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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过去(1)

那位博学先生任由午饭变凉,这是一块羊排,它躺在盘子里的样子就像冰封的池塘中的一座褐色岛屿,因为肉汁的油脂凉了以后呈现出白色。孩子们敲了三次门,见无人答应,其中一个便壮起胆子扭动了门把手,轻轻地把门推开,他们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这块模样丑陋的羊排,它摆在一张长桌的尽头,这桌子占据了屋子一面,上面放着雕像、奇形怪状的石头和书。桌子后面的墙上安装着一些玻璃柜,就像你在珠宝店看到的那些一样,里面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有学问的穷先生”正坐在窗前的桌子旁,用一把精美的钳子夹住了一件很小的东西在查看,一只眼睛上嵌着一个像圆形小望远镜那样的东西,使孩子们想起了钟表匠,还有萨姆亚德长长的蜗牛眼。

先生的身材又高又瘦,一双同样又高又瘦的靴子从桌子另一面伸了出来。他没有听见门开了。孩子们站在那里,犹豫不决。最后,罗伯特把门推了一下,他们全都倒退两步,因为在被门遮住的那面墙的中央,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木乃伊盒子,漆成红、黄、绿和黑色,木乃伊的脸好像很生气地望着他们。

你当然知道木乃伊盒子是什么样子的,是吗?如果你不知道,最好立刻到大英博物馆去看看。不管怎样,你根本想不到会在布鲁斯伯利的一个顶楼的正门里遇到这样的东西,它那副样子好像是想知道你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所以,大家都大声叫了出来,“啊!”他们跌跌撞撞地后退时,靴子响成一片。

博学先生把放大镜从眼睛上摘下来,说道:

“请你们原谅。”声音非常柔和、悦耳——是念过牛津大学的一位先生的声音。

“是我们要请你原谅,”西里尔有礼貌地说,“打扰了你,我们很抱歉。”

“进来吧,”先生站起身说道——真是太有礼貌了,安西娅心想,“很高兴见到你们。请坐。不,不是坐在那里。我来把那份文稿拿开。”

他腾出一张椅子,微笑着站在那里,透过他那副大圆眼镜和蔼可亲地望着。

“他把我们当作成年人来对待,”罗伯特小声说,“他似乎并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在这里。”

“嘘,”安西娅说,“讲悄悄话是不礼貌的。你说吧,西里尔,说吧。”

“打扰你了,我们非常抱歉,”西里尔彬彬有礼地说,“可我们的确敲了三次门,你并没有说‘进来’或‘走开’,或者说你刚才不能被打扰,或者说等你不那么忙的时候再来,或者说一些你敲门时人们所说的那些话,所以我们就把门打开了。我们知道你在屋里,因为我们在等的时候听到你打喷嚏。”

“没关系,”先生说,“请坐吧。”

“他已经看到我们有四个人了,”罗伯特在先生又腾出三张椅子时说道。他把椅子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地板上。第一张椅子上的东西像是些砖头,上面净是些很小很小的鸟爪印,似乎是砖头软的时候踩上去的,只是这些印迹排成了整齐的一行。第二张椅子上是些圆圆的东西,像是很大、很胖、很长的灰白色珠子。第三张椅子上放着一堆满是灰尘的纸。

孩子们坐了下来。

“我们知道你非常有学问,”西里尔说,“我们搞到了一个护身符,想请你念念上面的名字,因为它不是拉丁文,不是希腊文,不是希伯来文,不是我们所知道的任何文字——”

“就算是这几种语言,如果能精通的话,也是接受教育的相当不错的基础了。”先生礼貌地说道。

“哦,”西里尔红着脸说道,“但是我们只是知道它们是什么样子的,除了拉丁文以外,虽然我也只会用拉丁文念‘凯撒’。”

先生摘下眼镜,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听上去有些嘶哑,似乎他不经常笑,西里尔心想。

“当然!”他说道,“我想我准是一直都在梦里。你们是住在楼下的孩子们,对吧?是的,我进出的时候见过你们。你们找到了什么东西,认为是一件古董,于是拿来给我看?你们真好心,我很愿意来看看。”

“恐怕我们原本没想到你会愿意查看它,”老实的安西娅说道,“这只是为了我们,因为我们想知道它上面的名字……”

“哦,是的,我说,”罗伯特插嘴道,“你不会认为我们无礼吧,要是我们在把它给你看之前,要求你首先保证,以什么保证来着?”

