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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攻心为上

送信的俘虏找来了。这是一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小个子。他听说让他去送信,“扑嗵”一声跪下求饶说:“长官,我好不容易逃条活命,千万不能再让我回去啦!我不愿再去送死啊,长官!”

东方玉江叫来徐诚,当着俘虏的面说:“现在要逼迫敌人投降,为便于受降,告诉部队停止射击。你们上前喊话,明白地告诉他们如果开枪或者杀死送信的,我们立即发起攻击,只须十分钟我们就可以全部彻底消灭他们。”

十分钟后,来仓堡村里慌慌张张跑出两个人来,前面那个是送信进去的俘虏,后面那个手里举着白旗,一路跑一路摇晃着白旗喊道别······别开枪,别开枪,我是来谈······谈判的!”

越往近处走,越可以看清来人的模样,尖脑袋顶着个鳖盖帽,罗圈腿拱着个大虾腰,老鼠眼隙着缝一条,鹰勾鼻子嘴唇翘。他大半截脑袋缩在祅领子里,好象缩脖的王八,仿佛这样就能避开枪子儿似的。他手里举着一根柳树棍,上面挑着的白旗,原来是撕开的半截衬衣,还有一只袖子在半空中悠打悠地荡着。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别、别打枪”尖脑袋越过了来仓堡村口的工事跳进我军阵地。徐诚守在最前面,梁三牛、冯海、东方玉海一齐在坦克里怒目相向,刘解放一眼不眨地盯着村里敌人的动静,手不曾离开扳机一下。

尖脑袋一跳进我方阵地,不问身份逢人就“啪”地一靠脚跟,把右手擎的白旗往左肩一换,与此同时右手一个举手礼,嘴里喊道:“长官您好!”紧接着不等把手放下又半旋过身子去对坦克上的人讨好:“长官,您好。”给坦克上的人敬完礼又原封不动地转过身子去朝向刘解放。

徐诚狠狠地咳嗽了一声,吓得他连忙收起手重又摇动白旗喊道:“两国相争,不斩来、来使!”

欧阳清在不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个尖脑袋,见他油头滑脑,知道是个兵痞,便对东方玉江说:“派来一个耍嘴皮子的。”

东方玉江说:“唔,卖老油条的。”

欧阳清说:“看他耍什么鬼花招。”

他们正小声嘀咕着,尖脑袋被那俘虏领到跟前来了。尖脑袋一边走一边贼眼溜溜地四下瞅。

玉江看在眼里,估摸这小子八成是来试探兵力底细的。

尖脑袋到跟前,照例“啪”一个立正,敬礼说:“长官,鄙副军长有一信面呈长官,我部愿意战场起义!”

“什么?说清楚!”东方玉江一听就火了。

“长官,我部的官兵要求以起义相待。”

“投降!只有投降!”东方玉江斩钉截铁地说:“告诉董虎威,起义的机会已经错过!现在人民解放军只给两个字投降!”

“这······”

“你是什么人?”

“报告长官!我是虎威师副官。”

“你回去告诉董虎威,先打听一下黄伯韬、黄维、邱清泉是怎样全军覆灭的,碾庄圩工事河流并没有挽救得了黄伯韬死亡的下场,双堆集的汽车防线也救不了黄维,人民解放军不是没有能力拿下来仓堡,可以告诉你,只要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可以踏平来仓堡,不过,那样就有许多蒋军兄弟要白白送命。战争已告结束,为了广大士兵的生命,我们宽大为怀,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已在我们掌心之中,投降,只有投降!”欧阳清坐在一个土坎上,义正辞严,说得尖脑袋哑口无言。

“是,是,小的回去禀报军座。”尖脑袋紧张得憋出了满脑袋汗珠,他抓过当白旗的衬衫擦了擦额头和鼻尖,接着说:“那,我们军座有几项要求:一、保证弟兄们人身安全,不杀头;二、放下武器后准弟兄们回家;三、弟兄们都饿坏了,能不能先给米做点饭吃。”

欧阳清见尖脑袋转换了口气,便答道:“这是我军的政策,你们尽可放心,只要放下武器,人民解放军保证宽大,但你们必须做到:一、立即将队伍带出;二、武器交出,不准毁坏;三、限定一刻钟内成两路纵队从来仓堡村东口出来。”

东方玉江接着欧阳清的话说:“告诉董虎威,不要不识好歹,我们骑兵的耐性不好,十五分钟不出来投降”说到这,抽刀“咔嚓”一声砍在用作工事的汽车车帮上,手一松,刀把来回直晃,红绸飘动象团火,“就跟马刀去谈判!”

尖脑袋副官贼愣愣打个寒颤,哈着腰点着头说:“照办!照办!”

欧阳清朝徐诚使了个眼色,高喊:“一营长!”

