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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将军”与“三郎”之间的第二局较量并没有结束。

“三郎”的作战计划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将军”似乎已经被对手在牵着走了。

虽然看不到自己后腿左右两侧的伤口,但是“将军”知道那并无碍于自己的行动。它清楚的听到了主人口中的犬哨已经连续吹响了三遍,而哨声中传达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保持冷静。

本来已经怒火满膛的“将军”不愧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犬,它又一次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将军”不准备再轻易发动进攻,它也要改变战术,看看对手接下来要做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将军”站在擂台中央,双眼紧盯着“三郎”,而它的身体则做好了随着对手变化而变化的准备。

“三郎”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它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现在的“将军”已经摆出了一副以守为攻的架势。

“估计这一局直到结束它也不会再主动出击了。”

想到这里,“三郎”更轻松了。因为这正是它激怒对手的绝佳时机。

“三郎”知道前两次自己的攻击明明已经把“将军”的情绪搞得十分暴躁,全靠场边的那个女人一直在用犬哨向其传递着信息和命令,才使得对手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将军”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自我调节能力,并且它与其主人之间的配合超出一般。

“不过就算你定力再强,也一定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

“三郎”早已看出“将军”的一个弱点,就是它非常自傲,极要面子。这种狗最害怕的就是当众连续受辱。只要那种情况出现,无论它的心理防线多么强大,也一定会被彻底击碎。只要“将军”愤怒到不再听其主人的指令,“三郎”就有信心彻底打败它。

想到这里,“三郎”将身体后退,它要发动进攻了。“将军”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又是一个优美的跳跃前扑,可是“三郎”并没有蹿至在“将军”的面前,而是又到了它的侧后方。早已有所防备的将军立刻调整自己身体的位置,以应对“三郎”有可能对其后部发动的第三次攻击。

“三郎”并没有急于发动任何进攻,而是再次跳跃起来,从“将军”的左后方跃至其右后方。当对手刚一改变身体位置,“三郎”却又蹿回了刚才的一侧。连续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三郎”突然一个大跳,从“将军”的身体上方跃过,轻盈的动作好像飞一般。当“将军”被对手在自己的身体后部左右折腾到几近疯狂时,“三郎”却将攻击点重新转回至对手的正面。

更可气的是“三郎”在做这些动作的过程中,还不忘用吠叫声去一再挑衅那只防守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将军”。

“莫非它之前的虚招只是为了牵引我的注意,消耗我的体力?而真正的目的是再次使用锁喉?”

“将军”看着自己正面的对手心里不禁这样想。于是它立刻又开始紧张的调整着身体的位置。被“三郎”这样连续折腾了几个回合下来,“将军”真是心力交瘁,力气一点儿也不比发动进攻时用的少。

“将军”刚摆好架势要去应对“三郎”的锁喉,哪知道对方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跳跃和移动,而目标再次变换到了它的后方。

看着擂台中央两只狗的不同表现,杜丽愈发感觉到了“三郎”的可怕。她从小就听爷爷说过:某些狗有着与人类几乎等高的智力水平。它们不仅会独立思考,在很多情况下还会去利用同类的心理。这些狗善于用自己的行动去影响同类的情绪,甚至懂得欺骗与伪装。

但是杜丽却一直对此表示怀疑。

尽管她也相信狗是具有思考能力的,可是如果非要说它们真能和人一样懂得去控制其它同类的心理与情绪,那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匪夷所思。

今天,在擂台上,“三郎”却向杜丽证明了她的怀疑是错误的。杜丽已经意识到了“将军”将很快就会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到那时她的犬哨也将失去作用。而这恰恰就是对方那只狗的目的所在。

杜丽现在真心想去示意裁判中止比赛,因为她已经能够预料到最后的胜负。杜丽不希望爱犬继续被对手戏弄下去,更不愿意“将军”从此之后一蹶不振。

同样看出来这场比赛大局已定的还有那个被棒球帽遮住了半张脸的男人。

陈努力似乎也看出来当前是自己的狗在场面上占据优势,而且它好像有自己的战术策略。“三郎”现在的打法让陈努力想到了武术中的虚招:激怒对手,让其混乱,以便趁乱出招,一击克敌。

