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下楼到客厅时,爸妈他们正为了婚宴即将要宴请宾客的名单而同样吵得不可开交,头疼不已的我也是手足无措,无奈地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充耳不闻。
“我说,那个姑婆就不要请了吧,隔了那么多代,况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了,又不是亲姑婆,早就出了五服了,请了人家还要闹笑话。”
“恩恩,那倒是,只是你家里的那个远房表舅得请,他虽说隔得远,可到底是走得近,应该请。”
“那个不用请,他家儿子结婚也没请我们,我们嫁女儿又请他,本来就是远房亲戚而已,这次请了以后还有完没完,能断就断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瓜葛了,几年也来往不了几次。”
“不行,一定要请,他和我还蛮要好的,在生意上也有些往来,再说了,多一个亲戚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事还可以照应一下。”
“你说得倒好听,你知不知道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请他我还不如多请一些邻居,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偷向你借了好多钱去赌博,到现在一分都没还,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省得以后给杨逸和染染添麻烦。”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毕竟是亲戚,借些钱什么的,能救济一下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他还是你表舅呢,亲戚之间,谈钱就伤感情了!”
“我说习文杰,你怎么回事啊!你也说了那是我的表舅,我说了不请就不请,你要有钱多愿意给他,还不如多捐助给山区里贫困的孩子,也比给他挥霍要强。”
“嗨,你也不能这么说啊,毕竟人家也有难处不是,他也不想和我开口啊,反正也不多,就算是不还也没事嘛,你怎么还记在心里,别让人家以为我们嫌弃他们就不好了。”
“我告诉你,我就摆明了嫌弃,整天不务正业,拖累孩子就算了,还染上了赌瘾,我告诉你,你要是还借钱给他,那你也不要回来了!”
“嗨,我说蓝漪,你是不是过分了啊,说他呢怎么扯到不让我回家了,你还讲不讲理了,我帮助你的亲戚也有错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
一旁的落伯父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着一份拟好的名单给爸爸看,“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现在是在忙着染染的婚事,怎么为着一个不成器的远方表亲闹得不愉快,像什么话?文杰来看看,这份名单还有什么遗漏的,若是没有,就这样吧!”
爸爸此时已经和妈妈争红了脸,哪里就这么劝得开,而妈妈也是急了眼,也不肯就此妥协,两个人之间的争吵愈演愈烈,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们都安静!别吵了!”起身站在沙发上冲他们吼道。果然这方法很奏效,爸妈十分同步地止住了争吵,看着两个为我操碎了心的老人,心里很难受,敛了敛嗓音,尽量语气平稳,“爸妈,你们别吵了,婚礼的宴客名单我想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只想请一些直系亲近的人,远的我们就不扯了,我希望简单一些,相信杨逸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们也别太操心了,凡事简单就好,再者,落伯父和伯母那边的主要亲戚也要请。”
落伯父有些诧异,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嗫嚅道,“染染,这怎么行,你结婚他们来也不合常理啊!”
爸妈也点头表示附和,我当然也知道这不合常理,只是我打定主意这是我和落风的婚礼,他那边的亲戚怎么可以不来?只是我现在没办法和他们说这些事,不然我怕这个婚礼是无法正常举行了。
犹豫着要找什么借口,楼梯处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眼望去,正是杨逸下来了,静静地走到我的身旁坐下,只是一个眼神,便知道我陷入了难境,出言为我解围。
“其实没有什么是不合乎常理的”杨逸顿了顿,看着一脸局促的落伯父,安慰地道,“您是落风的爸爸,也就是我和染染的爸爸,您嫁女儿,怎么能不宴请宾客呢?”
落伯父顿时明了我和杨逸的用意,他十分感动,潸然泪下,叹息道,“是风儿没福气,染染做不成我的儿媳,做女儿也挺好。只是这样却太委屈了你了,我不能这么做!”
