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要!”华觪看着铁穆,“是的,对你来说,那东西很重要!因为那东西,代表着你的权威!我身世的保证!但是对我来说,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不是母亲,我不会傻呆呆抱着一个莫须有的承诺等死!你可以图一时痛快,你可以玩尽天下的女人,因为,整个大元都是你的!你当然不会有任何歉疚,尽管有一个女人甚至更多的女人,为你付出一生的代价!可惜我知道这个道理太晚了,否则我可以告诉母亲,她完全可以无所顾忌的嫁给那个屠夫继父,因为,你根本不会想起她!她没有必要捧着那块人家告诉她很重要的东西,乖乖等死!”
华觪很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从儿子那已经沙哑的声音里,铁穆听出了愤怒。
愤怒。
铁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儿子,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
铁穆抓起一个笔洗,就想砸过去;但是片刻之后,他又忍住了。缓缓放下笔洗,他用最恳切的态度问话:“没有那个东西,宗人府就无法确认你的身份。”
“身份!”华觪冷笑起来,“我要什么身份?如果有那个东西,您就可以向天下宣告:我是你的私生子?我是你十几岁的时候一次逛妓院时候的伟大证据?皇上,你,可有胆量这样做?你可有胆量,告诉世界上所有的人,我,大元朝皇帝,曾经辜负了一名女子?”
铁穆再一次说不出话。华觪的话虽然尖刻,但是自己却不能辩驳。是啊,自己没有这个胆量。即使自己有这个胆量,朝臣也不许自己这样做——突然宣布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十七岁的长子,这朝堂上,将掀起多大的风波?
自己才一个儿子,这朝堂上就有那么多微妙的关系;假如自己突然又冒出一个儿子,这朝堂宫廷,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平衡将被打破,华觪将被挤到风口浪尖上。这对于自己,对于华觪,都非好事。
思考了片刻,铁穆终于缓慢说话:“是,我给不了你身份。我这辈子,是亏负你母子了。”他没有用“朕”,而是用“我”。
华觪想不到铁穆会放下姿态。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你给不起。再说,即使你想给,我也不会让你给。天下为重,私情为轻,我明白这个道理。再说,我也不需要这个身份。我现在的能力,足以使我自立。”
“自立?”铁穆怔了一怔,说道,“你这样想,也好。后年又是大比之年了,你好好准备。我听你李叔叔说过,你的学问,在同学之间,已经算是佼佼者了。我看过你的文章,其中看问题之透彻,与当年郦状元的状元卷亦相仿佛。”
想不到铁穆会这样称赞自己,将自己与郦状元相提并论,华觪也不由有几分喜悦。片刻之后才说话:“不,我不会赴考。”
“不会赴考?”铁穆再次愣住,“你,为什么要放弃仕进之路?”
“您先想一想,皇上。”华觪淡淡一笑,“我的身份,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母亲的身份限制,我已经没有仕进之途。”
铁穆这才明白。这个儿子是一个妓女的孩子,下九流人的孩子。国家律法摆在那里。自己这个儿子,根本没有考童生的资格。不由一笑,说道:“这不是很为难的事情。给你一个身份,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