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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鼎盛:天宝之战(4)

安禄山在起兵5个月之后,就陷入了被各路唐军包围的境地,甚至回范阳的退路也被切断了。本来叛乱的平定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由于唐玄宗求胜心切,加之杨国忠嫉妒手握重兵、平叛有功的大将,尤其是潼关守将哥舒翰,担心在叛乱平息后哥舒翰会入朝拜相,于己不利,因此杨国忠怂恿唐玄宗连续下诏,令哥舒翰主动出关迎敌。哥舒翰无奈之下率兵出关,结果唐军大败,潼关也随之失守,叛军进而威胁长安。

即使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杨国忠还是不忘扩张自己的利益。他向唐玄宗建议立即前往四川避难。四川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成都平原又是“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在中国历史上的历次兵灾战乱中,几乎每次都是四川扮演了安定的后方的角色。

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绝不是杨国忠建议唐玄宗幸蜀的主要原因。最为重要的是,一旦唐玄宗驾幸,四川就会成为大唐的政治中心,也会成为各路唐军竭力保护的对象,杨国忠也就可以把自己在朝廷和蜀中的利益结合到一起,使自己的势力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才是杨国忠的真正目的。

公元756年六月十三日,在百官皆不知晓的情况下,唐玄宗和杨贵妃姐妹、皇子、皇孙、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和亲近宦官宫人,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连夜出走。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就都很清楚了,马嵬驿之变,杨氏兄妹被杀。

关于马嵬驿之变,现在史学界通常认为是由太子李亨为争夺权力而精心策划的。太子李亨与李林甫、杨国忠皆不和,自公元746年起就频遭打击,此次一旦到了蜀中,面对膨胀到极点的杨国忠势力,太子必然凶多吉少。因此,太子决定先发制人,设计了一场兵变,既除掉了杨国忠,也借机掌握住朝中大权。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杨国忠罪恶的行径终于就此结束,虽然已经晚了,但还好没有更晚。

此后,平定叛乱就成了唐朝政府首要的目标和任务,唐朝召回所有能调动的军队,这些军队中有很多原本负责边境地区的防御,他们被抽调到平叛前线,使得唐朝对许多边远地区的控制力度大大降低,所谓“内忧外患”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南诏和吐蕃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机会。公元756年,南诏在吐蕃的命令下攻占巂州(在今四川西昌)和会同(今四川会理县北)。此次进攻声势极为浩大,南诏方面有太子随行,并且出动七员军将、一名清平官,吐蕃方面则派遣了宰相和节度使各一人。次年,唐朝重建了巂州,但不到一年就又被南诏攻占。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南诏在攻下巂州之后,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大肆劫掠一番就弃城离去,而是将其作为据点,准备长期占领。

因为唐朝当时正在集中力量对付安史叛军,而南诏与吐蕃之间尚保持盟友关系,因此,南诏获得了极为难得的不受外界干扰的发展机会。

除了向四川一带扩张势力之外,南诏还把目光对准了其西南边境。阁罗凤亲自率领军队征讨被称为寻传、祁鲜、裸形的诸蛮。而对于其东边,原爨部控制的区域,阁罗凤也采取了多种措施加强了统治力度,其中包括在安宁建立了行政机构,一方面管理盐的生产,另一方面就地对这一带进行监督。公元765年,阁罗凤更是将儿子凤迦异派到这里,新建了一座名为拓东城的新城。在阁罗凤的经营下,南诏的势力得到了空前的扩张。

公元766年,《南诏德化碑》在南诏都城太和城建立起来。碑的阳面刻有正文40行,3800字,其中充满了对阁罗凤的颂扬。不过,碑文最主要的内容是推卸背叛唐朝的责任。碑文以南诏的视角,记录了唐与南诏之间从友好合作到渐生间隙,最终反目成仇的全过程。碑文反复强调战争是被强加于南诏身上的,解释南诏叛唐的不得已,并表达了希望与唐朝重归于好的愿望。这块石碑为研究南诏的形成、社会制度、政治结构、民族关系、南诏与唐王朝及吐蕃关系等方面,都提供了极其宝贵的第一手材料。

可能南诏首领确实对与唐朝关系破裂而感到抱歉,也有可能只是为将来与唐和好而作铺垫,不过无论如何,正如碑文所说,南诏与唐朝的关系绝不会永久地破裂下去。且不论其他因素,单举一点就已足够,《南诏德化碑》碑文的作者郑回,就是促成日后唐朝与南诏重新结盟的重要人物。

从公元756年到公元779年之间,唐朝史书上对南诏的记载非常之少,即使有一些零星的相关内容,也是非常含混和破碎的。这当然主要是因为当时唐朝对西南地区投入的精力很有限,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南诏并没有对唐朝实施大规模的进攻。

