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君请皇甫长华不要告诉铁穆,事实上,铁穆那时,已经醒转。只是身子酸软,懒得张开眼睛而已。
听得两人对话,铁穆险些,又晕了过去。
不能再有子嗣……
朕,与太监,又有什么区别?
幸好,朕已经有子有女……
——可是,才过了两个时辰,自己就必须面对孩子的尸体……
铁穆摇晃了两下,又几乎晕倒。转头,问:“梁相如何了?”
边上的太监低声回报:“相府的消息,似乎不太好——相爷已经醒转,但是似乎已经偏瘫了。严李氏在看着——大理寺来请命,是不是要将孟小姐……”
“大理寺,都是笨蛋!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来问这些小问题!”铁穆喘息了两口气,转身就离开,道:“以庶人礼,安葬,不入祖陵。”太监忙叫上銮驾。
却见前面脚步声匆匆,有太监禀告:“皇上,廉老太师求见。”
铁穆不由大喜,急忙道:“快请进来!”又道:“这道路漫长,就用轿子将老太师抬进来吧!否则,累着老太师,不好!”
“臣多谢皇上。”廉希宪的头上,已经没有一根黑发;连夜奔波,从温州赶到临安,车马劳顿,精神也是疲倦非常。但是他却强自振作:“皇上,节哀。”
“爱卿来了就好。”看见廉希宪,铁穆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朕,还要劳累爱卿……”
“皇上。臣已经老了,如今叛乱甫定,诸事繁多,臣虽然有心帮皇上主持大局,但是却已经力不从心,恐怕耽误了皇上的事。”廉希宪的声音,已经不可避免的带上了颤音——他头脑虽然还清楚,但是,到底老了。
“朕……是不想烦劳老太师。但是眼下处境——政事堂四相,只剩下两人;却又不知什么人可以接替?”
“眼下国家乱局,有一个人可以辅佐圣上。她如今年富力强,却比老臣强多了。何况此人在朝野之中,也很有威望。”
“是谁?”铁穆的声音,有些急切;片刻之后,立即明白,说道:“老太师,说的难道是……”
“不错,正是郦君玉。”廉希宪还是习惯将孟丽君叫做“郦君玉”。顿了一顿,他继续说话:“老臣身在乡间,时日已久。门人故旧,都已星散。老臣虽然有心重回朝廷,颁行政令,恐怕也不如在廷的两位相爷,更勿论郦君玉。”
“郦君玉?她……”铁穆沉默了。郦君玉……这个人的威望太高。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啊……
“皇上,老臣身在乡间,却也知道。这些年科举考试,河北与琼崖地方,人才辈出。还有一个玉凰山学院,这些年,还真为皇上培养了不少地方官吏呢。还有至元二十九年的进士,里面有不少出色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受了郦君玉的影响。”廉希宪慢慢说话,“或者,皇上会因此不是非常放心。但是老臣想告诉皇上,这个现象,说明了一个事实——郦君玉的治国思路,是正确的。如若用她来主持大局,必定做得比寻常人更好。”
“可是……”铁穆对着廉希宪,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郦君玉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心,素来很大。何况现在,她手下,文臣武将,全都具备……万一有事,后果,比刘真事更加严重。”
“那就看皇上您的胆量了……皇上您假如敢于用她,她说不定可以帮皇上整治出一片更好的河山!皇上,您也有可能成为媲美唐宗宋祖的一代明君!但是,也有可能,权高位重,皇上,您也有可能造成下一个叛逆者!所以,皇上,您现在,需要决断!不过——臣想再说一句,现在这个局面,如果不是郦君玉,没有人可以主持!”
“没有人可以主持大局……”铁穆的心口,像是憋了一块什么东西,“朕手头,除了她,居然没有人可以主持大局……”
“皇上。”廉希宪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皇上,臣想,假如约束得宜,郦君玉位再高,权再重,也不会成为乱臣贼子!”
“为什么这样说?”铁穆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
“郦君玉出身孟家。孟家父子,都无独当一面的大才。而且,郦君玉是女子。只要没有亲生孩子,郦君玉也不会轻易起叛逆之心。”
“只要郦君玉没有亲生孩子……”
“正是。就目前情况来看,郦君玉还是忠于皇上您的。”廉希宪分析,“而女子,与男子不同。一旦认定,绝对死心塌地。只要皇上敞开胸怀,敢于用她,或者,她根本不会起异心。”
“廉老太师。”铁穆慢慢说话,“您也知道,一个臣子,起不起异心,有时并不是这个臣子本人说了算的。”
“所以,皇上,您要想办法,使郦君玉的荣辱,与皇室的荣辱,结合在一起。”廉希宪道:“臣,有个主意。”
“请说。”
“皇上有公主,而郦君玉,有义子。”廉希宪道,“联姻,是自古已有的办法。”
“联姻?”铁穆微微皱眉,“虽然有效,但是不是最稳妥的办法……”想起更关键的一个问题来,道:“即使朕愿意用郦君玉,但是她却是一个女子。欺君之罪尚未定案。”
“如此好说。”廉希宪微笑道,“本来,假如皇上有心要治郦君玉欺君之罪的话,臣也有谏言。如今国家形势不稳,郦君玉是敏感人物,皇上千万不可太拘泥法规。更何况,此事关系到先帝脸面。”
“先帝脸面?”铁穆立即明白了。果然如此。郦君玉是先帝亲口嘉许的大才,亲自点定的状元,现在却告诉天下这郦君玉是女子,岂不是嘲笑先帝无有识人之明,连男女都分辨不清?
“可是,郦君玉确实是女子……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