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军某陆战旅少尉分队长蒋子鹏回家休假,刚准备去碧浪湖看姐姐,手机响了,正是姐姐打来的,叫去玩。
蒋子鹏的姐夫老刘,在碧浪湖当捕鱼队头儿。
碧浪湖最值钱的鱼是三十口网箱的白乌鱼,白乌鱼不仅肉味鲜美,还是一味名贵中药。黑乌鱼每斤的批发价是八元,而白乌鱼每斤的批发价可达四十元。每口网箱都有千余斤,三十口网箱,价值在百万以上。
蒋子鹏来到湖边时,碰上了碧浪湖水产养殖老板刁世雄,刁世雄一个人刚从湖区的鳝鱼湾钓鳝鱼回来,塑料桶里,有约两斤如蛇般扭结成一团的鳝鱼。
刁世雄的二奶刚生了个儿子,鳝鱼是最好的滋补品。刁世雄的二奶姓袁,人称“袁姐”。
老刘家刚杀了猪卖,他请刁老板和他的准女婿吕俊风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刁世雄同意了。七点过,刁世雄和吕俊风一同来到老刘家。桌上,已摆上了满满一桌子菜。
酒过三巡,老刘跟吕俊风打起了“酒官司”,老刘说吕俊风年轻,应该多喝点;他自己“上了点岁数了”,要少饮,并且一会儿还要去巡湖。刁世雄此时已有七分醉,说:“今晚……今晚刘队长是主人,你巡什么湖?小吕,不要喝了,吃点饭,巡湖去。”
当晚,蒋子鹏、刁世雄和老刘,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吕俊风巡湖去了,刁世雄就睡在老刘家。
次日清晨,刁世雄接到吕俊风的电话,说袁姐和小弟弟,还有保姆和大狼狗“刁子”,都不见了!屋里的两张床上,各有一摊黑血;饭桌下,也有一摊黑血。
蒋子鹏、刁世雄和老刘,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刁世雄在堤坝边上的住处。情况果然跟吕俊风说的一样。
警察来了,勘察完现场后,欲寻找失踪的袁姐母子和保姆,吕俊风指着桌上一小盆吃剩的鳝鱼汤,说:“可能鳝鱼汤有问题。”
领队的警察问:“有什么问题?”
吕俊风说:“可能刁叔昨天钓回来的鳝鱼中,有一条是‘望月鳝’。据说,每当月圆之夜,望月鳝会从洞中钻出来抬头望月,传说人或动物吃了望月鳝后,会化为一摊血水,所以又称‘化骨鳝’。说不定袁姐母子和保姆是中了望月鳝的毒!这桌下的一摊血水,应该就是狗化成的,床上的两摊就不用说了。屋后的圈里有猪,不妨弄一头小猪来试试。”
领队盯着那盆鳝鱼汤看了又看,又直视吕俊风好一会儿,才对一个年轻警员下令道:“小江,去猪圈里弄只小猪来。”
一会儿,小江抱了一只二三十斤重的小猪仔过来,领队亲自倒了小半盆鳝鱼汤在一只大碗里,端来放在猪仔面前。猪仔哼哼叽叽,对鳝鱼汤嗅了两下,一头扎进碗里,几下把一碗鳝鱼汤吃了个底朝天。众人眼睁睁地盯着猪仔,看它会不会化成一摊血水。过了半天,小猪仔一点动静也没有,长嘴拱拱这儿,拱拱那儿,还想吃。
领队叫小江把猪仔抱回去。小江俯身抱猪,小猪不干,张嘴在小江手上咬了一口,小江火起,把小猪倒提起来,往后院一溜小跑……
过了约十分钟,小江还没回来,领队对另一个警察说:“小李,你去看看。”
小李领命而去,顷刻,小李飞奔回来,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说:“小……小江和和……和小猪,都化成了血水!”
