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一起落水事件
晚上中队长朱宇鹏带着一个警员在单位轮值。七点过几分,俩人在值班室看新闻联播,接到报警:鲤鱼湾淹死人了。朱宇鹏立即带着那位警员,骑着三轮摩托赶到出事地点。
以前,宁河大桥未修建的时候,人们过河,大多要从鲤鱼湾码头坐船过渡。上游一公里处的宁河大桥建好后,政府取消了鲤鱼湾的渡船。近来,因受地震影响,宁河大桥成了危桥,要重新翻修,凡车辆,一律绕道从下游十几公里处的宁河二桥通过,人则从鲤鱼湾码头坐渡船。一时间,鲤鱼湾又热闹起来。
近二三十年来,宁河的水位连年下降,政府本想从下游的长江码头租轮渡来使用的,但某些河段有浅滩,吨位稍大一点机动船只上不来。县政府责成水利部门,打造了一艘能装一百多人的钢筋水泥船。因是短期性的,船上未装马达,船头船尾装了四支木桨,用人力划。共六个船工,两人一班,三班倒,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
报警者是值班船工陈二娃。陈二娃说,十几分钟前,一个在县城对岸中心乡中学教书的女教师,坐船到河中间的时候,伸手在河里撩水洗手,突然一个倒栽葱,掉进水里就不见了。当时船上有二三十个人,多是不会水者,众人一片惊叫。船工都是会水的人,船尾的船工李三,反应迅速,扔下桨,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救人。因河心流速较大,船不能停,船头的陈二娃一个人继续把船往岸边划。船上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出事的水面,却一直没有动静。三四分钟后,船到了岸边停靠好,河心仍没动静。李三下水后没能上来!
陈二娃慌忙打110报了警。
离鲤鱼湾码头两百米的下游,有个大回水沱,叫水獭沱,沱里曾有水獭出没,因而得名,但现在已几乎见不到了。若不是发大水,一般情况下,上游冲下来的东西,都会停留在水獭沱里,很少会冲到下游去。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朱宇鹏和同事上了一只小木船,由陈二娃划着,从码头到水獭沱,又从水獭沱到码头,来回寻找,水面没发现任何异物。陈二娃说:“刚淹死的人,很少有马上浮起来的,一般情况下,快则一天,慢则七日,才能浮得上来,如果被水草缠住或被乱石头挂住衣服,那就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浮起来了,今天晚上,是找不到尸体的了。李三的水性比我还好,以前也下水救过几个人,怎么这次就上不来了呢?真是怪事!”
眼看渐渐天黑,朱宇鹏把情况报告给了大队长郭涛,郭涛说过了这么长时间,人早淹死了,只有明天上午,请水利局一起配合,把尸体打捞上来,让其家人认领了事。
俩人刚回到值班室不一会儿,郭涛却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小朱,你们立即赶到鲤鱼湾!”
朱宇鹏和同事赶到鲤鱼湾码头,见那里已停了两辆车,刑警队大队长郭涛,正在和一个人站在河边说话,朱宇鹏认出,那人是“长顺机械制造公司”的总经理李绍堂。长顺公司,是全县最大的国营企业。
郭涛说:“李总,你别急,人掉下去快两个小时了,就算现在捞起来也抢救不过来了。”
李绍堂气急败坏地吼道:“别急!落水的人如果你老婆,你急不急?我不管,你们一定要马上想办法,现在就给我捞起来!否则,我告你们!”说着就要打电话。
朱宇鹏想,听李绍堂口气,落水之人原来是他老婆。他真是急得失去理智了,这是落水事件,不是刑事案件,就算警方一直捞不到尸体,他也没理由告。但这事换着谁,谁都会急。
郭涛低声下气,好说歹说,终于使李绍堂放弃了连夜打捞尸体的要求。李绍堂心情激动,蹲在地上,双手捂脸,号啕大哭。