徐诚没闹明白,刘解放却闹懂了分队副要设疑兵计,大声答道:有!”随即跑到欧阳清跟前问道:“政委,什么指示?”

“送客!”

“是!”

“通讯员!”尖脑袋刚迈步,欧阳清就大声呼喝起来。

“有!”徐诚醒悟了,机警地答应。

“命令二营闪开东村口!”

“是!”

“慢,告诉炮连······”

尖脑袋一边走,一边拉长耳朵听,越听越胆虚,一不小心让土坷拉绊倒在地,他刚想借机朝后窥视,那知脊梁上象有什么东西顶了他一下,他急忙闪身直起腰,后边的刘解放却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是他的两根指头。

五分钟。

又过了五分钟。

东方玉江一边命令喊话,一边命令坦克炮准备射击。

“蒋军弟兄们赶快投降吧!刚才谈判商定十五分钟内投降,现在时间到啦!”

毫无动静。

“再不投降就开炮啦!”

“咣咣!”坦克炮连吼两声,炮弹朝敌人圈里飞去。

这时,那尖脑袋又飞跑出来,手里仍摇着那小白旗,“别打炮,别打炮,投降来啦!”

东方玉江命令放他过来。

“投降来啦!投降来啦!”

“怎么就你自己?”

“不不,我是来谈判的。关于投降嘛······”

“少噜苏!一营长,准备冲锋!”

“慢!慢!长官,我们军座请你们再过去谈谈,化干戈为玉帛嘛,嘻嘻,投降是肯定的,只是还有些问题需要商讨,嗳嗳,商讨。”

冯海在一旁,愤愤地说:“他奶奶的,黑无常,白无常,又耍什么鬼花招!团长,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不知道咱是开染房的,

徐诚拍着手中的枪杆性急地嚷嚷:“团长,别跟他磨嘴皮子了,咱这玩艺又不吃素,叫他们跟刺刀来谈判。”

“对!团长下命令吧!”

“小舅子站着不投降,叫他趴着求饶。”

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群情激昂。

尖脑袋不住地转着老鼠眼,脑袋象拨郎鼓似的,你说话看你,他说话看他。

欧阳清端坐在那里,指着横眉怒目的战士们说:“听见了吗,这就是给你们拒降的回答。”

“不不!我们不是拒降,而是请你们去谈谈。”

尖脑袋十分慌乱,说这话时,他不住地用小眼睛去瞟东方玉江和欧阳清,好象一个撒谎的骗子,怕人们当场看出破绽,戳穿西洋镜一样心虚。

“是不是想拖延到晚上?”

“不不!”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尖脑袋想越是怕解放军看穿诡计,解放军越是眼睛明亮,一下击中要害了。

“好吧!通讯员,先把他送到那边等着去。”欧阳清吩咐战士把尖脑袋领走了。

尖脑袋一走,欧阳清对东方玉江说:“敌人很狡猾,他们凭借几辆破坦克还想挣扎逃跑,他们的谈判不过是缓兵之计。”

东方玉江点头称是。

欧阳清接着说:“依我看,敌人原先认为他们已经逃出重围,追击上来的不过是少量骑兵,因此只要组织严密,齐心突围是可以奏效的,没想到士充斗志,一触即溃。由于地方武装投入战斗,又使他们迷惑不解,弄不清包围圈外究竟有多少部队,所以派尖脑袋出来探听虚实。由于我们虚张声势,尖脑袋顾不上细察就信以为真。现在他们迟迟不投降,是把希望寄托在天黑上,一是求待援兵,二是熬到黑,借夜幕掩护逃跑。等援兵是没有门了,敌人增援部队过不了淮河,等天黑也不那么容易。我们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我想溃兵的军心是混乱的,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可以收到一定的效果。我们的胜利不但是依靠我军的作战,而且要依靠敌军的瓦解。”

“行!按你说的做,不过要注意这支溃军中还有一定的反动骨干,要不,不会这样死心塌地,拒不投降的。”

“说得对,这些骨干就是拿着小手枪督战的人,他们的士兵长期受欺骗,不了解我军政策,只要给他们挑明了,他们是会觉悟的,政治攻势搞好了,既可以瓦解敌军,又可以减少我们的伤亡,同样达到了消灭敌人的目的。”

欧阳清的话说到了玉江心上,通过教育玉海他已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他说:“对!都是些蒙了罩的毛驴,摘了眼罩就能看清皂白了。我看是不是派人直接插到敌人阵地上去······”

欧阳清接话说:“攻心!”

“对!还得准备一手,武打。外面加紧打,里面的人才安全,说的话才更有力。”

“分队长,这任务交给我去完成吧!”欧阳清“霍”地一下站起来要求。

“不!”东方玉江按住欧阳清的身子,让他重新坐在弹药箱上。

“分队长!”欧阳清央求说。

“不行,你胯上的伤······”

欧阳清说:“这点轻彩算什么!你不是常说:皮肉伤不影响吗!再说跨上的伤,也挡不住我的嘴哇!”

