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莲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小心些。”北堂语嫣轻声道,她想应莲烟之所以不说别的,大概是因为她认为其他的事情无关紧要,而自己与月林的恋情却是能让镇南公府毁之一旦的吧?
“哥哥,你说皇上咨询应莲烟的意见,难道是对父亲不信任吗?”
这个疑问,北堂语嫣并没有问应莲烟,虽然她知道若是自己开了口,应莲烟也会回答她的,可是她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想为难应莲烟。
北堂默言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看着一脸疑惑的胞妹,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指腹碰触到胞妹的一缕青丝,他裂唇笑了笑,“帝王多疑,他何时对父亲全然信任过呢?”
北堂语嫣闻言顿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想北堂默言没有松手,那青丝缠绕在兄长的指节上,扯动之下,她顿时头皮一疼。
似乎欣赏着胞妹张牙裂嘴的狼狈模样,北堂默言笑了笑这才松开了手。
青丝重获自由,只是北堂语嫣却没有心情和兄长计较这个,她在乎的是,“难道父亲早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父亲却还是要忍着。父亲这般赤胆忠心,便是哥哥建立的功勋能少报就少报了,为何却还是要这般忍受着帝王的猜忌。
安平侯长子宋成平是沙场悍将,如今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人们都说宋成平与哥哥一个是闻名北疆,一个是驰名南疆。
可是北堂语嫣却是清楚得很,宋成平那点本事在哥哥手中根本讨不了好!
安平侯不过是个袭了爵位的侯爷,仗着一点子军功和宫里的贤妃娘娘就敢为自己的儿子请军功,可是父亲和哥哥呢?
哥哥那些军勋,便是安平侯也比不了的,可是父亲从来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而已。
她的父兄赤胆忠心守卫南疆,最后得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与不信任。
“好了,傻丫头,哪个武将身边会没有帝王的人呢?父亲和我早就知道的。”
就算是宋江元,甚至定国公身侧,也都是有帝王的人的,他们和父亲一样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手握着十万二十万大军,帝王又怎么可能彻底地放心呢。
北堂语嫣情绪依旧没有好转,她气恼父亲和哥哥竟是没有告诉自己,气恼自己自诩聪明,却是毫不知情这些。如今却是要兄长告诉自己,她才知道自己所以为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假象!
“傻丫头,现在告诉你那你肩上就承担着北堂家的责任,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想想,三思而后行,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好心。”
那个名字,他甚至都唤不出,也许她带给自己的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之前没有婚约,他还可以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却是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了。府门前的那一眼,就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回味无穷,尽管她不曾开口对自己说一句话。
“我知道了。”北堂语嫣坚决地说道,只是却没有注意到,她珍重之时,兄长却又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不曾听到她的话。
云府的马车驶离镇南公府后,应莲烟并没有回云府,此时此刻她心绪太过于紊乱,只怕是一眼就能让云老太爷察觉出什么。
她不想要云老太爷担忧,而且老太爷最近身体不好,虽然整日里汤药调理,可是却还是不见好转。
应莲烟也试着为云老太爷诊脉,只是那脉象却是让她束手无策,她医术足以自保,可是有些疑难杂症,却也是无法处置的。
甚至于,应莲烟恼恨自己为何非要师和师兄带着哥哥远走,而不是留在京城的一处院子里,这样子她也就不会拿云老太爷的病情没一点办法了。
丁留驾驶着马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小姐,您要去哪里?”
不让回府,可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也不是个办法吧?如今苏绾不在小姐身边,他不过是个探子而已,那点末微功夫根本不能够保证小姐的安危的。
马车里没有回答,若非丁留确信小姐依旧还在马车里,他定是因为小姐被人劫走了。
“算了,还是四处瞎溜达吧。”
丁留自言自语道,只是看着四平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似乎不好通过,他勒住马缰拐了个方向。
只是丁留忘了,四平街往左是花街,往后是柳巷,虽然是白天,可是脂粉味却依旧是充斥着鼻腔,只让他悔得想要打自己两巴掌!
他刚想要调转马车离开,却是一曲琴声从四方八方传来,马车里应莲烟轻声道:“停车。”
丁留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小姐这是要停车听琴,他连连将马车停在了一株梧桐树下,好歹是远离那青楼楚馆的门口了。
轻声缥缈,犹如远山钟鼓声。
情思缠绕,却又是冰山冷清。
应莲烟皱起了眉头,这琴声好生古怪。
“小姐,是若初姑娘在抚琴。”
丁留看应莲烟掀开了车帘,连连说道。
秦淮楼的若初姑娘,应莲烟看着不远处的楼阁,琴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走……”
“小姐请留步!”小丫环的清脆声打断了应莲烟的话,丁留看着跑过来的留着齐头的小丫头不由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小丫头看丁留神色不善,吐了吐舌头,却是看着马车道:“我家姑娘说能让小姐驻足听曲是她的荣幸,不知三日后小姐可否东墨湖七星亭一聚。”
丁留闻言脸色一变,若初姑娘就算是名满京城,可是终究不过是青楼妓子而已,若是和小姐牵扯到一起,岂不是堕了小姐的名声?
昔日,若初姑娘被好事之徒评为京城三美之一时就楚锦绣就是异常恼火的,毕竟她们可都是京城贵女,却是和一个青楼妓子纠缠在一起,很是跌了身价的。
他尚未开口,却是听到马车内应莲烟声音轻轻,“三日之后,我定当赴约。”
小丫头领命离去,丁留有些犹疑,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三日后你要去万侯夫人府,毕竟隔天上官小姐就要出嫁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所以,她才选了这么个时间不是?”
自己并不是抹不开时间,何况,她倒是对这个若初姑娘很是好奇。
这琴声是看到自己到来才响起的,还是自己的到来,惊扰了这琴声呢。
回到云府的时候应莲烟心情已经平稳了许多了,松鹤堂内弥散着苦涩的汤药味,云老太爷恶声声道:“我没什么病,不用吃药!”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伺候的小厮一脸委屈,“老太爷,您若是不吃药,家主和小姐知道了都会责打小的的。”
云老太爷不满道:“我不说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云老太爷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上,看见应莲烟进了来,他不由地讪讪,抢过了小厮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只是那汤药实在苦涩的很,他喝了之后简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苦透了的,顿时苦着脸去找蜜饯。
蜜饯被应莲烟端在手中,云老太爷悻悻地拿了一颗塞进嘴里,觉得不那么苦涩了这才道:“丫头你都不知道那药多苦呀!肯定是大夫嫌弃云詹给的银子少,所以才给我加了黄连的。”
看着云老太爷犹是强行辩解,应莲烟不由笑了笑,“那下次我多给外祖父准备蜜饯好了。这样就不怕哭了。”
蜜饯塞到了嘴里,甜到了云老太爷的心里,便是那苦涩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