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皇帝的单独接见,孟丽君无声地叹了口气。皇帝……那个已经年近八旬的皇帝,眼光依旧敏锐得很。
皇帝也没有多少严厉的姿态,甚至还给自己赐坐。前头也不过是一些场面话,皇帝面见臣子之时常用的场面话;但是中间淡淡的言语却使孟丽君的心猛然跳了一跳:“不管你来自何方,也不管你本来是何种身份,你只要参加了科考,就是朕的臣民。既然已经为官,就要小心效力,千万不要成为千秋万代的笑话!”
这话语气里,不仅仅只有温婉。孟丽君知道,这既是慰勉,也是警告。好在自己之前也未曾做过触怒这个皇帝的事情来,当下神色还是一片平静,心里却一片雪亮:这皇帝对自己到底不放心。之后皇帝又就先前的几件事情对自己进行嘉奖,自己也只好唯唯诺诺,一力谦逊。听自己谦逊,皇帝也就到此为止,不做任何实际的表示。后面又说起自己策论中的内容来了。谈论起“文化殖民”与“经济殖民”,自己才略略松了口气,尽自己所知,侃侃而谈,详细解释。皇帝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开口询问;神色上却依旧是平淡的,甚至没有什么非常感兴趣的表示。等到了最后,才说了一句:“你且详细上个表章。直接投递就是。”
孟丽君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她知道皇帝在疑心自己,但是他却很需要自己。这就够了。
孟丽君小心谨慎地处理着身边的一切事务。她根本没有想过,一场大麻烦就要来了。
看着母亲那喜滋滋的神情,铁穆的脑袋嗖地大了:“给昭华说媒?要我做媒?”
福王妃梁氏笑道:“是啊。吏部档案里记得清清楚楚,郦君玉是未婚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婚约。他年龄也有了十八岁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昭华的小丫头也很喜欢郦君玉,我早就知道了。天子赐婚,嗣君为媒,这么大的恩宠,郦君玉岂有不感激的。再说,你父亲也说了,你年纪还小,需要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叔叔来帮你压住阵脚。你四叔这么多年来一直立身持正,也很有威望。如果取得他的支持,凡事都不在话下。”
铁穆听母亲分析,也知道有道理,但是……就一种直觉,他知道郦君玉不会喜欢这样的婚约。但是母亲那殷切的眼神又无法拒绝,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没有多加思索,就开了口:“那……安平怎么办?”
接下来是梁氏吃惊了:“怎么,安平这丫头,难道也喜欢那个郦君玉不成?”
铁穆一出口就出卖了安平,但是也来不及后悔了,再说这是为妹子(他一向将安平看做自己妹子,而对昭华反而没有什么印象)寻求幸福的唯一机会,当下立即说道:“儿子也不深知。但是母亲也应该知道,去年春天,安平也曾经为了去湖广而被皇祖父禁足。”这事情反正皇祖父也知道,自己重新提起,也不算什么出卖。
梁氏默然不语。听到这个话,她也已经后悔了。她向来是把安平看做珍宝的。昭华虽然与自己也走得近,但是到底没有安平感情深厚。可是,自己早上却是从皇后那里,欢欢喜喜将差事应承下来的,如今却如何开口去回旨?当下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去处理吧。如果要应旨,你也要与玉飞商议一下,如何安顿安平那个丫头。她性子烈,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好。如果不肯应旨,那你也与玉飞商议一下,如何回旨。皇上……”话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