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虽然面上镇定，等御林军一走，只觉得后背湿透，被夜风吹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行了，还看什么，赶紧走。宫里得走一圈，各处都得收拾妥当了，可不能留下半点味道。”
紫罗捏着鼻子抬了两桶，有点受不住了，身后几人也是脸色不太好看。
“小声点，前头是皇上的寝殿。依照惯例，今晚十五，应该在皇后娘娘的宫殿里就寝。”老太监压低声音，听着像是给新来的宫人解释，实际是告诉紫罗，可以准备动手了。
其实后宫没有别的妃嫔，皇帝几乎每天都在皇后的寝殿。
老太监一连几天都发现新帝都在皇后的寝殿里歇着，动手的地方自然就选在此处。
紫罗对他微不可见地点头，应道：“小的知道了，必然不会惊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闻言，老太监心下满意，是个聪明的，这事看来能办得妥妥当当。
就是事成之后，这几人见过他的脸，是不可能再留下的。
眼看紫罗等人进了寝殿，里面起初静悄悄的，突然听见宫女一声惊慌地娇喝：“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的声音纷杂，反倒听不清楚。
这是成功了，得手了？
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老太监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子夜时分，正是每个人最困倦的时候，就是御林军也不例外，最是松懈。
所以他才会让紫罗等人在屋里睡下，这时候养足精神起来，加上身手不凡，皇帝在宫里被御林军重重包围，必然不会想到有人会无声无息潜进来刺杀。
色目人虽然出身低微，上不了台面，但是能以一敌十，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就是什么都好，脑子却不够，总是被人耍得团团转！
老太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从怀里取出勺子吹响了。
尖锐的哨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尤为突兀，吹了三声，老太监的任务已经完成，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是一颗暗棋，不到关键时候，不能轻易暴露了身份。
只是老太监正打算离开，却被早就该换班离开的御林军团团包围，他不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们怎会在这里，这不可能！”
“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御林军统领慢慢上前，对着老太监露出厌恶的神色：“知道必定有人吃里扒外，却没想到会是你。难道你忘记了，先帝当年仁慈，留下了你这条狗命。不知道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想要加害皇上？”
老太监被发现，也不再惊慌，闻言冷笑道：“该感恩戴德先帝留下我的性命，却折辱于我。变成太监，又是倒夜香的，宫人里地位最低，谁都能随意踩上一脚，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他听着脚步声由远至近，知道援手就要到了，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口：“若非族人苦苦相劝，我又如何会行尸走肉地活着，就为了等这一天。等我族人登上皇位，皇家人当初给我的折辱，我必定加倍奉还！”
“你们还不进去，指不定还能挽救一二，不至于让皇帝死得太难看！”
老太监仰头大笑，只觉得胜券在握，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御林军统领一听，倒是跟着他笑了。
老太监见状，止住笑，惊疑不定地问道：“你笑什么，不进去救驾？”
“我笑你太傻，没发现我们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吗？”统领摆摆手，夜色的灌丛里头是一双双发绿的眼睛，十分渗人：“能逃掉我们的眼睛，却不一定能逃得了它们的！”
老太监惊得跌坐在地上，他回头张望，看到冲过来的黑甲士兵，顿时露出一抹笑来。御林军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想要救皇帝，已经太迟了。
他脸上的笑容这才起来，在看见黑甲士兵后面包围过来的御林军时，不由僵住了。
不过比起黑甲士兵，御林军的数目只是他们的一半！
皇宫里的御林军是有数的，分成三批每天轮休，即便把所有人叫来，都不可能比黑甲士兵多，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输定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能够改朝换代……”