“以名誉和诚信保证。”安西娅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先生稍微有些紧张地说。

“哦,是这样的,”西里尔说,“我们搞到了一个护身符的一部分。萨姆——我是说,有人告诉我们,虽然它只是半个,但还是会显灵的。不过,除非我们能够念出它上面的名字,否则它就不会显灵。可是,当然,如果你有另外一个名字,能够胜过我们的,那我们的护身符就没有用了。所以,我们想要你以一位绅士的名誉向我们保证,虽然在我见过你之后,我肯定这样做是不必要的。可不管怎样我已经答应过了要你保证的,所以我们必须这样做。你能以名誉向我们保证不说出一个比我们护身符上的名字更强大的名字吗?”

先生又把眼镜戴上了,透过眼镜望着西里尔。现在他说道:“天哪!”说了不止一次,然后又说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能告诉你,”西里尔说,“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

博学先生此时准是略微地回忆起了遥远的童年,因为他笑了。

“我明白了,”他说,“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当然!是的!好吧,我当然可以答应。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怎么会听说这些神的名字呢?”

“这个我们也不能告诉你,”西里尔说。而安西娅说:“这就是我们的护身符,”一面把它拿了出来。

先生有礼貌但是并没兴趣地把它拿了过来。但是,在瞧了第一眼后,他整个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了,就像发现了山鹑的猎犬一样。

“对不起。”他用完全变调的声音说道,把护身符拿到了窗户跟前。

他看着护身符,把它翻过来,把小望远镜戴在眼睛上,又看了起来。大家都不说话。只有罗伯特把脚在地上拖,发出声音,直到安西娅推了他一下,要他停止。

最后,博学先生长吸了一口气。

“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个的?”他问道。

“我们并没有找到它,是在一家商店里买的,店名叫雅各布·阿布萨拉姆,离查林交叉不远。”西里尔说。

“我们为它花了7先令6便士。”简补充说道。

“我想它是不卖的吧?你们不想同它分手吧?我应当告诉你们,它的价值非常巨大,可以说是非同寻常的价值。”

“不错,”西里尔说,“这个我们知道,所以我们想保管它。”

“那就好好保管它吧,”先生令人难忘地说道,“万一你们想要和它分手的话,我能否请你们给我优先购买权呢?”

“优先购买权?”

“我的意思是,在给我机会买它之前,先不要把它卖给其他人。”

“好吧,”西里尔说,“我们不会的。不过,我们不想卖它,只是想让它来做事情。”

“我想你们可以用它来做游戏,就像用任何其他东西一样,”先生说,“不过恐怕魔法时代已经结束了。”

“其实没有结束,”安西娅认真地说道,“要是我告诉你我们去年暑假的事情,你就会明白没有结束,只是我不能说。非常感谢你,你能看懂那个名字吗?”

“能,我看得懂。”

“你能告诉我们吗?”

“名字是,”先生说道,“乌尔·赫考·塞彻。”

“乌尔·赫考·塞彻,”西里尔重复道,“太感谢了。希望我们没有占用你太多时间。”

“完全没有,”先生说道,“我请你们要非常小心地保管这个最最宝贵的东西。”

他们用各自不同的礼貌方式说了“谢谢你”,一个接一个走下楼。安西娅走在最后,在走向第一个楼梯平台的半路,她转过身又跑上楼。

门还开着,博学先生正对着木乃伊盒子站着,似乎那样站着有很多年了。

安西娅把手放在先生胳膊上时,他吓了一跳。

“我希望你不会生气,说这不关我的事,”她说道,“不过,看看你那块羊排吧!难道你不把它吃了吗?爸爸在写作时,有时会忘记吃饭,妈妈总是说我应当提醒他,因为不按时吃饭太不好了。所以,我想或许你不会介意我来提醒你,因为似乎没人提醒你。”

她瞧了瞧那木乃伊盒子,看它那样子肯定不会想到要去提醒人吃饭。

博学先生看了她片刻,然后说道:

“谢谢你,亲爱的,你想得很周到。是的,从没有人提醒我这类事情。”

他叹了口气,看着那块羊排。

“它的样子好难看。”安西娅说道。

“是的,”他说,“是很难看。趁还没有忘,我会马上把它吃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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