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的堤坝,已经摇摇欲坠。
堤坝已经破口多次,但是由于抢修及时,我们的郓城县,还没有出现非常大的险情。
堤坝上,有一个非常简易的小雨棚。尽管淳朴的乡民已经将能够遮挡雨水的东西都拿来扎这个雨棚了,但是在肆虐的暴雨中,这样的雨棚,其实管不了什么作用。
雨棚里,有一个简易的床铺,床铺上,趴着一个人。在这个人的前面,还蹲着一个人。
趴着的,是王兴平。蹲着的,是我们最伟大的县令,李安李大人。
当日早上,就下起了小雨。小雨中,李大人非常潇洒的吩咐手下人将程无双押解进京。但是,那小雨——到底在糊涂老爷心中,留下了一个疙瘩。想了一日之后,他终于吩咐,提高那个犯人的待遇,又听从犯人的吩咐,加强堤坝的巡逻;组织民丁,开始紧张的防御工程。
三天之后,小雨变成大雨,又变成了暴雨。本地的雨水加上上游下来的雨水,黄河水位猛涨,原来看起来似乎非常坚固的堤坝,立即显出了摇摇欲坠的可怜姿态。
我们的李大人,那个糊涂头脑,终于完全清醒了。监牢里的犯人,也立即变成了座上宾。只要是王兴平所言,无所不从。
王兴平心才放下一半来。又生怕自己知道的,不足以对付这场大水,又建议李县令,多找一些懂得水利的老农来,一起商议。随后又吩咐李大人,将他搬运到堤坝上,就近指挥。他早已将程无双说的“千万不能上堤坝”的吩咐,忘在脑子之后。
趴在席子上,对着一张图纸,教训李大人:“水,应该很快就要退下去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杨家口。杨家口的堤坝,树木太多。我看过,其中有些树木,是不该种植在堤坝上的……”说着,却“哎哟”了一声,道:“水,流进被子里了。”
李安慌忙帮忙。但是大老爷哪里做过这等服侍人的事情,手忙脚乱,反而弄痛了王兴平的伤口。王兴平慌忙挥手,阻止大老爷,自己很小心的挪动了一下位置,让出漏水的地方。又吩咐大老爷:“先将杨家口的事情安排下来吧。”
李安答应着,穿上蓑衣,掀开沉重的雨帘,冲了出去。
掀开雨帘的一刹那,狂风夹着雨水,扑了进来。
王兴平只觉得发热的头脑一阵清凉,不由贪婪的多呼吸了两口——用手摸摸自己额头,发热的头,似乎已经舒服了很多。
他发烧,已经整整三天了。不过,他不放心离开这个地方,终于还是支撑着坚持下来了。无双知道,又该埋怨我了吧?
正想着心事,却听见雨棚门口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水退了,水退了!雨也小了!王举人,水位,与昨天相比,退下了一尺!”
也就是说,上游的雨,已经停了!
王兴平支撑起半个身子,连声发问:“现在水位,是多少?”
得到准确的消息,王兴平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心中放松,便很放心的昏睡了过去。
耳边却隐约传来紧张的、带着哭腔的呼唤:“王举人,你可千万要醒过来呀,皇上说,你如果有事,就会要了我脑袋!”
真是的。皇上要你的脑袋,与我醒过来不醒过来有什么关系?王兴平想,我得多睡觉,把身子养好了,免得无双埋怨……
无双……
李家祠堂。
“程先生……如今程家在京师的人中,以你为首。你却给我一句话:这等事情,该如何处理?”李家族长看着坐在一边的程岳,声音客气,神色却是咄咄逼人。
程岳,是程岱的弟弟,程家最有学问的一个,也是现在天下读书人都非常敬重的理学大家。这些年来,受了郦君玉的礼聘,一直都在玉凰山教书。李家要明言正顺的处置程无双,就派人去将程岳给请了过来。
程岳知道,自己的侄女,已经不可幸免。虽然也气愤这个侄女败坏程家门风,但是心中到底舍不得。当下淡淡说道:“本来,无双是你我两家的人,如何处置,你我两家说了就算。但是无双,却到底是受过先帝敕封的,也是皇家宗族的身份。如何处置,还需呈报朝廷才行。”
“呈报朝廷?”李家族长哈哈大笑起来,“朝廷早有公文,这等败坏风俗的贱妇,早就死了!只怕朝廷现在也在头疼呢,这等贱妇,怎么又活了?”
程岳不动声色,缓缓说道:“族长所言,对朝廷,甚是不敬。”
李家族长笑:“程先生,却少拿朝廷来压我。即使朝廷干涉,也不能直言我等之非。再说,我李家在朝中,也不是没有人的。”
程岳拂袖而起:“族长既然已经有了成见,却还要我来做什么!”
“既然程先生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这样做了!”李家族长哈哈大笑,站了起来,“来人,将东西台上来,将这个贱人,装进去!”
东西,很快就抬上来。
一个很大的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