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两句的时候，燕北的一张脸已变得惨白，两只折断的手却变得乌黑，脓血开始从伤口涌出来，那一双原本冷冽的眸子中，瞳孔倏地一散。
他的身子如同一棵腐朽的苍松般，往前微倾，突然轰地扑到了地上。
刹那间。
一阵毫无征兆的风从树林中奔过，在树林间划出一阵呜咽。
那些武林高手们，纷纷面露异色。
“燕大侠！”
“护法！”
方才还在怒骂燕北的人们，这一瞬忽地全都转了态度。
事情的反转只在转瞬之间，不到几息的时间，燕北就从一个毫无羞耻的叛徒，变成了一名光荣的牺牲者。
只是，就算是燕北本人，此时也没办法听到人们的怆然叹惋了。
一切的恨，都随着生命的流逝，尽皆散去。
一如他溃散开的那股气势……那股……刀意。
众武林高手的心，也随之变得空落落的，至高修炼者的强大，他们不是没有想象过，开山裂石之威，这根本不是以武林高手的武学造诣可以做到的。
但，燕北这名绝世刀客倾注了性命的攻击堪称绝艳了，甚至在一瞬间，带给了他们一种期冀，期冀那一刀，可以了解灭国仇敌的性命。
期冀终究是期冀，希望终究在现实面前化为泡影。
“唉……”
人群中，一名黑袍白发老者，发出一叹：“一切的恨意，都来自于对现实的无可奈何，燕北的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早晚要被现实击碎。”
方天画低头扫了一眼燕北的尸体，脑海中再度浮现起燕北的刀。
招式，看上去很普通，谈不上多么精妙，但，其中，却蕴含着某种意境，如同六合棋圣的棋一般的意境。
就是那股意境，帮助燕北的刀以一次比一次更快更强的力量斩出。
方天画感受过其他的意境，甚至踏入过一些，就如之前汉皇的那套军拳，蕴含着汹涌澎湃的千军万马一往无前之势，才能在相同的招式动作下，爆发出比他更强的力量。
而方天画一番感悟之后，也摸到了一丝边缘。
那时候，他心中的感觉，如同重新置身于血与肉不断纷飞的战场，拳拳到肉，尽是生死之搏，才能与汉皇一样，爆发出远胜过普通军拳招式的威能。
“心有多恨，刀就有多快……”
方天画怔然盯着那两柄黑刀的碎片，他不清楚燕北究竟在恨什么，但可以想象国破之时，给其带来的种种伤害，自己受辱，亲友人亡……但凡是可能发生的种种，都想到了。
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蓦然间。
埋葬双亲时的心酸苦楚，金门城下的孤军无助……曾经的种种无能为力，再度浮上了他的心头。
纵然心有千般恨，万重怒，却根本做不出什么来改变，孱弱的力量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如万重沧浪中的一叶扁舟。
诚然。
一切的恨意，都来自于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但当这种恨意凝聚在心中的时候，足可以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让一名脆弱如蝼蚁的气海境修炼者，甚至有威胁丹元境王者的本事！
心有多恨，刀就有多快。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势席卷过树林，吹得武林高手与帝林军亲卫们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嗡！
一阵轻吟之中，地上散落的那些黑刀碎片，重聚于方天画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把黑到极致的弯刀。
方天画握着这把崭新的弯刀，一刀挥出了。
这一刀横劈而出，速度并不快，动作也不干脆，甚至于有些笨拙，以至于连划空震音之声都没有。
当第一刀斩到了尽头，便成了第二刀的起手。
轰！
一瞬间，似有一把火在胸腹中点燃，化作浩瀚的力量奔腾而出，涌到了握刀的手上。
第二刀斩出了，呲吟化成一道黑光，速度，力度，都是第一刀的两倍。
第三刀，第四刀……
一刀又一刀，一刀比一刀更快更强，霎时间，不知是人拿着刀，还是刀拉着人，总之，连绵不断的刀就这样被方天画接连斩出了。
转瞬间，七刀斩出。
嗡轰！
在第七刀的时候，哪怕方天画到现在还封印着浑身所有的力量，这一刀发出的震撼之威，竟也直接斩出了一道汇聚了澎湃天地元气的刀光，轰然划过半空，冲入树林，瞬间就斩爆了数十棵树木。
第八刀，随之而起。
咔啦！
刀口上，爆出一大道紫色雷光，这是刀锋与空气摩擦地太快，以至于直接产生了雷霆电光，以及雷鸣。
轰隆！
一道奔腾的雷光从刀锋上脱离而出。
雷光似乎完全不受方天画控制，在脱刀而出后，轰然袭向了那些武林高手。
“不好！”
秦胡面色陡然一变，飞身而起，陡然一剑拔出！
呲吟！
一道白色剑光，冲天而起，正与那紫黑色的雷光相撞。
“什么？！”
秦胡从这紫黑色雷光上，感受到一股无边巨力，直轰得他身子往后退去，霎时间被斩出了数百丈远。
轰嘭！
一声爆炸中，云雾散去。
“咳咳……”
秦胡一阵猛咳，同时震撼地看向手中，只见，那柄八阶上等的长剑，在这道雷光之下，已经变得满是裂纹。
要知道。
这是一点自身元力力量与法则力量都没使出的方天画凭空斩出的一刀啊！
原地。
斩出第八刀之后，方天画的动作，倏然停止下来。
“第八刀开始，就不受控制了吗？”方天画看向手中黑刀，一阵愣神。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推演燕北的动作，只从情绪的酝酿中，就将其刀法复制出来，重新展现了一遍。
呼！
黑刀被方天画扔出，插到了燕北尸体旁边的地上。
哧啦！
方天画翻手拿过被扔到一边的蟒袍，将那蟒袍往燕北身上一盖，随之单膝跪了下来，元力凝聚，撮土成香，燃起一阵青烟。
“谢燕大侠赐刀之情！”方天画神色肃穆，往燕北的身前恭敬一拜。
哗！
周围，那些武林高手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