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黑松山下的小丰镇上,出了件怪事,这件怪事是由一对好朋友引起的。他们一个姓陈名宝,一个姓薛名和,都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要说这两个人好得简直没法形容,这么说吧,完全赶上古代的俞伯牙和钟子期了。按说,他们比俞伯牙和钟子期还要幸运得多,那两位古人纵然千好万好,终归见面的机会有限。而陈宝与薛和却不同,他们生在一个镇上,长在一个镇上,条件有利,只要一有机会,两人就凑到一块,干什么都顺手,说什么都投机。就是不说不做,干坐着,也是你瞅着我舒心,我瞅着你顺眼。尽管如此,他们还感到美中不足,他们终归还不能老呆在一起,还有各人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这年秋季的一天,二人结伴到山里采野果。二人跋山涉水,来到一个叫穷沟的地方,这地方离镇上有几十公里,山高林密,野味确实不少,圆枣子、覆盆子、山葡萄……一嘟噜一串的,二人兴致勃勃,一边采集一边说笑着。突然陈宝一惊,闭住了口,他悄悄捅了薛和一把,往前一指,努努嘴道:“不好!你看!”薛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前面的树丛忽悠忽悠晃动起来,接着又传来“刷拉刷拉”的响声,一会儿,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一晃一晃地拱了出来,陈宝大叫一声:“哎呀!黑瞎子(黑熊)!快跑!”说完撒腿就跑,薛和“妈呀”一声,也跟着跑起来。其实,他俩要是不叫不跑,黑瞎子也许就过去了。他俩这一叫一跑,把黑瞎子也吓了一跳。别看这东西长得傻大憨粗,却非常警觉,你稍有动作,它就以为要伤害它,并且这家伙一向以攻为守。见那两人一惊一乍的,它误会了,以为是想打架。撒丫子就向前追去。要讲穿树林子,那哥俩哪是它的对手,没几步,跑在后面的薛和就被它撵上了,它举起一只熊掌,一巴掌将薛和搧倒,张开嘴,在薛和身上乱咬。薛和在地上翻着滚着,号叫着,陈宝回头见好朋友遭难,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他拨出腰间的一把猎刀,冲上去,往黑瞎子身上乱捅起来。其实,他虽然使了很大的劲,对黑瞎子来讲,也和挠痒差不了多少。但黑瞎子却觉得受到了污辱,它撂下薛和,又回过头来追陈宝。陈宝比较机灵,他绕着大树转圈跑,黑瞎子身体笨重,掉头迟缓,追不上他。陈宝瞄准时机,拉起薛和向前跑去。黑瞎子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俩跑到一个小山包上,突然停了下来,原来下面是一个小山崖,虽说不是很高,却很陡峭。二人回头看看,黑瞎子已追了上来,陈宝说:“没办法,跳吧!”于是,二人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两人都摔倒了,随着滚动的石块,溜了下去,两人都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薛和首先醒转过来,他环视一周,很是诧异,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小土屋里,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身边还有个人,一看,是陈宝。薛和这才回想起在山上的情景。他想抬抬胳膊,一动弹,只觉右臂钻心的疼。仔细一看,原来陈宝的左臂有伤,两人的伤口都模糊一片,竟黏合在一起。这时陈宝也醒了,两人都怕疼,谁也不敢动,就那么靠着。时间不长,一个长发披肩,银须飘拂,面如古铜的老头走了过来,二人一怔,向老者询问起他们昏迷以后的情况。
这老头是个老洞狗子。老洞狗子是特殊历史环境下的产物,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流落到深山老林,与世隔绝,过着野人似的生活。两天前,他偶尔发现了昏倒在山坡下的陈宝和薛和,就把他们背了回来,因为老人只有这一副铺盖,就让他俩睡在了一起。只是他太疏忽,把他们救回来以后,扒去衣服,在每个人的伤口上敷了些草药,伤口贴着伤口,就黏合上了,要是给他俩换个位置也就没事了。
又是两天过去了,两人的伤口渐渐愈合,更是难以分开,等到两人都能站立起来的时候,便成了一对连体人。
还好,他俩不但没感到痛苦,相反都觉得很庆幸。因为这样一来,两人就可以永远呆在一起了。两人还发了誓,永远也不分开。几天后,两人谢别了老者,回到了镇上。两家大人哭天号地找了好多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见两人归来,真是又惊又喜。可是,当众人发现他俩变成连体人时,又不免犯愁了。他俩却安慰众人说:“我俩巴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呢。”两家大人无奈,只得坐到一起,研究制订出一套有关他俩今后的吃穿住行的方案。
陈宝薛和连在一起以后,确实兴奋了一阵子。可是时隔不久,这对从来没产生过矛盾的好朋友,终于起了摩擦。首先是由一些小事引起的。比如,陈宝说:“走,去撒泡尿!”薛和说:“我没尿!”陈宝说:“没尿也得去呀!”薛和只得“唉”的一声跟着去。或者,陈宝说:“喂喂,太阳晒屁股喽,快起床吧!”薛和说:“哎呀,我今天头痛,一动也不想动了!”陈宝只得很不情愿地跟着躺上一天两天。这些还都是小事,他们最大的一次摩擦是在第二年的春天。
薛和在与陈宝连体以前,有一个对象,那姑娘现在住在外地,两人经常书信来往,互述爱慕之情。近来,她已流露出想与薛和尽早成婚之意。可是,当她来到镇上见到薛和与陈宝连在一起的情景,顿时愣住了。走后她来信说,要想结婚必须先跟陈宝分开。薛和为难了,分开吧,说不出口,已经立过誓了。不分吧,又会失去心爱的姑娘。他感到越来越苦闷。这当然逃不过陈宝的眼睛,陈宝觉得,说什么交情似铁,而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交情,这算什么朋友。二人心里都产生了隔阂。有了这个开头,两人便越来越别扭,最后竟互不理睬。
后来,他们到底找外科大夫做了割离手术。据说,他们分开后逐渐又成了好朋友,终归是脾气相投嘛!不过,他们再也不想连体了,他们已认识到,什么事要是做过了头,就会产生一种相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