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对宿十二娘甚是宽厚,宿十二娘也甚是感激。在她的带动下,康家作坊又有不少女子前来投奔。孟丽君却为难了。这窑场消化不了这许多女工,但是将他们全都拒之门外又于心不忍。反复考虑,终于拿出一个主意,与康若山商量,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在明州里开设了一个绣坊,帮一些生活困难的女子,代销绣品或者成衣;确实困难的,绣坊先予以收购。
忙了几个月,该考大收了。荣兰急,孟丽君不急。很顺利通过了大收,晋级;又跑去参加乡试。虽然只是一场小考,但是康若山却将这件事当作了一件大事,不但联系了旅社,还亲自将吴道庵与孟丽君送到了地方,全程车马轿子伺候。
八月二十六发榜。一家子一早上就开始等喜报,却怎么也等不到。堪堪等到金乌西坠,初更声音响起,吴道庵更是急得团团转。孟丽君却是镇定自若。考试的时候就知道,卷子答得不错。如果阎罗殿里的那群家伙还掌握着这一切,那么,这场考试自己绝对不会有意外发生。
当然这种镇定自若的风范使吴道庵大为赞赏,自愧不如。可是还没有等他发够感慨,他中举的喜报就从前门传了过来。他立即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感慨,乐颠颠的跑出去,接喜报发赏钱了。
荣兰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绝对不相信自己的主子会及不上姑父大人,但是这喜报怎么还不来?眼见吴道庵那一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常,自己这边院落却冷清要命,不觉直跺脚。孟丽君笑:“荣兰,等明天,要记得叫人来将这地面好好修修。”
“修地面?”荣兰惊讶得望着这青砖地面:好好的呀,虽然也有几块碎裂的,但是总体还很平整,修什么?小姐不至于这么挑剔吧?
孟丽君笑:“现在还好。但是你这么不停的跺脚,怕等不到喜报传来,这一地的青砖,都要被你跺碎了。”
荣兰这才明白过来。没有想到平素与自己说话直白亲切的小姐会绕弯子取笑自己。不由恼了,说道:“我着急,你却笑话我。哼哼,我替你着急什么?方丈不急,却急死和尚,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不理你了。”转头出去探听消息了。
康若山走了过来,与孟丽君说了一阵子话,内容无非是劝慰之类。孟丽君也有些感动,说了两句话,送走康若山,时间已经将近半夜。
孟丽君又看了一会子书,终于听见前面沸反盈天。看见荣兰飞奔进来,道:“公子,中了!您中的是举人里的头一名,解元!我说呢,原来这报喜的规矩,竟然是名次越好的,越晚来报!”
孟丽君放下书本,笑答:“这就让你这么欣喜若狂?傻家伙,你可是公子的贴身书童呢,做事情可也要些风度!你去处理吧,公子我累了,要睡觉了。”
荣兰看着这个公子,真是奇怪:“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当初是谁说一定要考上,好帮助皇甫公子的?”
孟丽君笑道:“这不是考上了么?又不是考不上,有什么好激动的?”
荣兰叹气:“可是,公子,这第一批报喜人的喜钱,却是要你自己亲自去发放的。”
孟丽君笑道:“那也无可奈何,只好走一趟了。”跟着荣兰,来到前厅。康若山已经在了,一群报子正围着他恭维。康若山也乐坏了嘴巴,见孟丽君来了,急忙交给儿子一个钱袋。孟丽君正发放着,家里知道消息的人都赶了过来。听着众人的恭维贺喜,孟丽君却始终保持平静。想找个机会溜回去休息,却无奈找不到机会。众人见主角平静如此,又不由啧啧称赞。这才是读书人的风度!
其实对于这样的荣耀,孟丽君不是如人家想象的不在心,而是非常在心。面上保持平静,心中却已经是翻江倒海。这个解元的荣耀,在她看来,其实是一种耻辱。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中这个解元,不是自己的本事。标准来说,这是前任孟丽君的本事!卷子上所有的题目,都是前任的记忆中搜索而得;最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中解元甚至以后中状元,都是阎罗殿里那群家伙预先的安排。人生活到了这份子上,还有什么喜悦?
当然在众人眼里,孟丽君的表现绝对堪称宠辱不惊。于是,更加赞叹他的名士风度了。
折腾到了下半夜,众人才散去。急忙休息去了。才迷糊了一会,就又有同年来拜访贺喜。约上吴道庵,一起去参拜主考,谢过恩师;回得家来,摆上案子红毡,请康若山夫妇上座,谢过承继之恩。康若山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可惜距离明年春闱时间紧迫,否则真应该带上孩儿,去祭拜一次祖坟。”
“祭拜祖坟?”孟丽君怔住:“义父,难道这祖坟距离很遥远么?孩儿如今功成名就,祭拜祖坟,也是份所应当。”
康若山道:“孩儿有这份孝心,自是好的。但是我们家祖坟,却是远在湖广江陵县。来回一趟,快一些也需要二十来天。只怕耽搁了孩儿学业。”
孟丽君想起来了,在原著里面是有这么一回事。当下说道:“父亲放心。在马车之上,孩儿也看得进书的。来回一趟,也耽搁不了什么学业。”
这么说话,康若山自然欢喜。当下说道:“孩儿执意要去,为父却得仔细安排。为父是没有时间跟着去了,需安排几个老成的家人跟着去。康福是一定要去的,他认识路途,为人也稳重。但是年纪到底大些,还需要找几个年轻有力气的,路上也有个照应的。”孟丽君道:“任凭父亲安排。”
康若山急忙去安排。但是仔细想来,这家里竟然是没有什么人可以跟着去。于是就想到了窑场。跑回窑场,去挑选了四个体格强健、略知武艺的窑工。其中三个是当地人,知根知底的;另外一个却是湖广人氏,最近才被招募进窑场的,很熟悉道路。
康若山自然不知道,他挑选出来的窑工中,有一个人,与他的义子,有着莫大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