东方玉江按了按欧阳清肩头说:“就别争了,你刚才不是说,文攻武打一样重要吗!”

“这······不过,我想······”欧阳清还想分辩什么,东方玉江将军地说道:

“你信得过我这粗人,就让我去。”

“好吧!”欧阳清没法再争执了,他点头赞同让玉江去,接着又说:“让谁随同呢?”

“徐诚,冯海!”玉江不加思索地点了两员虎将的名,打什么样的仗用什么样的兵,每个人的特长优点,怎么使用,玉江心里有个拨拉好了的算盘,他觉得这次攻心主要以勇镇敌,对于这群丧家之犬,乌合之众,从气势上、精神上要压倒他,压垮他,同时也要用智。徐诚有勇,冯海智勇双全,所以选了徐、冯二人。

“徐诚同志!”欧阳清高声呼唤。

“到!”

徐诚应声而至,战士们都辛眼巴巴地盼望分队副嘴里能喊出自己的名来,好随同分队长去执行新的危险而又有意义的任务。

“冯海同志!”

“小队长,小队长,点你的名哩!”梁三牛正在坦克上接许文那照相机的断带,听见分队副喊便当当地敲着坦克顶盖呼唤坦克里的冯海。

冯海探出头来问:“怎么,有我?”

“可不,分队副点你的名哩!”

冯海从坦克里钻出来,擦了擦满是油垢的手,乐呵呵地望了坦克一眼道:“伙计,执行完任务再来伺候你。”

梁三牛本来想去要求执行任务,但又舍不得离开坦克,听冯海那么一讲,恍然大悟,对啊!执行完任务再回来开坦克,两不耽误么,反正这坦克是人民的了,又跑不掉。想到这里他纵身跳下来,忙跟在冯海后面跑去。

“老徐,老冯!”

“到!”

“你们俩跟我去探探狼羔子窝!”

“是!”

东方玉江向他们简要地交代了任务,问道:“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嗨嗨,分队长,你这等于问:冯海,吃肥肉有信心没有?嗨嗨,这样的买卖你就多给几回,没意见。”

“分队长,咱这就走吧!”徐诚性急了。

“好好准备一下,带足枪弹,马上就出发。”

“分队长,带上我!”玉江话音剛落,梁三牛从并肩立正站着的徐、冯二人中间钻了进来,挺胸站在东方玉江面前。

“小孩子家,这是进狼窝!”

“你们去得,我也去得么!”

“不行,这是打仗!”

“谁说不是呢,我就是来要求打仗的嘛!”

“等下回吧!”

“还下回呢,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

梁三牛又使出了那蘑菇劲,把头一拧,磨起来没完。

东方玉江最不抗蘑菇,经不住三牛的央求,同时他想把小雏鹰带到风雨里去见见世面练练翅膀也好,于是点头同意了,不过他规定,必须严格服从命令,要有半点违犯,连兵都不要他当。

对三牛来说争得任务是主要的,其余的规定说什么应什么,小家伙机灵地答应着,然后转身跑步准备武器去了。

玉江目送跑去的三牛,忽然发现三牛斜背在身后的照相机,心头不禁一热。许文同志可能牺牲了,他是个令人怀念的好同志,这机子一定要保存好。想到这,他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东方玉江带领徐、冯、梁三人正待行动,突见远方升起一股尘烟,尘头越来越髙。他一眼看出是骑兵奔驰催起的尘土。

“是咱们大队!”

徐诚识别出了队前的那面军旗,因为中队长们受大队长的影响,都爱在行军中让军旗开道。

骑兵大队大约发现了来仓堡一带的战事,向着来仓堡直奔而来。

东方玉江一眼认出头前骑花斑马的高大的身影是大队长。

“大队长!”玉江高叫着迎了上去。

大队长飞骑近身,勒住战马,翻身下鞍,身后紧随一骑,落鞍的是东方玉莲。

东方玉江上前敬了礼,大队长同他握手道了辛苦,搭眼看见正在挣扎着站起的欧阳清,赶忙跑过来扶住,关切地问:“怎么,挂彩啦?”

说道:“不碍事,跨上吃了一颗子弹。”

大队长扒开衣服看完伤情责怪玉江说:“都露骨头了,怎么还不送下去?”

“这不怪分队长,是我不愿意下火线。”

“去吧!好好养伤,淮海大战就要结束了,我们很快就要打过长江去,早养好伤早归队,可不要因为耽误了治疗,影响南下喽!”

