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言见他侃侃而谈,竟是先拿话挤兑来了。嘴巴上说的是“甘愿认输”,眼睛里却是锋芒毕露,神态上也是顾盼雄飞,完全不是自己早上见过的那个谦谦君子了。心里暗自赞叹他心思缜密,这么一挤兑,将在场几个急躁的人都给僵持住,至少能保住自己的人身安全了。见王安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由暗自好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既然郦兄要讨论经义,却不知是怎样的问题?”
孟丽君见陈慎言主动搭话,心下更加明确了:陈慎言也已经知道了其中有些问题,却苦于没有警醒众人的门路。见自己拦路,便主动为自己制造机会了。又平添了几分感激,几分信心,脸上却不好表露:“方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知何谓‘五伦’?”
这样的问题一出来,下面就是一片爆笑声。很多好事的书生已经在下面叫嚷成一堆,队伍里原先的那种愤怒悲壮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头脑敏捷的几人已经隐约猜到郦君玉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了,心机叵测者就在想怎样在这个问题上挽回局面,而那些持心纯正的人,已经在暗自后悔自己行事冲动。
陈慎言见郦君玉一开口就先来问这么一个极其浅显的问题,略一转思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当下只拿眼睛看王安国。王安国见陈慎言用眼睛看他,不明白陈慎言用意,也不知郦君玉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类似白痴的问题,当下大声回答道:“天地君亲师,谓之五伦。”
孟丽君等众人笑声渐消,才提起嗓子,朗声问道:“君亲师三伦之中,却不知是哪一伦居首?又不知诸位与侠王的关系,却属于五伦之中的哪一伦?”
王安国一呆,竟然答不出话来,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却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当下支吾在那里。孟丽君见他停顿,乘胜追击,道:“天地生人,人存于天地之间,君臣有道,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大家此举,惊圣上于宫闱之间,却如何算是遵守君臣之道?”
却听见下面有尖厉的声音道:“君臣有道,为人君者有过失,为臣者当力谏焉。我辈虽非国之大臣,但是谏阻君王之过,亦是职责所在,岂敢推托?你却是何方妄人,敢到此地胡说八道?”
孟丽君听下面那声音气急败坏,心念一动,朗声笑道:“不敢,在下明州郦君玉。这位仁兄却不知是何方神圣?想来这位仁兄如居庙堂,定然是国之忠臣。”
陈慎言听郦君玉此言,心下恍然,当下朝声音的发源处望去。
却看见一个面目陌生的中年书生,挤在人群之中,衣着相貌都甚是寻常。难道此人就是最早的闹事之人?寻思起来,自己却没有任何印象。却听那书生干涩地笑道:“我原是寻常之人,这名字也羞于启齿。不过是就事发表一点看法罢了,忠臣之说,却不敢当。”
听罢此人回话,陈慎言却是明确了:这人绝对与事情有关!如果真是头脑发热的,如王安国等人,定然听不出郦君玉方才话里设计的一个小陷阱。但是这家伙竟然不上当,那就不简单了。郦君玉方才送给他一顶“国之忠臣”的大帽子,假如是头脑简单的人定然欣欣然接受了下来。虽然这顶帽子看着颜色不错,却是不好担当的。有道是“世乱出忠臣”,如果接收了这顶帽子,那就是在诋毁这个大元朝天下是个“乱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