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道:“虽然未曾见过面,但是犬子却是见过几面的。确凿无疑。”
皇甫长华温和笑道:“那也就是说,韩夫人是从未见过郦大人了,只不过是听孟翰林说起而已,是也不是?那万一是孟翰林看错了呢?夫人,您到底莽撞了啊。”
这话很客气,但是其中的意思,竟然是说韩氏胡说了。韩氏不由更加急了起来,说道:“犬子素来孝顺,绝对不会欺瞒臣妾的。”
皇甫长华微笑道:“不知孟翰林是自己看着心里怀疑呢,还是已经从郦大人地方得到了验证?不知郦大人自己是否已经承认?如果已经得到验证,证据却不知何在?”
韩氏竟然答不出来。皇甫长华继续微笑,目光却落在后面的章飞凤身上:“章夫人,本宫也有几句话要问你。”
章飞凤一早就得到丈夫的嘱托,要自己跟随母亲进宫之后见机行事,最好要阻止婆婆说实话。但是章飞凤自己,却一直很矛盾。她当然知道,丈夫的意见是对的。将妹妹的事情捅出来,对于自己家,对于妹妹,都不一定是好事。但是——就眼睁睁看着妹妹这样被人陷害,见死不救么?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啊。捅出妹妹的身份,说不定皇后就会大发仁慈,加上皇孙妃在一边说好话,妹妹说不定就能够光明正大从官场上脱身。
但是,那到底是“说不定”。
但是,伏在地上听了半天,章飞凤却明白了一个事实,皇孙妃不相信郦君玉是自己的弟媳妇。或者说,皇孙妃不愿意将妹妹的身份捅出来。
为什么?
最大的可能,是太孙妃根本不相信那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居然是红妆。所以拼命在自己母亲的话里找破绽。第二个可能,是皇孙妃已经相信了母亲的话,但是由于某种原因,皇孙妃不愿意将这件事情给捅出来。
当然,皇孙妃绝对知道,如果证明郦君玉是红妆,这纠缠郦君玉这么长时间的身份之谜就迎刃而解。皇孙妃与郦君玉有过交情,她不会见死不救。有这样一个机会,她不会不利用。即使闹一个笑话,也能拖延一下时间……
当然,章飞凤的脑袋还是没有皇甫长华皇后孟丽君她们复杂。她只是单纯的从感情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根本没有想过,这事情对于朝政的影响。
尽管如此,这些已经叫章飞凤头昏脑涨了。听皇甫长华叫到自己,心中不免忐忑。磕头道:“臣妾必定说实话。”
皇甫长华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听说去年冬天,韩夫人曾经思女成疾,百药无效,最后还是郦大人的先生严夫人妙手回春,是也不是?”
听皇甫长华这么一说,章飞凤明白了!
只要自己一点头,那么,婆婆方才说的什么都不会作数。婆婆将会被皇后看作是一个疯子,疯子说胡话,谁也不会相信。郦君玉还是一个男人,自己的小姑,还是那个跳水自杀的烈女。
这……关键是——婆婆!
婆婆的病情,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现在,在这样的场合,被人斥责为疯子……婆婆受得了么?
章飞凤的脑袋,实在还是太简单。但是她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婆婆,绝对不能给人笑话成疯子!
所以,章飞凤只有一条路:不承认婆婆曾经犯过疯病!
但是……婆婆去年犯病,公公曾经到宫里请过御医。皇甫长华只要找御医对质,什么事情都会捅出来!自己根本不能撒谎!章飞凤只有木然的回答:“回皇孙妃,确有此事。”
皇甫长华侧身对准皇后,回禀道:“皇后,此事亦解。韩夫人去年曾经因为太过思念爱女而犯病,家中人,包括孟翰林,必定用百般谎话安慰。韩夫人迷糊之中,就将谎话当成了真话。又加上郦状元曾经派遣师傅严夫人为韩夫人看病,郦大人名讳与孟小姐闺名有些相似,韩夫人由此误会了。这也不是韩夫人有意欺骗皇后,还请皇后不要责怪才好。”
皇后听皇甫长华分剖明白,微笑道:“本宫想也是如此。儿媳们,这般事情,却是有关大臣体面,你们却牢牢记住,不可外传。否则……”顿了一顿,说道:“章夫人,扶起你婆婆吧。年纪大的人了,脑子有些糊涂,这也难怪。本宫这几年,就经常忘记事情了。”
章飞凤答应着,扶起自己的婆婆,但是没有想到——婆婆一伸手,将自己推了个趔趄;一骨碌自己起来,指着皇甫长华骂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救我女儿——怕我女儿进你皇甫家大门,坏了你皇甫家家风是也不是?你不用稀罕,你马上告诉你那兄弟父母去,写休书来吧……我女儿也不稀罕进你们家的门!”抹了一把眼泪,又大笑起来,说道:“我怕什么,我女儿是云南最有名的才女,是皇上亲点的状元,还怕你退婚……”说着,就往外面跑。过门槛的时候,却又绊了一跤,鞋子也掉了一只。她也不回头穿鞋,就这样跑出去了。
她的疯病,又犯了。
章飞凤已经泪流满面,急忙告了一个罪,追了出去。
在场的贵妇人们面面相觑,皇后微微叹息,说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听仔细了没有?”
皇甫长华心中苦涩。韩夫人的病,是我激出来的……郦君玉,孟丽君,我家的弟媳妇,你女扮男装,路居然走得比我还远……你到底该如何收场?或者,应该告诉母亲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