欧阳清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耽搁,他想反正大队长来了,养伤就养伤吧!不过他留恋战友,又不想离开他们,于是丝丝连连地不想动。

“服从命令,担架!”大队长叫过了担架,不由分说把欧阳清按倒在担架上,欧阳清着急地说:“大队长,南下可别拉下我!分队长,千万给我透个信儿啊!”

“放心吧!”玉江招着手,目送战友远去。

东方玉江从大队长那里得知,其余各中队在半路上遇上了另几股逃敌,全歼以后,一部分由政委率领押送俘虏,另一部分由大队长率领继续寻歼散兵游勇,路上正遇上东方玉莲去迎接,于是疾速赶来了。

东方玉江首先报告了记者许文失踪的消息,大队长命令通知打扫战场的民兵注意査找。接着大队长又听取了敌情汇报以及分支委碰头研究的方案。大队长沉吟了半晌,思索了又思索,衡量硬打和文攻的利弊,最后同意了东方玉江他们的方案,并补充说:带上信号枪,打两发绿色信号弹表示顺利,打红色信号弹,我立刻发动进攻。”

“是!”

东方玉江转身去集合检查三个人的武器装具,除了一式的汤姆枪以外,每人还额外增加四颗手榴弹。

大队长从自己的弹囊里抽出两条子弹放到了东方玉江手掌中。

东方玉江接过来掂了掂,没说话,抬起胳臂举起那握着子弹的拳头,宣誓般地放在头的一侧。大队长搂住他的肩膀拍打了两下,表达了他全部的信任和喜爱。

同志们也纷纷从自己满满的弹夹、手榴弹袋里抽出子弹、手榴弹送过来。

一颗颗子弹、手榴弹是无声的支持,是战士们倾注给东方玉江他们的力量,这些武器插在腰间,顿时象战友的热血灌注到自己身上一样,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大队长把他们送到前沿,尖脑袋早已领到这里等候了。

临别,大队长叮咛道:

“同志们,弹药带足了?”

“带足了!”

“武器带齐了?”

“带齐了!”

“我还要给大家两句话: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敢于胜利,善于胜利。”

东方玉江代表三名出战的同志表示心道:“还是那句话,解放区的人民看着我们打这一仗哩,我们一定敢于斗争,善于斗争,敢于胜利,善于胜利。同志们,出发!”

“等一等!”大队长又喊住了东方玉江。

“还有什么指示吗?”

“我想不能排除记者许文被敌人掳走的可能,除了打扫战场注意査找外,你们在敌人围子里也要注意查找。”

“是!”

东方玉江的小队伍出发了,脚步迈得咚咚响。象是敲的战鼓,又象是为敌人敲的丧钟。

记者许文哪里去了呢?

是牺牲了还是负伤下火线了?

不!正如大队长判断,许文真的被卷裹进了来仓堡。

来仓堡桥头一场混战,记者许文也纵马参加了厮杀,他虽不会使刀,枪法却挺好,只要砰砰枪响就见敌人倒地,可以说弹无虚发。正在打得顺手的当儿,手中的这支汤姆突然搂空了,他收回枪一看,弹仓露天,弹夹空了,再一摸身上,也空了。他心中不由得一紧,酣战中无了子弹,等于丢失了武器,别看烤蓝铮明的汤姆挺惹人眼热,有子弹时它威力无穷,一旦打光了子弹只能顶根烧火棍。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跑吗?不!就是用牙咬也要把敌人消灭掉,想到此处,他倒转枪口,用手卡住枪管,左右挥舞,朝匪军头上敲去。居高临下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许文的枪居然也敲碎了两个敌人的脑袋。然而,这样的武器毕竟不甚称手。再说他也没练过拼杀劈剌,汤姆枪左右挥舞了几十下,转眼就累得抬不动胳膊了,他一边打一边寻思着杀敌的办法,突然,他眼睛一亮,前面地上一个敌尸上横着一支冲锋枪。许文喜出望外,他真想学分队长来一个乘马拣枪,但后悔没学过,不知怎么控制重心,掌握平衡。由于夺枪杀敌心切,许文不顾多加考虑,瞅准敌尸上的枪支俯身下去,不料马步一颠,脚尖没有扣住鞍峰,一个倒栽葱掉了下来。脑袋撞在了阴冷的大地上,一发懵,晕了过去。照相机背带扯断,跌出去老远。

四周敌人正在惶乱奔逃之中,谁也顾不得管这个落马的人,倒是有几个匪兵见了无主骏马拼命去追,想抓住战马搭乘逃命。想骑马逃命的人多,马儿却只有一匹,匪兵们相互残杀起来,马蹄后留下了十几个匪兵的尸体。

从马上摔下来的许文脑袋晕乎乎的,整个大脑的细胞都集中在“战斗”二字上,枪声、炮声、喊杀声、战车声,好似在召唤他一样。因此,只片刻功夫便又清醒了过来,当他看见匪军正在追逐自己的战马的时候,急忙爬起身也去追赶。正在这时,身后又涌过来一群溃兵,他连忙摘下军帽掖在口袋里,就手拾起敌尸旁的一只钢盔戴在头上,充作匪兵,刚想装伤躺下,不料溃兵已到跟前,其中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匪兵踢了他一脚说:“他奶奶的还不快跑,叫共军逮住要杀头的!”