杨逸却丝毫不在意,拉着我的手,笑道,“您不用担心这个,我父母那边早就讲好了的,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况且染染也是希望您那边的亲戚也出席的,毕竟她是真心地当您是她的爸爸,况且,这是我们自己的婚礼,别人要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只要你们安康,我们幸福,就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更没什么可委屈的。”
“可是,这……”落伯父始终觉得这样对杨逸不公平,就连我也觉得有些不公平,特别是他说这件事竟然早就和他父母通过气势,我的心里也还是突了一下,他这么为我着想,行事周全,且说服他父母的过程相信肯定是并不如他所轻描淡写地那般轻松的,所以顿时我也不知道该赞成还是反对,他为我付出的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偏偏他所想要的,我又给不起,注定要欠他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下下辈子。
“好了,落晨。”妈妈也劝慰,“难得两个孩子这么有孝心,那边的亲家也通情达理,开明豁达,你怎么倒是这般小气起来?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得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你那边的亲戚名单列一份出来,我们一同去打印,反正还有几天,还来得及。”
爸爸也觉得我们说的有道理,也帮忙劝解,“是啊,落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你也别让两个孩子为难,再说了,杨逸说的好,你嫁女儿怎么能不请亲朋好友?”
落伯父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勉为其难地应承了,他们三个人风风火火地继续商讨宴请名单的事宜。看着落伯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我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若是落风还在,或许今天的事一定不会这么为难,他应该会笑得更开心吧?
“逝者已矣,你也别多想了!”杨逸揽着我的肩,安慰道。看了看手表,已然是中午12点了,朝我说道,“染,我们该去试试婚纱了,约好下午一点半的,时间差不多了。”
对于杨逸如此亲昵地举动,虽然我有些不习惯,但也知道已然宣布了婚讯,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恩爱的表现而已,所以我还是没有推开,朝他点了点头。
我们起身准备走,临行前杨逸十分自然地朝正忙得不可开交的三人道别,“时间也差不多了,叔叔阿姨,我和染染就先去试婚纱了,我们就不在家吃饭了,女孩子爱美,试婚纱总是希望自己更瘦点,试完了我再带她去吃东西。”
爸妈都很满意杨逸的表现,连连点头称赞,“这孩子,真细心,对染染还这么好。染染的眼光真不错,这么好的孩子,以后一定会很幸福。”
落伯父也称赞道,“染染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只是经历的苦难太多了,能找到这么一个真心疼惜她的人,真的很好。杨逸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他们真的很般配。只是杨逸有一点说错了。”
众人皆纳闷不已,“哪里错了?”爸妈很疑惑,觉得杨逸挺好的,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哪里会出什么错?
只见落伯父笑得更为开心了,说道,“是错了,现在都快要和染染结婚了,怎么还叫叔叔阿姨,应该改口叫爸爸妈妈了。”
落伯父这么一说,爸妈也跟着点头,笑意连连,“落晨说的没错,这次确实是错了,怎么还叫叔叔阿姨,是错了!是错了!”
如此一来,我十分尴尬,总觉得这样对杨逸来说真的很不公平,正准备开口劝阻,杨逸却用眼神制止了我,上前朝爸妈歉疚道,“是杨逸没有注意到,确实是我错了,叔叔,不,爸,还有妈,以后你们就是我自己的爸妈,我和习染都会好好孝敬你们,照顾你们的!”
爸妈十分高兴,幸福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么煽情,这么温馨的场景,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而且那时候落伯母还在。如今这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并无太大的出入,我本应该很幸福的,只是可惜物是人非了,落伯母不在了,就连主角落风也不在了,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心里反而更难过了。
我实在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场景,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落风,可又觉得一切太亏欠杨逸,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逃离,“好了,我们该走了,不然要迟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谈。”
我和杨逸出了门便直接开车去婚纱店试婚纱,车里只剩我们两个人,只是氛围有些奇怪,一直都是沉默,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扰乱了平静。
“你在想什么?”杨逸侧头看了看我,十分平静地打破了无形之中的僵局,“怎么从出来开始就不说话了?”
从上车开始,这几天温馨的画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真的很纠结应不应该那样做,可是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我很珍惜杨逸对我的情谊,也很感动,更不停地告诫自己,若是按照落风给我的希冀,将来势必要找一个疼我的人结婚的,而无疑杨逸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若是经年之后,他必定是我丈夫,那我又为何不提前行使我的权利?
假戏真做也未尝不可!可是我现在心里又放不下落风,这样做对杨逸来说未免又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更不知道将怎样去面对真诚对待我的杨逸。
想了又想,还是只勉强挤出几个字,“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