老太监的话尚未说完，树丛里的鹰群振翅而起，直直扑向黑甲士兵。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黑鹰犹如融入了黑夜之中，月色并不明亮，如此夜晚最适合刺杀。谁会想到，如今这也是黑鹰如鱼得水的境况？
黑甲士兵人数再多，也挡不住鹰群的扑杀，一个个疼得在地上打滚，别说抵挡御林军，就是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老太监看得心里发颤，结结巴巴道：“不可能，我明明在水里……”
他明明在鹰群平日饮用的水里下了迷药，好叫它们不来坏事，怎么一个比一个精神，根本没有中药的迹象？
突然一只黑鹰从高处俯冲而下，利爪狠狠在老太监的脸上抓了几下，听着他的惨叫声，似乎还不解恨，又挠了几下，直让那张老脸满是血痕，根本没一块好肉。
统领神色无奈，知道那水有问题，幸好仅仅几只黑鹰饮用，倒在地上。
鹰首怒不可揭，知道是老太监动的手，挠几下算是便宜了他。
老太监捂着脸，双手全是鲜血，远处的黑甲士兵站着的人越来越少，他的眼底不由涌起绝望。
明明精心策划，明明环环相扣，绝不会出差错，怎么会一败涂地？
他想不明白，只是殿内依旧静悄悄的，御林军没有进去的意思，早就有埋伏在里面，等着色目人了？
直到一个高大俊美的身影到来，老太监瞪大眼，终于明白自己失败了，根本没有任何侥幸。
来人正是言羽霖，他冷漠地扫了眼倒在地上的老太监，对统领点头：“这场闹剧该结束了，莫要惊扰了皇后歇息。”
知道这些人会在段春盈的寝殿动手，言羽霖趁着她睡着，早就蹑手蹑脚把人送到自己的寝宫。
可惜外头吵闹的声音，依旧惊醒了浅眠的段春盈：“皇上，外面出什么事了？”
“有几个不长眼的小贼进来了，御林军会解决的。”看出段春盈的担心，言羽霖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时辰还早，皇后先睡着，我去去就回。”
留下暗卫，又有内外重重的御林军护着寝殿，言羽霖这才出来看了一眼。
老太监瞪着言羽霖，恶狠狠地道：“你别得意，即使这次杀不了你，但是皇帝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皇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能报应在你的身上，只会在你的子嗣身上……”
言羽霖骤然抽出统领腰侧的佩刀，直接刺进老太监的脖颈。他话还没说完，依旧瞪大眼倒在地上，再无声息：“你的话实在太多了，把这里收拾干净，别让血腥味传过去，让皇后闻着不舒服了。”
统领接过佩剑，吩咐御林军把余下的黑甲士兵解决了，恭敬地问道：“皇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都杀了，留着无用。”
黑甲士兵还以为成了俘虏，或许会被押入大牢审问。如果表现好点，指不定能放出来。
说到底他们是私兵，为了银钱卖命，但是谁都不想轻易没命。
“皇上饶命，我们什么都招！”有心急地丢掉佩剑，跪倒在地上嚷嚷。
统领嗤笑一声，真是一帮软骨头，居然还想对皇上不利，胆子却比老鼠还小！
这一听说要没命了，居然一个个扔掉佩剑求饶，真是一群没骨气的懦夫，留着就碍眼。
“没听皇上说的，赶紧处置了。记得把嘴巴堵上，别吵着皇后娘娘歇息。”这场闹剧是时候收场了，统领清点了御林军的人数，除了几个受了点轻伤，其他大多无碍。
今晚逼宫，幕后之人必定在府里等着好消息。
统领带着御林军出宫，轻而易举就在府邸里把所有人都一举擒获。
皇太后的娘家，嫡支人丁单薄，也就皇太后和晋安候，旁支却是不少。
当初皇太后不在，晋安候使了昏招，找了替身取代姐姐，旁支知情也是一声不吭，算是默许赞同了此事。
后来晋安候失利，旁支撇了个干净，倒也勉强护住了自己。
可惜没有皇太后和晋安候在，旁支再不能像以前那般作威作福，别提多憋屈了。
嫁太后又被送出皇宫，晋安候也不在，曾经的风光不在，他们是恨的。
恨得是言羽霖，若是晋安候刺杀的时候，还是太子的他就死了，晋安候为王必定不会让家族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他们不明白，找来替身，也是为了太子着想。有皇太后得了先帝的宠爱，太子的地位才能稳固。
即便这替身是个拎不清的，事事针对太子，还对太子下手，那也跟族人没有关系。
只是看错了这个女人罢了，言羽霖怎能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他们身上？
从云端跌到泥潭里，没有人会甘心。
他们先是暗地里怂恿利诱了祁国一个能说会道的近臣，让祁国君王愿意出兵。又从中牵线，叫祁国找到了隐居的色目人。有他们在，必定如虎添翼。
可惜这次失败了，再次谋划，前有色目人打头阵，后有重赏招募的私兵殿后，砸大钱买来的刀剑盔甲，还有老太监这个对皇家心怀恨意的内应，实在万无一失。
谁能想到，这一次不但失败了，还把他们都赔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