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好不容易来到了郝川的老家，他带我去了镇子郊外的一个桃树林里。我一直很忐忑，郝川不太对劲，他到底想干什么？姚静真的活着吗？
“你知道吗？这是我家的桃园，每年丰收的时候，我母亲就会去卖桃子，我就是靠着母亲这个桃园的收益来上大学，然后又通过勤工俭学才去留学的……”
我沉默着牵了牵他的手，心里有些感动。
他拉着我的手，七拐八折，来到了桃园的中心，指着其中的一棵小桃树说：“看，姚静就在那儿！”
我吃了一惊，看着小桃树，慢慢地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真的，我感觉到了姚静的存在，她的气息，她的清纯，仿佛就在这棵桃树的身上，似乎她还活着。
郝川对我说：“你懂什么叫嫁接吗？”
我想了想，说：“上中学的时候生物课本里好像有说过，就是把两种不同的品种接起来，改造成优良的植物品种？”
“对的，将一棵植株的组织融合到另一棵植株上的技术，就是最基本的嫁接。我在英国留学时，主攻的就是细胞生物学。”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静死后，我提取了她的基因，带到了英国。我在英国的导师文森特先生，在英国是细胞生物学研究的佼佼者，也是个风趣而古怪的学者，他居然提出过，将人与植物嫁接，会出现什么样的成果……”
我惊呼起来：“那不是太可怕吗？如果把一个人截断，嫁接到树上，那个人岂不是再也无法移动，像植物一样永远长在地上吗？”
郝川笑了起来：“你想的那只是简单的植株嫁接，而文森特先生研究的是细胞与基因的嫁接。”
他继续解释：“文森特先生的研究成功了，所以，你会感觉得到，这株小桃树身上有着姚静的气息和味道，那是因为我们将她的基因注入到了这棵桃树里，嫁接成了人与植物的基因组合物，因此，这株桃树里含有她的DNA，这样，我就会感觉到姚静始终在我身边。以后，我每年都会回来看她，直到永远……”
原来是这样，我对他说的什么细胞啊、基因啊虽然半懂不懂，但还是大体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想到他在姚静死后奔赴英国，成天沉浸在实验室里，就是为了这事，我牵紧他的手：“我以后也每年陪你回来看望姚静，好吗？”
郝川点了点头。我放下心来，我真的是冤枉张少伟了，回去还是跟他道个歉吧，虽然我从来不曾对谁说过对不起，可是，得到了自己愿望中的爱情，我还是想对张少伟道歉，他帮了我，我却无法爱上他。
我更想对姚静说对不起，我抢了她的爱人，还夺走了她的生命，请别怪我，我真的很爱郝川，如果没有他，我将无法活下去。请原谅一个小女人对爱情的野蛮和贪婪！
三、变异“植物人”
我和郝川开始成双入对。可是，我觉得他越来越古怪，他上班越来越早，我劝他不用这么勤奋，我父亲的公司，以后是我的，也是他的，不用这么卖命。可他却不听，早出晚归，和我约会也总是在晚上。
然后，可能因为改变了过去的生活习惯，我开始头晕，甚至四肢无力，三个月不到，我就病倒了。
郝川再也不上班了，说他要每天陪着我，我挺感动的。但我身体却始终不争气，医生说我似乎是神经中枢麻痹，却又检查不出具体的病因。
我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始终不见好转，而且似乎病情更为严重了。因为天天照顾我，郝川的身体也变得很虚弱。
我厌倦了待在医院，和父亲及郝川提出想回家。他们也觉得换个环境也许要好些，于是同意了。
郝川每天什么也不做，只是陪着我，虽然他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老给我讲故事，讲笑话。但我笑不出来，我的手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甚至我的大脑都越来越迟钝。
这一天，郝川照常来问我怎么样，我想回答他，却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郝川问我是否无法说话，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地轻微点了点头。
郝川却在那里古怪地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很恐怖，这不是我爱的郝川，他怎么会是这样？可我什么也说不了，动不了。
郝川坐在我身边：“何隽，今天我不再给你讲故事了，我给你聊聊天吧。你知道吗？你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植物人了。”说到这里，他又阴笑了一下，他的脸，呈一种古怪的绿色，绿得吓人。
我看着他，除了眨眼，什么也不能做。
郝川在床边淡淡地对我说着，像说不相关的人与事：“那天在成都的宾馆，我听到了你和张少伟的全部通话，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警告过你，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这事与你有关，我不会放过你的……但是，你让我失望了，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爱你，我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姚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人比我更爱她。她对我来说，就是我的生命，可是，留学后，我没想到自己会成这样……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植物人，你当时没有理解，现在我来和你解释吧，我的导师文森特早就研究出了人与植物的嫁接，当时我也被他胆大的想法吸引了，甘愿做了他的实验品。你知道吗？人与植物的基因嫁接，有两种方式：一种我带你去我家的桃园时，告诉过你，就是将人体的基因注入植物里，让植物带着人体的信息生长着，直至植物死亡，才会消失，所以我告诉你姚静没有死；而第二种，就像我这样，将植物的基因和我身体里的基因嫁接，于是，我就成了一个‘植物人’，我拥有植物的特性和人的特性，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奔走，但我的呼吸系统却像植物一样，是利用光合作用在进行呼吸。这个惊人而特异的成果，文森特先生并不敢公布，因为这将引起人类的混乱，想想看，如果有一半的人类接受了这种嫁接，将产生巨量的二氧化碳，人类的生存环境将会恶化成什么样……
“从英国回来，我发现自己的这一特性后，为文森特先生的研究成功而高兴，但更为自己恐惧，姚静和我生活在一起，老是会头晕，四肢无力。我这才发现，我居然像植物一样，在阳光下，我吸入的是二氧化碳，呼出的是氧气，而且每一种气体的量都很大，所以，以前你会觉得在阳光下和我在一起，呼吸上是那么清新畅快，那是因为在我身边吸入了大量的氧气，就像在森林里的感觉一样。但是，我怕伤害到姚静，开始和她保持了距离。可是我爱她，我又不愿意放弃她，为这，我一直苦恼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就在这时候，你来接近我了，我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因为我是‘植物人’，你却一意孤行地来爱我，抢夺我，甚至为这将姚静害死了。当我知道真相后，我就不打算放过你。我之所以早出晚归，是因为我不愿意在阳光下与你接触，只有在阴暗而没有阳光的地方与你接触，我身上才会释放出二氧化碳。而你，吸入过多的二氧化碳，引起神经中枢的麻痹，才会导致现在的状态，我会继续守在你身边的，直到你的神经中枢麻痹得让你完全成为一个真正的植物人，永远也无法起身、说话、行走……
“安息吧，我的睡美人，我会陪你到真正成为植物人的那一天，然后，我将回到老家，在阳光下，永远和姚静生活在一起，我们才是真正永恒的一对……”郝川的声音冷酷而诡异，像从地狱传来的。
我听得惊恐万状，可却无法动弹。
父亲来看我，叹息着，郝川每天假惺惺地在父亲面前跟着悲伤，像一刻也不离开我的样子，我不知道离自己成为真正的植物人的那天还有多久，可我已经永远没办法把真相说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