然而在这一时期,吐蕃对唐朝的侵犯却变本加厉,攻占了唐朝在中亚地区的广大领土,并且控制了西北的河西与陇右一带,甚至在公元763年一度打进了唐朝的首都长安。不过,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显示,吐蕃入侵唐朝西北地区的行动有南诏军队参与其中。面对刚刚经历安史之乱重创的唐王朝,吐蕃军队一度横行无忌,威风八面,但他们的好日子终归会到头,吐蕃在公元8世纪70年代遭到了挫败,击败他们的人叫做崔宁。

崔宁,卫州(今河南新乡、鹤壁等地)人,本名崔旰。崔宁虽然出身于儒者之家,但他自己却更喜欢纵横之术,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崔宁在年轻时就出门游历,当他到了剑南一带时,就结束了游侠生活,投军去了。

虽然崔宁脾气比较急,不过他选择此时在剑南地区从军,并不是头脑一时发热的结果。因为年少时学习过纵横之术,崔宁应该是看到了西南地区的复杂局势,并意识到未来在当地爆发战争的几率很大。无论是从文还是习武,都无非是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崔宁很可能是认定,如果此时加入在西南的军队,就有机会获得军功,借此搏个出身。因此,崔宁在鲜于仲通的军队里成为了一名步卒。

虽然崔宁准确地预测到了战争的到来,但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年轻人还是把立功想得太简单了,他第一次参加大战就差点丢了性命。公元754年,崔宁随军出征南诏,领兵的主帅是李宓。这场战争的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唐军惨败,7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有零星的唐军士兵捡了一条命,逃了回来,崔宁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他历尽艰辛返回成都,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但是其成绩仍然值得高度评价,因为在那场战争中,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们有理由相信,崔宁能在大溃败中幸免于难,不仅仅是因为运气,还依赖于他过人的勇气和才智。虽然没有立功,但崔宁在此战中仍然获益匪浅。在生死边缘挣扎回来,使得他的意志和才能都得到了最大限度地提升,只要有这些在,立功的机会还是不缺的。

很快,崔宁得到了上级的赏识,并逐渐升至高位。后来,他被派遣到西山(今成都西北)统兵,讨伐吐蕃及其在当地的盟友羌戎。崔宁在这次战斗中大获全胜,一时间成为了传奇人物,甚至连敌人都对他充满敬畏,称他统领的军队为“神兵”。而在这一战之后,崔宁因为爱护士卒,连年报捷,在西川军中得到了崇高的威望和广泛的支持。

已故剑南节度使严武曾十分看重崔宁,但新任剑南节度使郭英乂却对崔宁相当怨恨妒忌,二人之间的冲突很快就爆发出来,并不断升级。

首先发难的是郭英乂,他减少了崔宁部下的粮饷,接着又诬陷正在与吐蕃作战的崔宁通敌,最后甚至将崔宁的家属扣为人质。郭英乂不断打压崔宁,以为可以就此击垮他。但郭英乂没有意识到,崔宁的作风与其他朝廷官员都截然不同。崔宁年轻时就敢一个人闯天下,征南诏时九死一生,长期在边境作战且屡战屡胜,不知在刀尖上滚过多少回。对于这样一个人,郭英乂的一系列举动非但不能将其打倒,反而会不断激起他的怒火,使矛盾越发不可调和。加上崔宁手中掌握着四川大部分军队,看来这次事情很可能会向着极端化的方向发展。

对于这些情况,郭英乂并不在乎,他觉得自己毕竟是崔宁的顶头上司,就算崔宁恨自己入骨,也是无可奈何。但事实证明,郭英乂还是太小瞧了崔宁的胆子。不久,崔宁抓住了郭英乂住进了当年唐玄宗的行宫这一把柄,称郭英乂有不臣之心,并以此为借口发动兵变。郭英乂仓皇出逃,最终被捕杀。

身为朝廷官员,竟公然带兵杀害自己的长官,无论有什么理由,这都是几乎等同于谋反的大罪。但是朝廷却似乎不打算追究崔宁的任何责任,仍旧对其委以重任。因为朝廷很明白,这片地区就是靠崔宁在支撑,如果降罪于他,四川没有大将坐镇,一旦吐蕃、南诏来袭,就再无宁日了。

新任命的节度使杜鸿渐显然吸取了郭英乂的教训,非但不敢查问崔宁之罪,反而对崔宁以礼相待,甚至把军州政事完全交给崔宁办理。到后来,杜鸿渐干脆上书朝廷,请求把他的节度使职务转让给崔宁。在公元767年,朝廷任命崔宁为四川节度使,召杜鸿渐返回京城。