丢失了战马,这对骑兵战士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自己未立战功先丢马匹这是天大的过错,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马找回来,就是到狼窝虎穴里去掏也得掏出来。想到这里,许文把心一横,翻身爬起来,随同这些溃兵一起卷进了来仓堡。等他想起自己的另一武器照相机也已丢失时,懊悔的心情变作了仇恨,他咬了咬牙,决心找敌人算这笔账。

一个匪军哨兵,抱着枪,蜷缩着身子靠在街拐角,他仰起脸面,浑浊的双眼迟钝地瞅了瞅尖脑袋身后四个威风凛凛的解放军,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他那饥饿得浑浊的眼光,无力地向东方玉江投去,正与东方玉江射来的目光相接,就象碰到了长剑寒光一般,不由得将脖子往袄领里缩了又缩。他大概觉得这解放军象天上下来的神一样,这气盛身壮象铁塔一般的大力神,只要出口气就会跟刮飓风一样把他虚弱的身子卷走,仿佛动一根指头就跟铁匠的大锤一样有力。他虚弱的身子甚至无力阻挡大力神行走带来的风,不由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东方玉江没有停步,只对这个士兵说了一句:“饿成这样,还为蒋介石卖命吗?放下枪,解放军宽大你们。”

这士兵象得到了神的赦旨一样,绝望的眼睛中闪出了一丝惊疑的光。

冯海看他那神情怅惘不定,便说:“去吧!阎王老爷不收饿死鬼,喏!”说着顺手掏出自己的烟袋荷包扔给他说:“那边有热馒头,这是领饭证,也是免死牌。”

那士兵接过来,象天落至宝似地两手捧在胸前。

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士兵,好奇地围上来观看冯海给的“领饭证”、“免死牌”。

“去吧!见了这个,他们都会管你们饭的,不过别忘了还给我。”

冯海的声音虽不很响,可在蒋军士兵听来如雷贯耳,他啪叽一声把枪扔在了地上,随即爬起身朝解放军防地跑去。紧接着七、八个士兵也象猫儿似的,索溜儿一个接一个拖着枪跑了。

“哎!哎!哎!他妈的!”尖脑袋见有人逃亡,赶忙从腰间拔出枪来。“再跑老子毙了你们!”

冯海一抬胳膊,一下把尖脑袋的枪打出去丈多远。尖脑袋老实地拣起枪继续领路。

几个顶天立地的解放军,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敌群立即出现了骚动和不安。

东方玉江他们正走着,突然身后响起了清脆的喊话声:“蒋军官兵兄弟们,顽抗是没有出路的!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四面八方都是解放军,突围是没有希望了,只有放下武器,投降人民,才是唯一的生路。为了减少弟兄们的伤亡,让大家活着回家和妻儿老少团聚,我们派代表前去商洽投降事宜,给你们最后十分钟的考虑,只要放下武器,我们不杀不辱,保证你们生命安全。”

听见这喊话声,玉江知道是大队长让战友展开政治攻势了,给敌人造成四面楚歌的气氛,以利于自己的工作顺利开展。

东方玉江一行在尖脑袋引导下正往敌人心脏里插,突然,附近爆发了一声声震天巨响,随着巨响,一团团火球腾空而起,形成了蘑茹状烟云,烟云里暗红色的烈火仍在不断地燃烧。

村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敌人骚乱了,喊声、哨声、枪声、手榴弹声混成一片。

东方玉江停止前进,看看周围地势,见一旁有座高屋,高屋前是半人多高的围墙,地势很好,便一个箭步窜过去,占住有利地形,他们背靠高屋面临短墙,四人都摆好了应急的架式。

“怎么回事?”东方玉江占领了有利地形,厉声向尖脑袋。

“我,我也不知道!”尖脑袋莫名其妙地回答,他确实不知道这突发的事件。

“我去看看,诸位请暂在这里小憩。”尖脑袋拨拉着小腿飞快地跑走了。东方玉江密切注视着眼前的动静。烈火还在不绝地燃烧,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四人正警惕地观察四周动静,突然,街拐角有人迈着急促的脚步奔来,冯海探头一看,是个国民党军士兵。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手里提着支卡宾枪,头上的钢盔,压到了眉睫,他正贴着短墙往这边摸。冯海见此人行动蹊跷,举止诡秘,有点奇怪,猜想这个人可能跟刚才的事件有关,便隐下身子,想逮个活的问个究竟。

那士兵一边张望一边急步往短墙后掩。

冯海悄悄伸出一条腿去,一个绊子,把那士兵绊了个仰巴叉,钢盔摔出去老远,徐诚饿虎扑食伸手要去卡他的脖子,突然惊讶地叫起来:“许文!”

