深深爱上了一个穷人。传说涵义令人相信,保护穷人的一个伟人被杀害,可是斗争依然滚滚向前。显然,传说属于关于穷人的民间文学,而卡拉马克思战无不胜的:理论又一次取得胜利。”

面对三种互相冲突的理论,科学院不得不像在往常类似情况中一样,求助于表决。在四轮投票之后,哪一方也没有获得多数,到了第五轮,加马博士才得到胜利,就这样,西格蒙特·弗劳德理论的真实性在科学上才得到最终的肯定。加马博士高兴得手舞足蹈,而另外两位失败的研究专家,因为错误被揭露而痛哭流涕。因为众所周知,谁拥护不正确的人类学理论,谁就可能受到惩罚,被处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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