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情况紧急，他担心茹妃狡兔三窟失去抓捕她的最好时机，因此没能来得及对她事先说明，只能将事情做得尽量隐密期望她不会发现，未想她还是得知了他在绮霞阁过夜的消息。
他有他处理事情的方法，事实上，他并不可能与杜芸雯真的发生关系，但出于攻心之略，他必须将戏演得够真。
就差那么一点，他便可以从杜芸雯口中套出茹妃的行踪，然而，他满脑子里全是她最后伤心决绝的话，以及她受伤的眼神与强自倔强的小脸。
她不许林启与程然跟着，他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彼时竟是从未有过的心疼，之后，他的计划再也实施不下去，再之后，他随便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踹门而出，将身后不停叫唤的杜芸雯丢在房内。
他赤足站在雨水里，情急之下竟连鞋子都没有穿，狂风夹裹着雨珠抽打在他脸上，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施展了轻功在雨中焦虑地搜寻着她的身影，直至遇见了被她赶了回来的林启与程然。
看着孤单瘦削的她坐在地上哭，狂暴的风雨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她，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在听到她说自己是笨蛋傻瓜猪之时，他想笑，却没笑出来，然后便听到了她说喜欢他。
他再也抑制不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种充实的拥有，让他再也不想放开。
“慕容子渊，你混蛋……”许是累了，她低低地趴在他身上哭着，放弃了挣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说好的会去找我……”
“你这个骗子……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以后映墨阁你也不要再来……每天晚上我都会把房门锁上……你别想再进来……”
他心中又是一疼。
是的，他说过，他会去找她，会去她那里过夜，叫她不要锁门，偏偏他自己却失了约。
“不要碰我，去找你的杜芸雯。”她拼了力地推开他的手，奋力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一腐一拐地转身，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却将她拦腰抱起，将她的脸朝着胸膛的位置，并将身上的衣袍掀了过来盖在她身上。
“放我下来，你身上脏了。”她不停地拍打着他，身子来回扭动着。
虽然此刻他的怀抱是最为让人眷恋的避风港，在里面她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风雨雷电，但她仍然一刻都不想多待。
他看了眼身上，又看了看她露在袍子外面的裤子，面无表情道：“彼此彼此，我不嫌弃你就已经够好了，你还好意思来说我。”
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在他怀里默默地消化了一分钟，又气又恼。
“不要拿我来跟你比。”她一把扯去身上的衣袍，黑如点墨的眼眸燃烧着熊熊烈火，“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说的是你的身子，杜芸雯碰了它，它已经不干净了。”
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静静的看着她，眸光炯然。
她微一瑟缩，随即挺起胸膛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她说的本来就没错，为何要怕他。
“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让杜芸雯碰我，你还会觉得我脏么？”
“不要问我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你曾说过这样的回答没有任何意义。”天上雨注如瀑，书颜凄然一笑，一字一句说道，“我只知道，你已经脏了。”
“我没有碰杜芸雯。”低沉的声音却从耳边传来，“我只是想从她那里知道茹妃的消息，以报当日她辱你之仇。”
她刹时如遭电击，忘了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听着他不停地在她耳边说话。
他说了很久，很多，她的眼泪跟着止也止不住。
真的是这样么？她抬手抚上他的脸，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见她长久不说话，便微微蹙起了眉，“你不信？”
她一笑，轻轻摇头。
她信。
他没有必要骗她，否则也没有必要抛下杜芸雯冒雨来找她，她只是想不到，他一直将那次的事情放在心里，从未提起，却一直都不曾忘记。
他懂得那件事情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他才要让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他说，怕引起她的误会，才不事先告诉她，可他难道不知道，亲眼见他与别的女人亲近反而会让她更伤心么。
这个傻子。
他，竟在紧张她的反应。
心中一股暖流缓缓淌过，这样一个男人，何曾对人如此在意过。
他足尖一点，抱着她腾空跃起，数度起落之后飞身跃入一座小楼。
门被他一脚踹开又挥袖合上，顿时将风雨阻隔在外面，屋子里尽是漆黑，他却似对里面的布置极为熟悉，不时直走拐弯，最后在一处停下。
他弯下腰将她放下，然后想要走开，她的手却紧攥着他不放。
“别怕。”他沉声安慰着，去拿她抓着他衣领的手，声音里尽是压抑。
他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手掌往后凌空一抓，室内顿时柔光弥璨，一块布巾从空中徐徐坠地。
竟是夜明珠。
她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想去做什么，冻得发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
他维持着刚才弯腰的姿势，双手撑在她两边，静静地注视着她，浅淡的光晕映在他的脸上，长睫下浮光敛滟。
许久，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累了就睡罢。”他将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到一边，露出她姣好的面容。
她摇头，忆及先前所见的，便抬起眸去看他的眼睛，那里深沉如夜，黑如墨濯，没有掺杂任何其他颜色。
是她看错了么？
“子渊，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会变成紫色？”她低声问道。
他似怔住，随即低笑，“变成紫色那还不成了妖怪了？”
她想了想，也跟着笑起，确实，哪有人的眼睛是那种颜色的。
抬手去抚他的眉额，抚过中间那道疤痕，心里一痛，如果没有这伤疤，他的容貌应该是极好的吧。
细细地摸着，指腹似乎感觉到一点异样，她的手一顿，用指尖轻轻地刮擦那似乎是皮屑还是什么的东西。
慕容子渊的眸光倏然一沉，放在她背后的手掌动了一下，“别动。”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霎时沉下的眸色，手指便顿在那微微的突起处不敢再动。
他闭了闭眼睫，深深了吸了口气，象是下了什么决心般，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罢了，我也不想瞒你。”他握上她的双手，手指带着她的指尖在额头两边轻轻一刮，随着双手的移动，一张比蝉翼还薄的东西从他的脸上缓缓揭下。
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若不是他的手坚定地握着她，她想，她也许会拿不住那张东西。
这是一张算不得人皮面具的面具，因为它没有改变慕容子渊的容貌，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中间那道丑陋的疤痕。
短短瞬间，万千思绪从心头划过。
随着面具的揭开，一张完美无暇的面容跟着显现了出来，她轻轻地掩住了口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即陌生又熟悉的脸。
朱砂。
火焰形的朱砂，绚然舞动在他的眉心。
没有了疤痕的盘亘，他的容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俊美秀雅数分，远山之眉，墨般眸瞳，唇边一丝极浅的弧如鸿羽飘落，她从未见过比他更优雅入画的男子。
“这面具我戴了十多年，从未被人发现过破绽，若非今日受雨水侵浸时间过久，也不可能被你发现。”
“你为什么要……”她咬着唇缩回了要问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