“唔!”东方玉江和梁三牛都愣了,他们万万没想到竟是记者许文。

“分队长!”许文一骨碌爬起身来,在敌人窝里突然遇到战友,这意外的奇遇,使他激动不已。

“老许,没磕伤吧!”冯海不好意思地问。

“没,没有,同志们,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们怎么也进来啦!”许文惊喜地看着四张亲切威武的面容,向玉江询问。

“老许,你先说说你怎么跑这里来的,刚才那爆炸?······”东方玉江也急于想了解下里边的情况。

许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战友们讲述起深人狼窝的经过。

······许文被溃败的蒋匪军裹卷进村以后,便开始在村里游逛,早在进村的路上他就把能够标志解放军身份的一切符号都取了下来,军帽塞在口袋里,换戴上了钢盔;路上又拣了一支卡宾枪,百余发子弹和几颗手榴弹,可说是全副美械装备。初进村时那寻找战马的迫切要求渐渐地被一个大胆的杀敌计划所代替:敌人混乱不堪,建制难分,甚至互不认识,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只要放两枪就可以造成小小的混乱,可借此机会打一个痛快,以配合圈外同志们的进攻。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执行这一计划时,他突然发现两辆坦克附近停着一辆“道奇”卡车,卡车上装着一个汽油桶,有个匪兵正在拉着一根橡皮管子从油桶将汽油输进坦克后腚的油箱里。许文想,怪不得这些王八一个劲地逃窜呢,原来有输油打气的呀!于是一个新的杀敌计划又代替了原先的方案。他悄悄地将四枚手榴弹捆扎到一起,偷偷地绕到汽车一侧,趁输油的敌兵不备,拼尽全力将手榴弹投到了车上,转身飞快地跑去。才跑出七、八步远,手榴弹就爆炸了。手榴弹炸着了油桶,引起了连锁反映,汽油桶如同巨大的燃烧弹把现场烧成了一片火海,许文连滚带压扑灭了身上沾上的油火,趁混乱抽身脱离了现场。又提着卡宾枪乱放了好一阵枪,造成了新的混乱,这才撤到了这里,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东方玉江他们······

东方玉江听完许文的讲述,高兴地搂抱起许文转了个大圈,然后放下他说:“老许,这回你又有经历了,将来可以把所见所闻写个好小说呢!”

“那是将来的事了,分队长你倒是说说你们现在干什么来啦!”

东方玉江把来意一说,许文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军帽,工工整整地戴上,把符号也找出来别上,顿时,一个挺胸昂首、年轻英俊的解放军战士又挺立在队伍中了。

梁三牛把他保存在挎包里的照相机交还了许文,玉江说:“老许,你还得使它。”

“是!”许文又一次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丢失照相机的不快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感激地望着同志们,把照相机紧紧地搂抱在怀里。

尖脑袋来了。他一个劲地说:“别误会,别误会,刚才发生了一点小事故,不是针对贵军的。”当他看见队伍里又增加了一个人时,不禁十二分地惊讶:“这位是从哪儿来的?”

冯海笑笑说:“天上掉下杀的!”

东方玉江道:“别管了,走吧!”

尖脑袋不可思议地晃了晃脑袋,说:“请吧!”他们一行五人跟随尖脑袋向敌人临时指挥部走去。

打这样的“仗”,东方玉江还是第一回。尽管面前的敌人已经被打断了脊骨,但这是一条狼,它咬人吃人的本性没有改变也不会改变,只有在彻底斩掉爪子、敲掉门牙以后才会失去反扑的能力。现在他带着几个人到狼嘴里来敲门牙齿是有一定危险的,但他无所畏惧。这只恶狼已经掉到人民战争的罗网里了,而且被敲断了脊骨,身后有大队的强力支援,身边有从来无所畏惧的战友,他是有决心闯这个阵的。不过他也作了对付敌人垂死挣扎的准备,他让同志们把所有的手榴弹盖都揭了去,弹弦三个一串,两个一串,绑到一块,枪膛里压上了顶门火。

