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听吃惊地说:“林妹妹,从前你二哥哥回来说你是个懂事的,我倒想你不过是个孩子家,没曾想你竟看得比我透,比我深,比我远。
实话说了,这些年来,我当着家,竟真真是只出力不得好的。凡有事情用银子的事头上,真真没见过公中的一文钱。倒把自己的体已嫁妆都贴了不知多少进去了。就这还落得里外不是人呢。
别人只当我风光排场,掌着权利,可这府中的财政都在二太太的手中,从没放手给我过一点点。现在才想到她只顾着想着她的儿子,只为自己打算,哪里就想到过我一丁半点子了。
可怜我有苦说不出,如今姐儿也大了,我这身体又不争气,怕是福没享受到,人也没了。”
林黛玉知道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也是昨夜和林星玉商量过的话。
林星玉当时对她说,心苹姐姐和雨雀都在府中打听过了,这些年府中办什么大事小情的,二太太倒是把着银子钱不出一文,王熙凤为了面子倒不知赔了多少进去了,要不也不会走投无路去放利子钱了。
现在咱们与其在府中躲着避祸,难保祸就不来找上你的头上来。这王熙凤此时怕正为难着,心里正悲观失望着。也怕正恨着她的好姑妈呢。咱们趁机不如拉她过来,也算一个靠山。光指着老太太一个怕靠不住,难保她哪会子耳根子不软。
林黛玉本来想着只是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就走了,不愿意去搅和这浑水。但听了弟弟的话也是极有理的,自己和弟弟毕竟只是两个小孩子住在狼窝虎穴中。想到爹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团聚呢。
那凤姐虽然圆滑,但是极聪明的,只为这二太太是她亲姑妈,想不开罢了。这时候恰好帮了一把,料想也会感动的。日后凡事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林黛玉听她说得可怜痛心,便笑着说:“凤姐姐,你还年轻,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从今后为何不为自己打算一番。养好了身体,给姐儿再添个弟弟,姐儿也再不孤单没个伴的,你老了也有个指靠,将来就是长大了,大姐儿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总是强一些。别说你这以后的生活也有个盼头指望。琏二哥也不会想着别的歪的事出来闹心了。
我初来时瞧着你这院子,便觉得有点小气,倒像个奶嬷嬷住的地方,想着你这当家的真是会做人,如此会节约。看了大嫂子的院子,那才叫一个府中奶奶的气派。也觉得你不愧是大家子出来的人真真是会做人,把一个寡嫂看得这么重。这才听说是二太太的主意。你倒是能窝屈。
还有,这老太太的寿诞所用,竟是该如何买就如何买去,别惹了人耻笑丢脸,你受累还落了不是,说起来不冤枉吗。我今天也带了一千两银子给你,只当是孝敬外祖母了。你只管拿着用就是。”
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在炕桌上。王熙凤心里百感交集,握住手里的帕子说不出话来。
林黛玉推着她一把说:“怎么了,平时嘴巴不闲着的,呱呱的闹死人,这会子竟是入定了一样。想是我说的不中听了吧!
原来我也只是个外人,二太太到底是你亲姑妈,我说这些倒是像挑拨你们感情了。不过想你是个玻璃心儿水晶肝的巾帼英雄人儿,走到现在还能有什么看不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