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汉人就被带了上来。察八儿打量着这个人汉人: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脸上的皮肤已经被风沙吹得皲裂;一双眼睛,却依旧闪亮有神。身材挺拔,虽然在中军帐中,重重威压之下,他依旧挺直身子,不露出丝毫怯意;脸上神态,也依旧镇定自若。
看这个人,察八儿就知道,这人不是一般人。想想也是,一般人哪里能够孤身一人,穿越重重沙漠来到这里?
柳正风看这察八儿。
这个人,正是自己需要的人。脸上神色,是阴鸷而狠毒的;眼睛中的光芒,显露出这个人心中的自傲;对着自己的目光,光芒又隐约有几分闪烁——自傲的背后,正是不自信!
这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有野心,自傲,然而不是完全的自信。这样人,才可能被游说。
柳正风微微一笑,按照蒙古的礼节行大礼:“见过可汗。”他说的是汉话。
察八儿看了一眼身边的通译,自有通译将话翻译了出来。察八儿问道:“你这汉人,你却说实话:你是什么人?到此地来做什么?如果不说实话,我们的刀箭,不会客气!”
“可汗。”柳正风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人姓刘,名浩,本是元朝的一名浪荡子弟。素来喜欢刀箭,游走江湖之间。前一阵因为手中宝剑,锋刃卷了,想寻找一名工匠来给宝剑重新开上一开,就去找临安最有名的铁匠王大用。没有想到,王大用却被昭华公主带到了漠北忽必烈汗国,于是在下就一路找到忽必烈汗国。没有想到又得到消息,昭华公主带了铁匠来,是想仿照文成公主旧例,将一干工匠,发散给蒙古各族。而手艺最好的工匠王大用,却是被送到了可汗这里。所以小人甘冒千里风霜,来到此地,想找王大用,给在下宝剑,重新开一次锋刃。可汗放心,在下虽然行走江湖,不将王法放在眼里,但是可汗地方,蒙古勇士,与汉人的懦弱大不相同,在下也不敢放肆。”
察八儿见柳正风侃侃而谈,神色自若,也不由信了几分,却冷笑道:“千里迢迢,只为开一个锋刃,此话却没有人相信。”
柳正风扬声长笑,道:“可汗不知汉人游侠风俗,所以有此疑虑。汉人之中,铁匠众多,然而能够炼出精钢的铁匠,却是屈指可数。昭华公主为提高自己在帖木尔心中的地位,却是拿出所有的私房钱,将临安城中的好铁匠,网罗干净。在下手中宝剑,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宝物。在下岂愿它被无知铁匠糟蹋?更何况,汉人民间风俗,游侠宝剑,等同于性命。被无知俗人糟蹋,在下这剑,就变成了俗物。可汗以在下行为为荒谬,却不知在下行为,在中原民间,却是司空见惯!”
“纵然如你所说。”察八儿冷笑起来,“铁匠工艺,关系到国家大计。元朝皇帝即使大方,也万万大方不到这般地步。帖木尔虽然以四十万大军相威胁,但是元朝也不是没有一战实力,为何却听从帖木尔所说,拱手将这如此重要的工艺送上?莫非元朝皇帝,昏了头脑么?”
“什么,难道可汗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如何可能?”柳正风的眉头紧皱起来,“元朝皇帝会答应以公主和亲,会答应将这等重要工艺,交给公主做嫁妆,其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有可汗!”
“因为我?”
“事情……小人不过是一个侠客身份,真不知道详细。只知道,前一阵,元朝国内,一片惊慌。说是帖木尔攻打元朝北境,而可汗也集结军队,在元朝的西北边境想要有所行动。害怕两面受敌,所以元朝皇帝,就这样急忙答应了和议……可汗,难道此事只是流言么?”柳正风的神色,难得看见有些慌张了。
察八儿听了通译的翻译,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这帖木尔竟然用自己去威胁元朝,才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可笑那元朝的皇帝,真真是个糊涂蛋!
看着察八儿的神色,柳正风也显露出恍然的神情。好久才叹息道:“原来如此!”
察八儿站了起来:“你这汉人,你却跟我说实话:汉人皇帝,到底给了多少铁匠?汉人皇帝当初跟公主却是怎么说?这些工匠将如何分配?”
柳正风老老实实说话:“小人只是一个游侠,只关心这铁匠的事情。听说跟随公主一起前往呼和浩特的,还有很多能够建造城堡房屋的工匠。公主说,要将建造房屋的技术传给草原民族,让草原牧民都住上房子,所以特意跟皇帝要求的。至于工匠如何分配,小人委实没有听说。只是小人到了呼和浩特之后,寻找王大用,却始终不得信息。后来才有人告诉说,这王大用一干人,被送到西边去了。小人想:帖木尔可汗能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与可汗也少不得关系。分送一些给可汗,也是理所应当。小人才找到西边来。”
察八儿听这刘浩说话,如此天真幼稚,不由也露出一个微笑。这些游侠,视同王法为无物,却真不懂政治。当下道:“你且在这里呆着。等那边消息传递过来,证明你说的是真话,自然会放你走路。但是假如证明你说的是假话,那就莫怪了。”吩咐道:“带他下去。”
柳正风这才露出惊慌的神情,说道:“可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