众人大惊,领队此刻也顾不上一干嫌疑人了,往后院飞奔而去,众人全都跟着跑到后院。
在一口猪圈前,有一大摊血,血里浸泡着一套警服和一些猪毛,手枪尚在,人已不见,警员小江,似乎已化成了那摊血水。
领队脸色惨白,掏出手机向上级报告了情况。众人回到前院,发现桌上一片狼藉,那半盆鳝鱼汤已空空如也!警员小李惊叫道:“那里又有一摊血!”
二
在屋角转弯处,有一摊黑血,黑血里,有几撮黄色的狗毛。蒋子鹏想,如果真有“化骨鳝”一说,那么一定是哪只野狗见屋里没人,爬到桌上去把那盆鳝鱼汤吃了,而被化成了血水!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法医分别从桌子下、床上、猪圈前和屋角的几摊血中取了血样。
刁世刚的屋里的东西,以及少量现金都在;三十口网箱的白乌鱼,吕俊风和老刘去检查了,也没出纰漏。打鱼匠们把前一天准备好的喂料投进网箱中,乌鱼们的食量也正常。
袁姐母子、保姆、警员小江,还有狼狗刁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化粪池里没有;警方请来专业捞尸队,把千亩碧浪湖梳理了几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法医化验了那些血样,人血狗血猪血,俱无毒!
刁世雄的女儿刁小丽,其时正在老家,接到警方通知,从几百里之外赶了回来。
蒋子鹏、刁世雄、老刘、吕俊风、刁小丽,以及另外几个打鱼匠,好长一段时间内,频繁出入公安局,但警方最终也未能确定哪个是嫌疑人。
“望月鳝疑案”成为悬案。
过了一段时间,刁世雄起捞网箱里的白乌鱼来卖,发现三十口网箱的白乌鱼变种了,大都变成了黑乌鱼!刁世雄把黑乌鱼全部卖了,亏了七八十万。他中止了承包合同,离开了碧浪湖。
蒋子鹏后来问姐夫,为什么刁世雄的乌鱼变了颜色,你们都没发现?老刘说,白乌鱼属中上层鱼类,黑乌鱼属中下层鱼类,而且白乌鱼的性子较黑乌鱼温和。网箱内那没有“变异”的约四分之一白乌鱼,是活动在网箱上层的,他们每次下网兜捞鱼起来观察长势,捞起来的都是白乌鱼,因为黑乌鱼反应快,一见网兜就逃到一边去了。况且,谁也没想到白乌鱼会变黑!
碧浪湖一时无人承包。老刘去外省打工,帮一家私人铁厂抬铁水。一日,蒋子鹏接到噩耗:姐夫被铁水烧死了!据说,出事时,老刘在前,一工友在后,抬着抬着,突然木棒断裂,坩桶坠地摔碎,那工友反应快跳开了,只受了一点轻伤,老刘的双脚被铁水淹没,站立不稳,迎面一跤跌倒,正好倒在铁水中,一千摄氏度以上的铁水,顿时把老刘烧成焦炭!
蒋子鹏后来听说,原来跟老刘在一起的那几个打鱼匠,在其他水库继续帮人打鱼。在接下来的两年之内,几个打鱼匠全部死于水中:不是被渔网缠死,就是船翻淹死。河中淹死打鱼匠,这是非常少见、非常奇怪的事情。
吕俊风是离碧浪湖区不远的人,刁氏父女离开碧浪湖后,他也跟刁小丽分了手。吕俊风一次行走在路上,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撞死了,肇事者逃逸。
三
数年后,蒋子鹏转业回地方当了刑警队长。在一次追捕行动中,他徒手抓获了血债累累的职业杀手“黑子”,黑子对蒋子鹏心服口服,向蒋子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累累罪行。原来,在碧浪湖“望月鳝”一案中,所有“化为血水”的人,都是黑子所为。而黑子是吕俊风请来的,佣金为十万。
那晚,刁世雄在老刘家喝醉后,黑子立即就去把袁姐母子、保姆,以及狼狗“刁子”杀了,并做出了被望月鳝化骨的假象,完了后,黑子躲在屋后的干草堆里,等着拿钱。
次日,躲在屋后的黑子见警员小江落了单,为了让人相信袁姐等人真的是“望月鳝”中毒,杀红了眼的黑子一不做二不休,猛地跳出来把毫无防备的小江杀了,并快速地做出人猪被化成血水的假象。黑子先把小江的尸体放进粪池通往水库的阴沟里,自己再躲在暗处,趁众人都到屋后时,又潜进屋里把剩余的鳝鱼汤处理了,在屋角又做出一只狗被化成血水的假象。
蒋子鹏问:“吕俊风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也是为了钱。其实,吕俊风也算是刁小丽请来的杀手。但他的手段太差,不得不请我帮忙。”
吕俊风是刁小丽请来的杀手?
