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莎用手帕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笑着说：“好啊。”
钟扬念道：“君住长江头，妹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吕莎也随口而出：“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钟扬回过头来望着吕莎说：“吕莎，我总觉得生活充满了机遇，人，是由命运安排的。”
吕莎反问：“你也相信命运？”
钟扬说：“怎么说呢，也信也不信。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太消极了，命运是可以改变的，那就是机遇。”
“钟扬，”吕莎真诚地说，“我最佩服的就是你的拼搏精神，当然，还有你的才华。你那么努力，付出了那么多，但结果不一定成功。”
“我也这样想过，”钟扬来回走动着说，“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在于成功与否，我不像功利主义者那样急功近利，问题在于奋斗的过程，追求的乐趣。不是说，人要有一个精神支柱吗，我的精神支柱就是文学。”
吕莎哈哈笑着说：“你还是那么纯真，那么可爱，也正因此，你的形象不能在我脑海里消失。”
“但愿如此，”钟扬说，“你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曾痛不欲生，好像生活中一切都黯然失色，要不是文学这个支柱，我可能早就垮掉了。”
“你自作自受，谁叫你那么骄傲，”吕莎赌气地说，“我也是一气之下才结婚的，结婚后便后悔了。我知道我心中藏的是你，并不是什么科长。离婚后我本来想去矿山找你的，但转而一想，假如你结婚了怎么办？我不是自找没趣吗，所以，我只能把对你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
钟扬激动地走过去抱着吕莎说：“吕莎，我们都做过蠢事，上帝原谅了我们。命运又把我们放到了一起，我们不能辜负上帝的安排。”
吕莎在钟扬强有力的拥抱下，身上逐渐浮躁，感到有一种情欲在涌动，便对钟扬说：“我们到后山去找一个偏僻的地方。”
钟扬心领神会。
他们找到后山一片槐树林，走进槐林深处，在吕莎的暗示下，钟扬结束了童男子的生涯。吕莎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两腿紧紧夹住钟扬。钟扬第一次过性生活，缺乏经验。在吕莎的诱导下，钟扬渐渐达到高潮。他身强体壮，感到像赛马一样兴奋，开摩托车一样疯狂。
两人酣畅淋漓地发泄了青春的激情，心情无比地轻松愉快。吕莎把网袋中的苹果、罐头、面包拿出来放到草地上，笑着说：“钟扬，这是快乐的午餐。”
钟扬舒展了一下手臂，深情地望着吕莎说：“吕莎，你让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该怎么谢你呢？”
吕莎说：“我不要你谢我，要你永远爱我。”
五
徐曼丽真不明白钟扬为什么老是回避她，是嫌她长得丑吗？肯定不是。她一米六五的个头，丰满又苗条，鸭蛋形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镶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眉毛细长细长的，眉心有一颗淡淡的黑痣，那是美人的标志。是嫌她轻浮吗？也不可能，她徐曼丽绝不随便交男朋友，而且对讨好她的某些人，正眼都不看一下。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除非他钟扬有了心上人。她了解到钟扬并未结婚，那个心上人能是谁呢？是吕莎？漂亮而有才华的吕姐？似乎也不大可能。钟扬和吕莎接触并不多啊，起码在公开场合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亲密的表示。徐曼丽思考的结果是，还要更多地接近钟扬，她是不甘心失败的，至少在钟扬没有明确女朋友之前。
为了迎接元旦班级舞会，许多同学在课余练起了三步、四步。钟扬三步、四步是会跳的，而且旋三还跳得比较好，所以当同学们练习舞步的时候，他便一头钻进图书馆在书海里漫游了。
徐曼丽跳得好，理所当然成了同学们的教练。汤玉强和邢大成本来不怎么喜欢跳舞，但由于是徐曼丽任教练，便表现出空前的积极性。没有钟扬参加，徐曼丽教舞也是兴趣索然，她应付式地讲了三步、四步的基本步法，做了几个示范动作，便让大家自由练习。