他们充满了必胜的信心,迈着无畏的步伐朝敌人坦克防卫圈走去。

东方玉江踏进敌人坦克防卫圈,举目四顾,这里一片死气沉沉,脚下满是弹壳、弹药箱、散乱的子弹,一具具满是血污的死尸,横七竖八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大约是刚才油车爆破后混乱中互相射杀的。街垒的米袋上摞了一层死尸,以增高胸墙。那些呼天喊地哀叫的伤兵已经濒于死亡,他们中有的趴在地上朝前伸出一只脏黑的手,抓起掺和了脏土的雪粉往嘴里填,有的在绝望地喊着:“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行行好,给我一枪吧!”而那些活着的人却不管他们的死活,从伤兵身上夺来军毯,破麻袋片,旧大衣披在自己身上,自顾自地咀嚼着从谷仓里抢出来的生米。看见有人雄赳赳地走来,一齐战战兢兢地探过脑袋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咀嚼着。

透过这景象东方玉江他们还看到,从街角、屋门里,从树后、坦克旁,有许多乌森森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他意识到这就是董子华组织的“敢死队”的死硬分子,这帮匪徒们有的端着上了刺刀的枪,还有的握着手榴弹,不过他们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东方玉江他们还看到,面对这广场的蒋家大院门口的台阶上,架着一挺重机枪,有两个匪军趴在那里,一个双手拇指捺在那扳机上,另一个托着弹链,作输弹准备。大门两侧各有十几个持卡宾枪的匪军,狐假虎威地呆立在那里。

然而伤兵的哀号和呻吟大煞了敌人这阵势的风景,无论怎样摆设,都不过是一种回光返照的表现,只能说明离死亡不远了。

玉江威风凛凛,没有半点犹豫,挺着胸膛,朝摆着刀丛的门口闯去。

徐诚、冯海、梁三牛、许文四人,左右各二,紧随身旁,虎口卡住枪把,食指紧按在扳机上,心胸和枪膛一样都压着顶门火,只要敌人不老实,就会立即喷发。

他们的脚步咚咚,气昂昂地踏进敌阵。

沿路匪军听见了包围圈外的喊话,又看见这来者的盛势,不由自主地把枪扔到了地上。

敌军官挥着小手枪,跺着脚低声咒骂着,扔掉武器的匪军们迫不得已又拣起了枪支,不过他们没有端起来,只是象拐棍一样拄着,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静观解放军的动静。

来到蒋家大院门口,尖脑袋回身对他们说了声“稍等!”便拐着罗圈腿跳上台阶,跨过重机枪,转过影壁墙,朝院内走去了。

东方玉江想,不能放过这一机会,便迈上台阶,用脚将趴在重机枪后面的机枪射手和副射手拨弄了一下,说:“让个站脚的地方。”

徐诚、冯海、梁三牛、许文,分站两边,端着枪,面对一排匪军,虎势势地对峙起来。

东方玉江大声说:“蒋军兄弟们,我们是人民解放军的代表。你们大都是受苦人出身,你们看看手中的枪,都是美国货,美国人出钱出枪,让你们替蒋介石卖命打中国人。可你们落了个什么下场呢?受冻挨饿当炮灰······”

敌军士兵一个个看着自己手中的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番。

“蒋介石快要完蛋啦!淮海一战,蒋家军四五十万人马都叫我们包了饺子,现在剩下你们几百人还想顽抗,不会有好下场,想突围逃跑,那也是石狮子的屁股,没有门!这几百里方圆都是人民解放军的天下,就是插了翅也休想逃走。你们眼前有两条路,一条光明,一条死亡,投降者生,顽抗者死!”

匪军哗然,许多人扔下枪支。

“别在这搞赤色宣传!”尖脑袋急惶惶地跑出来制止。

“你们还想把大伙往死路上引吗?”东方玉江声色俱厉逼视尖脑袋。

“不不不,我是说兵随将领草随风,长官有话尽可对我们军座讲。”

“既然请我们来,为什么还舞枪弄棒的!”

“这个,这个······”

“董子华呢?快把他叫出来!”

“我们军座请进去面谈。”

东方玉江用眼扫视了一下这座用穷人的血汗盖起来的地主庄园。卑夷地嗤了嗤鼻子说:“屋里谈?”

“对,屋里谈,烟茶酒俱全。”

“你去告诉董虎威,屋里黑暗,透不过气来,我们人民解放军日头底下呆惯了,要谈太阳底下来谈,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这”尖脑袋犹豫了一下。

还没等他再转过脑筋来,从影壁后面钻出两个人来,头前一个秃脑袋,八字眉,冬瓜脸上擦着香脂粉,活象长了一层霜,趴趴鼻子正按在中央,那脸象叫谁捣了一拳似的左边凹右边凸,活象秋后枯藤上的十不全冬瓜。东方玉江虽没见过大冬瓜,但一估量也就有个八九不离十,这是董虎威无疑。

在他身后的这个,三十五、六年纪,全副武装,扛着中校肩牌,粉面油头,但也颓唐不堪了。平常盛气凌人的脸上已让沮丧的神情所取代,尽管帽檐压得很低,东方玉江还是一眼就认出是蒋文武。