“一只狗会这么想吗?应该是我自己想多了。”陈努力现在对狗还并没有什么认知。

“将军”内心的优越感与高傲在“三郎”面前已不复存在,它所有的作战计划在对手面前早已溃不成军。

此刻的杜丽非常后悔把“将军”推上斗犬的擂台。原本它在警队里是一只称职优秀的防暴犬。无论面对多么凶残的歹徒“将军”都无所畏惧,并连续多年屡立战功。这次是它在正式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可是如果“将军”输掉了这场比赛,留在它心中的阴影很可能会伴随其直到死去。

“将军”是当年杜丽作为一名优秀的训犬师被招入警队后所训练的第一只狗,也是跟随她时间最长的一只。他们在一起已经朝夕相处了五年多的时间,彼此感情之深外人难以体会。虽然中途杜丽也曾被多次调走训练其它犬只,不过那些狗后来都被分配到了其他的训犬员手中。而杜丽还是会回到自己最爱的“将军”身边。

杜丽含泪看着擂台上的“将军”,她的心里非常矛盾。是自己叫停比赛,还是让“将军”像一名真正的斗士一样,为捍卫自己的尊严去奋战到底!

杜丽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再是训犬警,而是一名预备刑警。这是她最后一次以训犬警的身份去完成一份由刑警队所安排的任务。一旦工作顺利完成,在她离开警犬训练基地的那一天,杜丽也将会与“将军”彻底分开。

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能让爱犬在未来离开自己照顾的日子里,还要承受因为任务给它心里带来的阴影。

杜丽向裁判举手示意,她要放弃比赛!

裁判迅速地看了一眼大屏幕,距离第二场第二局比赛结束还有两分多钟。按照斗犬赛的规矩,犬主可以在任何一局比赛中向裁判举起左手示意弃权。而裁判则必须遵照犬主的意愿,将正在进行的斗犬叫停;同时命人把擂台上正在打斗的两只狗分开,宣布比赛结束。弃权的一方将被视为失败。

现在场上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将军”和“三郎”再次被它们各自的主人以及工作人员拉开。两侧看台上响起一阵阵嘘声。

当时的“三郎”和“将军”都被现场突发的变故给搞懵了,这一局它们明显感觉到双方交战的时间比之前缩短了。两条狗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又被带回到待战区。

看到“将军”得以全身而退,杜丽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蹲下身子,用“将军”最喜欢的梳毛刷给爱犬从头到尾的梳着毛。与此同时兽医也对“将军”后腿的伤口进行了检查。在确定没有大碍之后简单的为它做了一些清洗和消毒的处理。在整个过程中,“将军”纹丝不动。

“将军”嗅到了杜丽脸上泪水的味道,这说明主人刚才一定是哭了。

“她为什么哭呢?是心疼我还是埋怨我?是因为我在擂台上的表现不够出色吗......我会尽力的,一定不能让主人失望!”“将军”思绪万千,它现在只盼着能再次回到擂台上为杜丽争回脸面。

在对面的待战区,陈努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容,他知道这场比赛自己已经赢了。不过“三郎”根本不在乎这个男人的想法。它现在脑子里想的是在接下来的对战中,“将军”在打法上会有哪些变化,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两只狗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比赛早已结束,双方胜负已成定局。

看台上的人们有悲有喜。押注在“将军”身上的人把输钱的怨气都撒在了杜丽身上。各种低俗的谩骂声充斥赛场,其中有一些语言简直不堪入耳。不过杜丽对此却充耳不闻,能让“将军”安全的走下擂台她就心满意足了。

裁判向全场宣布第二场比赛结束,胜利一方是陈努力和“三郎”。直到这时,两只狗才有些明白了:比赛好像已经结束,不会再有第三局了。

接下来双方的主人将要带着各自的狗离开赛场。而工作人员则要抓紧时间清理擂台,为第三场斗狗做好准备。

这时,杜丽发现自己竟然牵不动一向听话的“将军”了。

“将军”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待战区。它的目光紧盯着那头即将离场的“三郎”。眼看对手就要走下擂台,“将军”突然间狂吠了起来。它的这种状态连杜丽都不曾见过。

听到“将军”叫声的“三郎”也停下了脚步。它扭回头,看着“将军”。对手的意思非常明白:它不服,它要继续再战!