在黑子的引领下,警方很快找到了当年碧浪湖遇害者的遗骸。
刁世雄的家乡刚发生了地震,蒋子鹏等人到那里时,得知刁世雄在震中遇难,刁小丽也身负重伤,生命垂危。
蒋子鹏一直守在刁小丽的病床前。三天后,刁小丽似乎是回光返照,要医生给除掉氧气罩,她有话说:当年,袁姐等人“化为血水”,连警方都侦查不出,刁世雄也有些相信是自己真的钓到了“望月鳝”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白乌鱼变异,这才怀疑老刘、吕俊风、蒋子鹏,以及其他几个打鱼匠合伙,趁他喝醉了睡在老刘家,把两万多斤白乌鱼掉了包。而袁姐母子、保姆,以及警员小江,皆可能被老刘他们的同伙毁尸灭迹。于是,刁世雄开始报复,老刘、吕俊风及其他几个打鱼匠的死,全是他出高价请黑道上的人办的。对蒋子鹏,刁世雄一直有些犹豫,虽然蒋子鹏是老刘的小舅子,但蒋子鹏看起来一身正气,不像是老刘他们的同伙,所以迟迟未下手。
“其实,罪魁祸首是我!”刁小丽说。
“是你?”蒋子鹏吃了一惊。
刁小丽说,父亲抛弃她母亲,与二奶袁姐同居,她心怀怨恨,一直想着要除掉袁姐。她假意与心术不正、在一次偶然中认识的吕俊风谈恋爱,想在时机成熟时,利用吕俊风除掉袁姐。于是她把吕俊风推荐给了父亲。
袁姐生了孩子后,刁世雄常亲自钓鳝鱼来给袁姐母子增加营养,刁小丽和吕俊风觉得时机来了。吕俊风提出,要除掉袁姐母子,须做得干净利落,他本人没有那个水平,得请他的一个朋友,那人叫“黑子”是个职业杀手,武艺高强,心狠手辣。
吕俊风把老刘等打鱼匠约在一起,商量着“做次大的”,而刁小丽则故意避开。老刘等也不是什么好人,几个人一拍即合,商定成功后四六分成,吕俊风四,老刘他们六。
蒋子鹏是被老刘利用了。老刘特意安排在那天杀猪,特意叫妻子把弟弟请去,因为蒋子鹏是个豪爽之人,而刁世雄则是个好酒之人。老刘的目的,是要蒋子鹏好好陪刁世雄喝个一醉方休。那晚老刘喝的是兑了水的酒,装醉,待刁世雄与蒋子鹏真喝醉后,一个人溜下了湖。不久,他们早联系好的两辆大型运鱼车驶来了,一辆装有一万多斤黑乌鱼,一辆是空的。吕俊风、老刘和打鱼匠们,以及随运鱼车同来的一些人,立即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把三十口网箱内的白乌鱼装上车十之七八,然后再把运来的黑乌鱼补充进了网箱。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乌鱼保持平常的食量,令刁世雄觉得鱼没有出问题,从而也让警方在破案时少了一条重要线索。
碧浪湖堤坝附近没有人家,那晚的行动未被其他人发现。行动结束,还未天亮,老刘又赶回家睡下。
蒋子鹏问刁小丽:“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算计你亲生父亲?”
刁小丽说:“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当年,刁世雄看上了我妈,想法害死了我妈的男朋友,而当时我妈已经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