那个星期天，徐曼丽吃过早饭，化了淡妆就要出去，便说：“吕姐，我今天没事，想和你一道出去玩。”
吕莎和钟扬已约好在镜湖凉亭里见面，怎么能带上她呢？吕莎便微微一笑说：“吕姐今天要办点私事，不能带你。”
“私事我也要跟你去。”徐曼丽不容拒绝地说。几个星期天她都见吕莎匆匆出去，直到傍晚才回来，心中十分怀疑。
吕莎想了想说：“好吧，那我们就走。”
她们来到镜湖边，吕莎说：“小徐，我的私事也不办了，就在这儿散散步吧。”她不愿带徐曼丽到凉亭里去，又怕钟扬等得着急，十分为难。
“吕姐，”徐曼丽这几天很苦恼，也正想和吕莎谈谈心，便试探地说，“你是过来人，能说说初恋的滋味吗？”
吕莎微微一笑说：“初恋像含苞的鲜花，带露的青草，火红的高粱，浓郁的米酒。”
徐曼丽说：“我不要你讲抽象的比喻，我要你讲具体的。吕姐，你初恋的对象是谁，有什么感觉？”
吕莎望着徐曼丽说：“你倒真会搞调查，我初恋的对象是个普通工人，但他很有上进心，也很有才华，我的感觉就是离不开他，不管在哪儿，不管什么时候，老是想着他。”
徐曼丽不由自主地说：“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吕莎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恋爱啦，快说，是谁？”
徐曼丽脸一红说：“吕姐，我只是说也有这种感觉，并不等于我就恋爱了。”
她们正说着时，只见钟扬手里拿着一本书，从湖边走过来。
徐曼丽看到钟扬，敏感地对吕莎说：“吕姐，你可是和钟扬约好了在这儿会面？”
吕莎掩饰地说：“别胡扯。”
钟扬见徐曼丽和吕莎在一起，知道了吕莎为什么没有按时赴约，便随机应变地说：“你们还挺有雅兴，镜湖漫步别有风味啊。”
徐曼丽狡猾地说：“钟扬，你真是用功的好学生，走到哪里都带着书本，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书吧。”
钟扬坦然一笑说：“徐小姐的意思是，我也和欧阳文忠公一样，在乎山水之间了。”
徐曼丽做了一个鬼脸说：“只怕也不在山水之间。”
今天天气不错，吕莎故意引开话题说：“钟扬，你拿了稿费还没有请客呢，干脆今天请我们撮一顿。”同时向钟扬使眼色。
“对，钟扬你别小气，”徐曼丽立即响应说，“找一个好一点儿的饭店。”
“好，”钟扬领会吕莎的含义，大大方方地说，“既然两位女士肯赏光，我请客。”
他们在江城饭店雅座落座，服务小姐递过菜单，钟扬让吕莎点菜，吕莎让徐曼丽点。徐曼丽把菜单一推说：“我才不点呢，吕姐，你就代劳吧。”吕莎便点了几盘经济实惠的菜，徐曼丽看了心中有数，也不作声。菜上来后，钟扬又问喝什么酒，徐曼丽说喝葡萄酒，吕莎同意。吕莎喝酒很含蓄，一杯酒慢慢地喝；徐曼丽喝酒很爽快，两口一杯。几杯酒下肚之后，徐曼丽脸上泛起了红晕，娇艳动人。她端起酒杯说：“钟扬，结识你这位高材生，我感到荣幸，来，干了这杯。”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钟扬只好陪她干杯。过了一会儿她又端起酒杯说：“钟扬，我还要和你干一杯，好事成双。”说完又是仰起头一饮而尽。钟扬只得又喝一杯。吕莎心里有点酸酸的，但也不好说什么。“钟扬，”徐曼丽又端起一杯酒说，“今天我们高兴，必须一醉方休，来，再干一杯。”眼波传情地望着钟扬。吕莎插话说：“小徐，别喝醉了。”徐曼丽斜了她一眼，带着几分醉意说：“你不是怕我喝醉了吧？关心钟扬就明说。”说着仰起头一饮而尽。钟扬望着吕莎面露难色，徐曼丽端起他的酒杯，瞪着他说：“干吗？不喝可不行！”她把酒杯送到钟扬嘴边，让钟扬一口喝干。又喝了几杯，徐曼丽真的醉了，她心中苦闷，借酒浇愁，醉眼蒙眬地望着钟扬说：“钟扬，你怎么不同吕姐干杯，你们别不好意思，吕姐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她支持不住了，一下歪倒在钟扬怀里。钟扬付过账后，和吕莎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徐曼丽送回了学校。
元旦舞会就在教室里举行，班主任施兴国老师亲自主持。先唱卡拉OK，汤玉强当仁不让，第一个上去唱了一支《红星照我去战斗》，还算可以，赢得了不少掌声，他来劲了，又唱了首《血染的风采》。第二个上去的是徐曼丽，她唱的是《红梅赞》，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许多同学叫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可她却放下了话筒。吕莎唱了一首《谁不说俺家乡好》，优美动听。钟扬本不想唱，程小帆一再鼓励他说：“唱一个，怕什么。”于是钟扬走上去拿起话筒说：“我唱一首《牡丹之歌》，献给那些在逆境中奋斗的仁人志士。”他虽然唱得不是那么准确，但是那雄浑的男高音是非常富于感情的。徐曼丽的眼睛闪着光，她想不到钟扬能把《牡丹之歌》唱得那么好。