好容易待李绍堂平静,郭涛叫他说说具体情况后。李绍堂说,他老婆王春燕,在中心中学当教导主任。快要吃晚饭时,他见王春燕还没回家,就打她的手机,王春燕说正在和几个老师吃饭,要七点过才回来。八点过,见老婆还没回来,李绍堂又打王春燕手机,却打不通了,他打电话到学校,值班老师说,王主任早就走了。学校到鲤鱼湾码头只有三四里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可走到,老婆会到哪里去了呢?李绍堂驱车来到码头,一下车就听见人们议论纷纷,说刚才淹死了两个人,一个是中心乡中学的王老师,一个是船工李三。李绍堂急得直接拨通了郭涛的手机。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与水利局联合作业,从鲤鱼湾码头下游二百米处的水獭沱里,捞起了王春燕和船工李三的尸体。两具尸体并没有大家想象那样紧紧缠在一起,而是在相隔几十米远的两个地方捞到的。两具尸体都已被什么东西咬得残缺不全:王春燕的双耳不见了,鼻子不见了,右手除大拇指外,其余四根被齐根咬去,身上的其他地方,东一块西一块也被咬掉了不少肉;李三的一只手掌,从手腕处被咬没了。李三的头上有个洞,大家认为,李三头上的洞,很显然是扎猛子下去时,正巧撞在河底一块朝上的锐石上。
朱宇鹏和郭涛分析,咬掉王春燕的耳朵鼻子,几斤重的水獭,或四五斤重的乌鱼或鲶鱼就可做到;咬掉手指,则要二十斤左右的水獭、乌鱼或鲶鱼才能做到;要把李三的手腕连肉带骨咬断,水獭就没那么大的本事了,通常情况下,最大的水獭只有二十来斤重。如果是乌鱼或鲶鱼干的,那家伙至少要有五十斤以上。要么,是一条好几十斤重的扬子鳄,但是,在这宁河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鳄鱼。两具尸体上,各处齿印大小不一,同一处创口,既有大齿印又有小齿印,由此可以看出,各处创口,似乎是相同一幅大小参差的牙齿咬的。也就是说,在水下噬咬两具尸体的,是同一只动物。
近些年,宁河的生态环境保护得好,河里的鱼渐渐多起来。如果河里大型凶狠鱼类过多,会影响到其他鱼类的发展,甚至会影响到人的安全。公安局和水利局研究后决定,立即着手对宁河上下游几十里长的河段,进行一次捕捞,凡打到5斤以上的乌鱼或鲶鱼,或其他稍大的食肉型鱼类,统统处理掉。
二、第二起落水事件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县水利局采用了各种先进捕鱼技术,请来各路捕鱼高手,对几十里所辖河段,进行了一次“梳头式”捕捞,结果,大大小小的鱼倒是打起来十多万斤,但超过二十斤重的凶猛鱼类如乌鱼、鲶鱼、鲳鱼等,一条也没有,至于扬子鳄,更是连影子都没看见过,四五十斤重的鲤鱼草鱼和鲢鱼,倒是打起来上百条,但这些鱼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
朱宇鹏想,咬断船工李三手腕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水下生物?或者是,四五十斤重的乌鱼和鲶鱼这河里肯定有,但没有捕到。
水利局在宁河里打完鱼的第五天上午,又出事了。
出事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房地厂商,姓应。应老板的老家,在县城河对面南岸镇仁和村。多年前,应老板外出打拼,据传如今已有上亿资产。仁和村风景优美,应老板准备在老家开发别墅群。这几天,他在年轻漂亮的女助理陪同下,在仁和村考察。因老家没合适的地方住,应老板秘书就住在县城的宾馆里。
那天上午,天雾蒙蒙的,目不能极远,几十米之外就看不清楚了。应老板和女助理,从县城这边的码头上船,船行到河心时,忽然,“扑通、扑通”,离渡船右舷20多米远的河面,一条两尺来长的鱼儿,跃起,落下;跃起,又落下。本来是坐在船舱中间椅子上的应老板,看见频频跃出水面的鱼儿,大喜,说:“没想到,家乡的生态,好得超出我的想象,河里居然还能看到鱼儿跳!”说着,应老板站了起来,靠近舷边,一只脚踏在船舷上,以便看得更清楚。
当时船上一共有五六十个人,站着的有三十多个,坐着的有二十多个,见到河面有鱼跳的时候,船舱里坐着的二十个人也全都站了起来,纷纷往右舷边的水面看,他们的脚,都情不自禁地往右边移了一步或半步。这个时候,本来基本保持平衡航行的渡船,开始往右边倾斜。船头船尾两个船工,大声叫大家坐下,注意安全。船头的船工是陈二娃;李三死后,船尾的船工换成了一个姓刘的小伙子。
陈二娃和小刘刚吆喝了两声,突然,更大的一声“扑通!”传入两人耳朵,好像是船上有人落水了!