蒋文武一见又是东方玉江,一阵惊悸,连喊晦气,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屡屡落人一个长工之手。今日好不容易从共军的包围圈里逃跑出来,赶到任屯已经离战场六十里开外了,满以为继续南逃,渡过淮河就可以与刘司令的增援部队汇合,没想到让共军一支小小的骑兵部队堵截在这里。他埋怨大冬瓜,按他的计划,不管这支小小的共军部队,凭他残剩的几辆坦克能搭乘多少就逃走多少,而大冬瓜想收拢一下残兵败将,尽可能多带一些人马回去,好再捐个官。这样一误再误,致使共军越围越多。黄昏快要到了,他和大冬瓜定的计是千方百计拖延到黑夜到来,以便利用黑夜继续南逃。没想到共军竟派了人插到他心脏里来展开攻心战。他想起东方玉江的战刀,喷火的双眼,心头又是一阵惊悸,两根腿竟然迈不动了。

大冬瓜来到东方玉江面前装作一见如故的样子,伸出手来要和东方玉江握手。

东方玉江把原来下垂的手一下抽回到胸前,握住枪背带。

大冬瓜见东方玉江抽手,急忙去按枪。

玉江“嘿嘿”冷笑了一声说:“紧张什么?”

“不不,不紧张,不紧张!”

“不要耍花招了,告诉你们,淮海战场这盘棋你们输得很惨。人民解放军强大的部队已经消灭了你们在淮海战场上的全部正规军,切断了你们的一切逃路,你们这几条漏网之鱼也重新落在了网中,现在,是投降是较量,由你们自便,我们上级限定十分钟,现在只有三分钟的考虑时间了!”

蒋文武在东方玉江说话的当间,观察着这个佃户的儿子,他惊惶地藏在大冬瓜背后,摸着枪,戒备地瞅着东方玉江。

“大少爷,你害怕什么?把当年的威风使出来呀!你的坦克并没有拖死我,我们却把你的铁甲团打成了死王八。这一回闹好了,你可能体面地当俘虏。这不是我个人的力量,这是不可抗拒的人民的力量。现在你是大海里的一条孤舟,不是吓唬你,只要我一声令下,掀一两个浪头,就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投降。”

蒋文武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摸着被马刀削去的耳朵,心悸地往后退了退,生怕东方玉江会一拳捶扁他。

许文毫不迟疑地摄下了这张正义战胜邪恶的生动照片。

蒋文武步一步地从大冬瓜的身后掩到了持枪蒋军的身后:“弟兄们,别听他的,我们要死里逃生,我给大家开路,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南京去,谁能把他们几个抓起来,我保证他升官。”

“姓蒋的,要是报私仇的话,你现在躲不了我这一串子弹,我劝你替当兵的想一想!”

梁三牛眼尖,一下看见了蒋文武军衣里面的便衣,抢上一步拉起蒋文武的军衣说:“蒋军弟兄们,看!”

蒋文武慌忙挣脱梁三牛的手朝坦克跑去。

“大家都看见了吧,他的逃跑工作作得比谁都好,现在时间已到,不愿当炮灰的把枪放下!”

“把枪放下!”徐诚等人一齐怒吼。

敌人纷纷放下武器。

“准备射击!”蒋文武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有一些匪军端起枪来。

东方玉江一把抓住董虎威的衣领,把他当作了盾牌,眼中放出两道寒光,冷嗖嗖朝端枪的士兵射去,士兵们慑于东方玉江的豪气威势,一个个垂下枪口。

“给我开枪!”蒋文武跳进了坦克重探出头来,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可是除了他的无力的嘶叫外,没有一个应声的。

“时间已到。蒋军弟兄们,再不投降,我们就要开炮了!”包围圈外我军阵地上又响起了喊话声。

东方玉江威逼董虎威道:“下命令吧!”

董虎威完全瘫软了,无可奈何地说了声:“投降!”

东方玉江高喊道:“投降的到街口集合!”匪军们骚动了,扔下枪支,纷纷朝街口走去。

“啪!”一发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村外的骑兵部队象阵狂风卷了进来。

蒋文武在坦克里慌里慌张命令坦克手发动机器,等不迭按操作规程步步启动,就吼叫一声朝村外冲去。

六辆坦克相继从敌人群中轧过。

蒋军们被激怒了,气愤地拖过枪来朝坦克猛击,可是毫不济事。

蒋文武的坦克横冲直撞,冲出街口奔村南去了。

东方玉江大声命令冲进来的部队:“同志们先受降,那些铁王八是跑不了的!”

东方玉江跳上了控马手牵来的胭脂马,他横枪俯视着大冬瓜领头的长长的投降队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淮海大战的最后一仗,还有一个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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