在之后的十余年间,崔宁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同时也在四川恣意妄为,朝廷对他既倚重又忌惮又无可奈何。联系中唐之后,各地严重的藩镇割据,我们可以想到,此时的崔宁已经有了凭借四川地区拥兵自重的倾向,他的所作所为,俨然与割据四川无异。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必须要对其有所行动了。公元779年,朝廷找到了机会诏令崔宁回京,加司空,兼山陵使。很明显,崔宁此次回到朝廷就意味着他在四川的权力被全部剥夺。

就在此时,吐蕃联合南诏大举入侵四川,据说总兵力达10万,分三路进攻成都。吐蕃、南诏联军攻势迅猛,在他们的攻击下,大片领土被侵占。大敌当前,朝廷中有人建议让崔宁重返成都,处理危急的四川局势,却遭到了宰相杨炎的极力反对。这也难怪,毕竟崔宁这个人太棘手,能不用最好不用,好不容易将他召回京城,一旦放虎归山,再想控制住就难了,所以唐代宗考虑再三之后,决定仍把崔宁留在京城。

既然不让崔宁去,那朝廷就得另派大将前往四川,受命前往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李晟。他率领大约4000名宫廷禁卫兵与5000名邠、陇、范阳等地的部队赶到剑南增援。李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在他的指挥下,吐蕃与南诏的联军被击溃,狼狈地败退回去。

崔宁和李晟取得的一系列胜利,保护了唐朝的领土不至于进一步丧失,四川的边界得到了稳定,但是这些胜利的分量并不止于此。一方面,吐蕃的实力遭到了削弱,另一方面,吐蕃也意识到了,虽然唐朝的力量在经过长时间的动乱后已大不如前,但是吐蕃若想彻底击败唐朝也是绝无可能的。于是,在公元783年,唐朝和吐蕃在清水(今甘肃省清水县西北)会盟,重新划定双方边界。

原本南诏在这场战争中就损失惨重,而吐蕃又因为失败而大发雷霆,处死了全部统兵的将领,这些被处死的将领中可能也包括了南诏的将领,如果事实如此,那南诏必然十分不满。在此之后,吐蕃对南诏提出了愈加苛刻的勒索,南诏被要求缴纳重税,派遣士卒,并接受吐蕃军队占据南诏的战略要地。与此同时,吐蕃给南诏王一个新的封号“日东王”。

本来,南诏王被封为“赞普钟”,南诏和吐蕃相约为兄弟之国,但如今南诏王却被吐蕃当作普通的臣子看待,身份明显降低了。此时的南诏王异牟寻是阁罗凤的孙子,由于阁罗凤的儿子凤迦异早卒,因此,在阁罗凤于公元779年去世之后,就由异牟寻继承王位。即位伊始的异牟寻将王都从太和城迁至阳苴咩城,也就是今天的大理,迁都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躲避吐蕃的锋芒。

随着南诏和吐蕃间的矛盾逐渐加深,南诏再一次在唐朝和吐蕃之间产生了摇摆,唐朝争取南诏与之重新结盟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重归于好:韦皋的伟大使命

虽然在清水会盟中划定了双方的疆界,但由于唐朝内部爆发了朱泚之乱,吐蕃借机干涉未果,双方关系再度陷入僵局。为了尽可能地消除吐蕃对唐朝的威胁,中唐时期的传奇人物“白衣宰相”李泌制定了一个联合回纥、突厥、南诏,甚至包括天竺(印度)和大食(阿拉伯)等各方势力共同反对吐蕃的宏大计划,全面包围并争取最大限度地打击和削弱吐蕃。由于回纥可汗对于唐朝联合对付吐蕃的协议作出了积极的回应,联合天竺和大食也并非如同想象中那般困难,因此,与南诏联合也就成为了唐朝包围吐蕃战略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而将联合南诏这一战略决策变为现实的关键人物,是当时担任剑南节度使的韦皋。

韦皋(公元746—805年),字城武,唐朝京兆万年(今属陕西西安)人。朱泚之乱时,唐德宗出逃奉天(今陕西乾县),当时的韦皋正担任营田判官。朱泚的部下牛云光、苏玉想要胁迫韦皋投降,却反而被韦皋诱杀。这一年,韦皋35岁,其胆识才略已然不同凡响。

紧接着,韦皋又主动派遣使者和吐蕃联络,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成果,但是从此韦皋成为唐朝政坛上的一颗新星。很快,韦皋被提拔为左金吾卫将军,随即又被升为大将军,公元785年,韦皋被任命为剑南西川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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