唱歌结束后便是跳舞，音乐一响，汤玉强便走到吕莎面前说：“吕老师，请。”吕莎只好站起来和他跳慢四。邢大成走到徐曼丽面前说：“徐小姐，能请你吗？”徐曼丽不大高兴地站起来。钟扬、程小帆、刘志贤分别和其他女生搭配，少数不会跳的坐在边上休息。一曲终了，接着播放华尔兹，徐曼丽怕其他同学邀请，抢先走到钟扬跟前说：“钟扬先生，你不会拒绝吧。”
钟扬极快地看了吕莎一眼便站起来。徐曼丽和钟扬跳舞的时候，望着他的眼睛说：“你跳得挺不错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钟扬把眼睛滑向一边说：“过奖了，我只能凑合。”
徐曼丽接着说：“那天我喝醉了，让你笑话了。”
钟扬以老大哥的口吻说：“怎么会呢？都是同学。”
“知道我为什么喝醉吗？”
钟扬装傻地说：“不知道。”
徐曼丽撒娇说：“你肯定知道，就是不说。”
音乐停下来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舞曲再度响起来的时候，钟扬对程小帆说：“小帆，你去请徐曼丽跳，她跳得挺不错的。”
程小帆走过去，徐曼丽立即站了起来。钟扬很想请吕莎跳舞，但吕莎向他暗示了一个眼色，他坐着没动。邢大成走到吕莎身边，吕莎迟疑了一会儿站起来。汤玉强专和班上比较漂亮的女生跳，忙得不亦乐乎。刘志贤和钟扬一样，跳了两次之后，便坐在一边观看，没有再跳。
舞会到十二点才结束，汤玉强也一直跳到十二点，总算出了一次风头。
六
《大江》编辑部举办笔会，在吴家华老师的努力下，钟扬、程小帆、刘志贤、吕莎和徐曼丽被邀请参加。
笔会在编辑部会议室举行，先由编辑部请来的北京作家林斤澜、上海作家戴厚英、广东作家陈国凯谈创作体会，然后讨论本省作家孙台的短篇《紫灯》。
在省作协的评论家和江城几位专业作家发言之后，钟扬也作了半小时发言，他就《紫灯》的立意、内容和表现技巧谈了自己的看法，深得《大江》主编的好评。徐曼丽更是激动，她没想到钟扬对《紫灯》的分析如此深刻，颇有见地。
在编辑部吃过晚饭后，徐曼丽悄悄对钟扬说：“钟扬，陪我到新华书店买几本书好吗？”钟扬点点头，想把程小帆也叫上，徐曼丽碰碰他的胳膊说：“不要叫其他人。”
徐曼丽在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契诃夫小说选》和一本《普希金抒情诗选》，然后对钟扬说：“钟扬，我们到镜湖岛去玩一会儿好吗？”
镜湖岛是江城青年男女幽会的场所，钟扬当然明白徐曼丽约他去的含义，便想借此机会对这个小女孩说清楚，免得她想入非非，就说：“徐小姐有兴趣，我愿意奉陪。”
镜湖岛在湖中心，必须租一条小船才能划过去。岛上树木葱茏，假山、竹园、草坪、花卉点缀其间。月光清幽，花木扶疏，徐曼丽和钟扬在岛上慢慢走着，各想各的心事。
“钟扬，”徐曼丽靠近钟扬的身体说，“我总感觉你好像有意避开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钟扬说：“没有啊，你多心了。”
徐曼丽直视钟扬的眼睛说：“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你有女朋友吗？”
钟扬想告诉她自己和吕莎的关系，转而一想不能，且不说大学不准公开谈恋爱，单就吕莎的性格也不会同意他暴露这种关系，所以便说：“暂时还没有。”
徐曼丽继续盯着钟扬的眼睛说：“我不相信。”
钟扬说：“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不会骗你的，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徐曼丽停下来，大胆地抓着钟扬的一只手说：“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钟扬冷静地说：“不合适。”
徐曼丽不服气地说：“为什么？”
钟扬认真地说：“小徐，一是我比你大得多，二是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三是我一个普通的煤矿工人，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徐曼丽说：“就这点理由？我不满意。我想听听你对我个人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