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认识小娃，是在一九四二年的春天。在一个早晨，我同民政科长老段和妇联小李，到车庄去布置春季反扫荡和扩兵工作，刚走到街口，被两个手持红缨枪的小学生，拦住了去路。
“同志！是哪部分的？看看通行证！”
这一下要慌了我们，因为我们今天出来得仓促，谁也忘了这个事。我便只好笑着向他们解释说：“小同志！我们是县里的，今天忘了带通行证，村里干部都很熟悉，绝没错儿！”
其中一个白胖的小学生，摇了摇头说：
“那不成！村长有话，县里有令，没证谁也不放过去。”是的，最近特务确实很活跃，我们曾给各村下令，要加紧岗哨。
老段同志笑了，他说：
“小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县长！”
“我管你县长不县长，反正没证过不去！”
老段本想用介绍一下解解围，谁知道这一句话倒弄翻了，这个小学生认为他故意用大牌子来吓唬他，所以不等老段说完，就碰了回来。
事情僵住了，怎么办呢？我只好再和他笑嘻嘻地商议：
“小同志！你做得很对。我们今天到你村有重要事情，你不放我们进去，就要耽误工作。可不可以你带我们一人见见村长呢？”
他稍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我这个办法。他指着我说：
“走！你跟我走！”同时又嘱咐那个小学生：
“黑旦！你看着他们（指老段和小李）！别放他们走！”
他把我带到民兵队部门口，我想和他一起进去，他却命令我站下等一等，他独自跑了进去。一会儿，他和村长出来了，村长一见我就笑了。
“好哇——小娃！你捉着县长啦！”
小学生一听，愣了一下，表现有点儿不好意思。
“可他没带通行证啊？”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撒腿就跑了。
我想问他几句话，但一把没抓住他。村长接着告诉我：
“他姓曹，叫小娃，是这村的儿童团长，今年才十三岁。他爸爸叫曹老路，在前年（一九四〇年）日寇春季大扫荡时，被鬼子杀死了。当时，日本鬼子要他带路找游击队，让他找坚壁的粮食，他都拒绝了。鬼子用沾水的皮鞭打他，用绳子倒背着手吊在树上，老路真不‘含糊’，一声没吭，最后鬼子当着小娃和他妈把他挑死了。果然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孩子又聪明，又能干。从去年就当上了儿童团长，领导唱歌、做体操、宣传个什么的，可带劲了。劳动也不赖，自他爸爸死后，他种地也顶半个人的事。这孩子大了也错不了。”村长满口称赞他，我虽然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也很喜欢他。觉得他聪明，办事很认真，还蛮有点儿魄力，确是个好娃娃。从此，我便认识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