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会战开始。波斯军队部署仍守成规。国王大流士居中,周围是波斯贵族组成的亲卫队。两侧是希腊雇佣兵、印度兵和其他地区部队。面对马其顿军右翼的波斯军队左翼主要是西徐亚骑兵和巴克特里亚骑兵,前面配置100辆刀轮战车。右翼前方部署的是亚美尼亚、卡帕尔西马骑兵和50辆刀轮战车。右翼后面也是各地杂牌军。
马其顿军方面,精锐骑兵掌握右翼,中央是马其顿步兵方阵,左翼是帕曼纽率领的希腊联军骑兵。由于敌我力量对比悬殊,为防止敌人侧后包抄,加强方阵力量,亚历山大又部署了一条后备线,要他们或攻或守,见机行事。
两军渐近,亚历山大发现己方兵少,就带着部队向右移动,右边地势不利于波斯军队。对此,波斯军队采取相应行动,使他们的左翼远远伸展到希腊部队右翼之外,形成包抄之势。这时,波斯军队中的西徐亚骑兵已和亚历山大主力的前锋部队接触了,亚历山大依然沉着地把部队向右翼伸展。大流士见状,深恐敌军开到不平整的地方去,使他的战车失去作用,下令自己的左翼部队包抄敌军右翼,阻止他们继续向右移动。于是,波斯军队左翼骑兵猛扑过来,以数量上的优势把马其顿军压了回去。这时亚历山大命令己方骑兵进攻西徐亚骑兵,一场近距离的骑兵会战展开了。波斯军队的西徐亚骑兵数量众多,具有较好的护甲,使马其顿军遭受了重大损失。即使如此,马其顿部队还是顽强地顶住了敌军的冲击。
同时,波斯军队中央前方的刀轮战车也冲向亚历山大,企图将其方阵冲破。然而这些战车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马其顿先是排箭截击,待敌军到近前后,又冲过去抓住绳索,把车夫拖下来,围住拉车的牲口大砍大杀。个别冲进方阵的战车,被事先受训的方阵步兵让开,然后由马其顿皇家卫队收拾了。
亚历山大派部将阿瑞提斯去阻击企图包抄己方右翼的波斯骑兵,自己率方阵向前推进。当他得知马其顿骑兵已经在波斯骑兵阵线打开突破口后,亚历山大立即组成楔形突击队,亲自率领朝突破口快速冲击。转瞬之间,激烈的肉搏战开始了。马其顿方阵严整坚实,长矛如林,一路狠扎猛刺,步步紧逼。本已提心吊胆的大流士见险象环生,又故伎重演,头一个拨转马头,溜之大吉。波斯中军顿时垮了下来。这时,波斯右翼骑兵本已大占上风,杀得敌方招架不住。帕曼纽向亚历山大请求支援。亚历山大闻讯,停止追击逃跑的大流士,赶去支持自己的左翼。那些本已胜利在望的波斯骑兵听说大流士逃跑,也无心恋战,拨转马头,落荒而逃。这场战役以波斯惨败而告终。本来,如此庞大的军队,如果有好的领导,好的训练,胜负实难预料。偏偏是让一打就逃的大流士来指挥,波斯大军成了乌合之众。亚历山大凭着小小部队,借着精良的武器、卓越的指挥和无比的勇气,竟使波斯大军化为乌有,真让后人大发感慨。是役波斯军伤亡惨重,标志着其有生力量的消灭,其灭亡也将来临了。
胜利后的亚历山大没有穷追逃往伊朗高原的大流士三世,而是带兵直下西亚中心——千年古城巴比伦。城市贵族僧侣闻其要来,像当年迎接居鲁士大帝一样,开城投降。亚历山大虽然年轻,却懂得恩威兼施,收买人心。他修复了被波斯国王破坏了的巴比伦神庙,向地方神献祭,对当地百姓也倍加保护。此后,亚历山大又没费一兵一卒取得波斯帝国首都之一的苏撒,获白银50000塔兰特和大量王室珍宝。此后,亚历山大驱军进入伊朗高原。由于连续作战,进军神速,波斯首都波斯波利斯的守军未及抵抗就被歼灭。在此,亚历山大打开波斯帝国国库得银120000塔兰特和无数其他珍宝。据说,亚历山大为了报复波斯人曾在希腊所做的破坏田园、毁坏庙宇的罪行,一把火烧掉了由无数能工巧匠建成的波斯王宫。公元前330年年初,亚历山大移兵北上,占领四都之一的哈马丹。在这里,他遣散了随他远征的盟国军队。希腊士兵们个个腰缠万贯,满载而归。此后,亚历山大不再是希腊的代表,而是成为波斯帝国遗产的继承人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为了防止波斯帝国死灰复燃,亚历山大决定继续追击大流士。另外,虽然灭了波斯,他的征伐野心并未熄灭,而是越发膨胀起来。大流士一直在逃,手下的将领深以为耻。先是把他劫持,而后把他杀掉了。亚历山大继续进军,消灭了波斯帝国的残余势力,把大流士三世的尸体运回波斯王陵以礼安葬。随着大流士三世的死亡,波斯帝国寿终正寝。另一个更为庞大但短命的亚历山大帝国取而代之。草茫茫秦汉陵阙。世代兴亡,却更似月影圆缺。波斯帝国走下了历史舞台。自公元前550年居鲁士灭米底建立新王朝,至公元前330年大流士三世败亡、王都失陷,波斯帝国历时两百余年,前后历11王。回顾波斯衰亡的历程,让人掩卷深思,感慨系之。
(七)传统与交往:帝国兴亡的反思
若以传统观点视之,波斯帝国的败亡有其政治的、经济的、民族的、阶级的诸多因素,大可罗列出几条来。然而,这些因素并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着。马克思精辟地提出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互动关系观察社会的演进。可是,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帝国都不是一个封闭的事物,而是一个开放的大系统,存在着和外界物质能量的交换。所以,任何一个帝国的变化不仅是由其内部,而且是由其外部的联系和运动共同促成的。这便是在文明交往的动态过程中来观察各交往要素的作用。
观诸波斯帝国的历史,给人以最深刻印象的是频繁的战争交往。从帝国开创时的获得独立,到帝国强盛时的开拓疆土,再到帝国衰亡时的节节败退,无不是刀光剑影的战争场面。战胜则兴,战败则亡。此间或胜或败,牵动着帝国的每一根神经。其胜败之因,颇可玩味。
初兴之时,居鲁士推翻米底,灭亚述、巴比伦、吕底亚诸国,冈比西斯又灭埃及,攻无不克。其极强之期,大流士远征西徐亚无功而返;远征希腊,半途而折。薛西斯再征希腊,受阻于温泉关,再败于撒拉米斯。其后,希腊、波斯或有胜负。及其衰亡,波斯帝国百万之师不抵区区马其顿军。原因何在?
