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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尹树和绳子的故事,要从他九岁那年说起。

生产队的打谷场上,正在分麦草,许多人争争抢抢,在草垛的四周理开绳子,把绳子理成U型,然后把麦草抱到绳子上。

麦草是稀罕的草。鱼烂沟村盛产水稻,遍地都是稻草。稻草太普通了,除了烧火,实在派不上别的用场。而麦草就不同了,可以铺床,当成温暖的床垫子;可以揣枕头;可以编门帘;在没有饲料喂猪的时候,还可以磨成粉喂猪;就是烧火,也比稻草起火、经烧。所以,如果谁家门口有一个麦草垛,找儿媳妇都比别人家有优势。

少年尹树就是跟着父亲来分麦草的。尹树父亲走在前面,肩上扛着桑木扁担,扁担的梢头,圈着一团绳子。尹树的父亲高大而结实,脚下虎虎生风。尹树跟在后边,几乎是一路小跑了。尹树小跑着,对父亲特别崇拜,因为父亲扁担上的绳子,既不掉到地上,也不滑到肩上,就这么一团,却团出了梅花的形状。

女孩桃子从尹树的身边跑过去了。桃子腰一弓,又从尹树父亲的身边跑过去了。她跑过去之后,突然慢下来,回头看一眼尹树父亲的扁担,看一眼他扁担梢头的绳子。尹树看到,桃子头发稀黄,脸色发灰,鼻子上挂着两行鼻涕,看到她时,她正好把鼻涕吸上去,滋溜一声,声音很响。他还看到,桃子的手上,拿着一根或者两根细细的黑黑的绳子,绳子被她团在手里,看起来很短,长度也就相当于尹树的裤腰带吧。尹树想,桃子也是去分草的么?她手里的绳子是那么的细而短,说不定还烂了,能捆多少草呢?

桃子对她的绳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一猫腰,更快地向打谷场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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