“快,救命啊,救命啊!”一个女子在大声呼救,正是应老板的女助理。女助理边叫,边脱掉自己的外衣,就要往水里跳,陈二娃过去一把拉住她,问:“你水性好不好?”女助理说:“能浮几丈远!快,快,船师傅,你快点下去救人啊!”说着又要往下跳。
陈二娃说:“你别下去!”他扭头大喊一声:“小刘,你继续把船划过去!船上有手机的,赶快打110!我下去了!”“扑通!”陈二娃跳下了水。
从应老板落水,到陈二娃跳下去救人,最多半分钟时间,在陈二娃跳水之前的那一刻,应老板的头还在水面一冒一冒的,可待陈二娃入水那一瞬间,应老板身体的所有部位,就从水面彻底消失了。
这个河段,深度只有两三米,陈二娃在水中钻上钻下的寻找,没见到应老板的一丝踪影。
船上有人报了警。大队长郭涛亲自带队,带着朱宇鹏等几个警员,飞速赶来了。
在上车之前,郭涛就已跟水利局联系了,请他们带着救人捞人设备,立即赶到鲤鱼湾码头。
在码头下车后,郭涛说:“小朱,脱掉衣服,跟我下水。”
应老板落水处,离码头只有五六十米远。郭涛和朱宇鹏没要小木船送,直接从码头跳入水中,几十下“大把”,就游到了河心。
从出事位置到下游二百米处的水獭沱,郭涛和朱宇鹏在水中钻上钻下地搜寻,折腾了一个来小时,仍没找着应老板的尸体。
足足一个小时后,水利局的水上搜救船,才把打捞尸体的专用设备姗姗运来。
从出事位置到下游的水獭沱,各种捞尸设备都用遍了,不见应老板尸体的踪迹。
朱宇鹏对郭涛说:“郭队,叫他们到上游捞捞看。”
郭涛说:“上游?尸体又不会潜水,怎么会跑到上游去?”
朱宇鹏说:“说不定会被漏网的大鱼拖上去了呢。”
郭涛考虑了一下,跟水利局的人作了商量,叫他们在鲤鱼湾码头上游捞捞看。
结果,应老板的尸体,是在距鲤鱼湾码头上游一百多米处的一大丛“过江藤”底下,用滚钩钩住衣服拖起来的。水利局的人都说:“看来,这河里硬是有大鱼没打起来。”
也许是河里那条大型水生动物,刚刚把尸体拉到过江藤底下,还没来得及啃咬,应老板的尸体,没有一处受损。郭涛指挥朱宇鹏等几个警员,七手八脚地把应老板的尸体往运尸车上抬。朱宇鹏抬的是尸体的左腿,他用左手握住尸体左小腿“一把抓”部位,也就是紧挨脚后跟的脚踝位置,右手抓着大腿往车上抬。把尸体在车上放好后,朱宇鹏正准备下车,忽然发现,刚才被自己握过的尸体的脚踝位置,有一圈淡淡的淤青。
活人的皮肤,受到重力挤压,时间稍长,血脉流通不畅,会出现淤青。人一死,血会在体内迅速凝固,怎么挤压都不会留下痕迹。
朱宇鹏想,难道应老板没死?
司机已发动了运尸车,朱宇鹏忙喊到:“郭大队,你快过来看!”
“什么?”郭涛两步跨了过来。
朱宇鹏把尸体左脚踝处那圈淤青指给郭涛看,郭涛仔细看了看,问:“小朱,你是用哪只手握住这个位置的?”
朱宇鹏说:“左手。”
“你再握一下看看。”
朱宇鹏再次用左手握住了尸体那冰凉的左脚踝。
郭涛说:“你握住别动,就用你刚才那多大的劲,别轻了,也别重了……好,就这样——”咔嚓几响,郭涛用数码相机,对着朱宇鹏手握住的地方拍了几下。
郭涛说:“好了,小朱你把手拿开。你仔细看,这圈淤青印,不是你捏的。如果确实是人手捏的话,这只手比你的手大。这河里,究竟有一只什么动物?”
三、巨型水獭
有人怀疑,应老板是被他的女助理推下去的。经调查,那女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跟应老板还不到一个月,还没被发展成一般人所想象的“二奶”,她应该没有谋杀应老板的动机。况且,据了解,应老板还会游泳。对女助理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市县两级水利部门的几位水产专家,被请到了县公安局。
在观察了应老板尸体左脚踝处那圈淤青,观察了王春燕和船工李三身上的伤口断面照片后,市水利局的一位水产专家说:“脚踝处的淤青,很像人手捏的,但又不完全像。在陆地上,只有大猩猩的手和猴子的手最接近于人手,但是,淤青肯定不是大猩猩或猴子捏的,因为,这两种动物都不识水性。在水中有什么动物的爪子形状与人手相近呢?只有一种动物,那就是:水獭。据我们所知,通常最大的水獭,不会超过二十斤,它们的手掌只相当于三四岁儿童的手掌大。再说,就算它们能抓住人的脚踝,以一只水獭的力气,是不足以把人的脚踝捏出淤青的。能咬掉人的耳朵鼻子和手指头的水生动物很多,但要把人的手掌齐腕咬断,就算是在长江里,这样的凶猛鱼类,现在也不多了。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水下动物干的呢?大家再分析分析。”专家说完,眼望其他几位同行。
大家一时沉思不语。见半天无人发言,朱宇鹏说:“1986年,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失事后,核辐射导致当地的一些动物发生基因变异。据一些媒体报道,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所在地,即现在的乌克兰奥夫鲁奇地区,人们看见过二三十斤重的大老鼠。宁河里的水獭,是不是有因为基因变异后,个体增大几倍的可能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