笔者以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有二:一是历时性的传统因素,它应当包括物质的、精神的、制度的传承和积淀,也可以表述为生产力发展水平、生产关系的发展程度和状况、人民的精神风貌,等等。二是共时性的交往状况。帝国初兴时,波斯人拥有勤俭尚武、勇敢团结等优良传统。为获得自由,波斯人同心同德、同仇敌忾,内部交往状况极佳,所以能屡战屡胜。远征希腊时,帝国极盛,疆域辽阔,但内部交往状况却大不如前:士兵来自不同的地区和民族,装束、武器、语言、技术各不相同,缺乏必要的时间加以训练和整合。虽同属波斯军队,却号令不一,指挥不一,如水之于油。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帝国的灭亡。无论希腊,还是后来的马其顿,在军事的传统因素上,均不亚于波斯人。希腊城邦盟军语言相同,利益相关,交往状况自然优于波斯,所以能战胜貌似强大的波斯人。交往状况决定着军队内部的整合状态和战斗力,是动态的、变化的;传统因素决定着军队的物质条件和基本素质,是静态的。帝国后期,波斯军队的优良传统丧失许多。将官们作战时,携带着妻妾仆从及奢侈品,打得赢就打,看着不妙就跑,全然没有不怕牺牲、浴血奋战的精神。希腊人(马其顿人)远征东方时担忧的不是波斯人,而是从他们自己国家招来的雇佣军。公元前376年,一位返回希腊的城邦使者嘲笑说,他看到了波斯国王的面包师、厨师、调酒师,以及众多的看门人。但能与希腊人作战的典型男人,他仔细找过了,却一个也找不到。
对外交往不仅仅是暴力的战争形式。希波战争后,虽然波斯帝国一直走下坡路,但依仗自己雄厚的经济实力施展金钱外交,收买、瓦解敌人,成效颇丰。同样,波斯帝国又以大把金钱收买了那些游离于母邦的希腊人为雇佣军。这些只认钱不认人、毫无民族性格可言的希腊雇佣军帮了波斯人的大忙。关键时刻,他们毫不留情地同自己的母邦人作战。于是,政治、经济、军事交往交织在一起,决定了波斯帝国对外交往,并影响了其内部交往。这使本已风烛残年的帝国又支撑几十年,不是因为它强大,而是因为对手太弱小了。一旦跳出一个像马其顿式的“黑马”,波斯帝国仿佛用手一推便倒了。
各民族、各帝国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每一个帝国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发展程度。这是对事物发展内外因的阐释:内因是根据,外因是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波斯人与其他帝国兴衰一样,兴起时卧薪尝胆,兢兢业业。一旦建国,一代代只知贪图享乐,争权夺利。所以,优良传统逐渐丧失。波斯帝国全凭武力兴起,也全凭武力维持。一旦武力衰颓,帝国便趋于瓦解。开国诸王多为军人领袖。后来嗣君生于深宫,育于妇人,疏远于武力,一代不如一代。再则,帝国以武力征服而成,各地被征服者时时有恢复自由的渴望。帝国武力鼎盛之际,他们尚俯首听命,不作异想。一旦中央武力衰落,地方势力随之坐大。有野心的地方势力便揭竿而起,对抗中央,欲图独立。于是,征服再征服,镇压再镇压,使帝国元气大伤,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于是,亚历山大率数万之众,突入帝国,如入无人之境。
波斯帝国虽然灭亡,但其创造的辉煌文明成就被继续传承了下来。且不说亚历山大如何采用波斯的服饰、礼仪,如何力图融合波斯人和希腊人,帝国所建立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制度在西亚地区延续千余年,为后来的诸帝国所继承。祆教文化更是丰富的营养源哺育影响了后世的诸大宗教,至今还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人类的精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