“三郎”明白这场比赛在“将军”看来根本没有结束,因为双方谁都不曾认输。

突然结束的比赛虽然判定了失败的一方是“将军”,但是它自己并没有承认。现在“将军”决心要为尊严和名誉而战。在没有分出真正的输赢之前,它绝不离场!

“将军”用自己的叫声向对手发起了挑战,“三郎”知道自己必须应战。因为它也很尊重这只勇猛坚强的罗威纳犬。

“三郎”确实希望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打败“将军”。

任凭杜丽如何去拽拉“将军”,它都没有退场的意思。

“将军”扭回头,双眼望向杜丽,那眼神让她动容。这时,杜丽一下子就懂了,原来“将军”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场,自己看似爱护的举动却是真正的伤害了爱犬的心。

“可怜的“将军”心里一定认为我对它的能力不信任。”

“将军”在意荣誉与尊严,却更在意主人对它的肯定。

杜丽的手松动了,她被“将军”带着一齐向擂台中央走起。

另一头的“三郎”也转回了身。虽然陈努力非常不情愿,但是他不想把自己和这只狗之间的关系弄的太僵。当然陈努力也有一些好奇:究竟这两只狗接下来要做什么?

现在轮到擂台上的裁判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原本已经准备好收拾心情观看下一场比赛的观众们也都颇感意外,他们一个个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在第二场比赛开始后不久,张武就离开了办公室。他在擂台边找到了陈六,他们并排坐在了一起。

现在场上出现的状况也让张武和陈六颇感意外。正当陈六欲上台勘察情况的时候,张武却用手使劲的按了几下陈六的大腿,示意他坐下来静观其变。

坐在角落里的棒球帽男人此刻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大屏幕,他脑子里也在预想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两只狗把各自的主人又带回到了擂台的对战区,裁判逐一征求陈努力和杜丽的意见。

杜丽的表情非常复杂,她为难的看着“将军”。这场比赛是由于她举手示意而被迫中止的,胜败也已经决出,现在难道要再接着比下去吗?这样做显然不合规矩。

陈努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想先看看对方和裁判的意思。

备感为难的裁判发现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的犬主都不搭言,他便更是感觉无从决断。裁判把目光投向了西看台的贵宾席,希望能够让现场负责人作出决策。

陈六和张武都读懂了裁判求助的眼神。而现在场边的观众也都狂躁了起来。

“来啊,继续比下去!”

“再来一局,刚才的胜负不算!”

“凭什么不算,刚才比赛就已经结束了!Over了!懂吗?你们瞎嚷嚷个屁啊!”

“臭婊子,带着狗滚下去,你他妈的已经输了!”

... ... ... ... ... ...

看台上类似这样的谩骂声此起彼伏,在两派态度分明的观众之间响起。

一派主张让“三郎”和“将军”继续留在擂台上斗,把刚才的成绩作废。因为这是一帮把钱都押注在了“将军”身上的人。现在只要比赛能够继续,那只罗威纳犬就有转败为胜的机会,而他们原本会要输掉的钱可能就会被重新赢回来。

而另一派押注“三郎”的观众按规矩其实已经赢得了第二场比赛,他们当然不愿意让自己已经到手的钱在继续下去的争斗中打了水漂。

观众之间的矛盾在升级,从彼此辱骂升格为了互相动手。仓库里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强行干预,以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

陈六面对这种局面根本没有经验,他除了紧张和脑子一片混乱以外,其它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此刻他就担心万一现场突发了使比赛无法继续下去的事件,黑哥会怎么对付他。这本来也是赛前陈六最害怕的事情。

好在他身旁的张武比较镇定。

张武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的地位,就是因为他身经百战,能遇大事而不慌,用自己的才智帮助黑哥摆平了很多棘手的事件。如果张武没有这种心理素质和处事能力,他又怎么能深得黑哥赏识,并得到圈中人的尊敬。

张武在沉思片刻后拿起了腰间的对讲机,并用它通知台上的裁判现在立刻过来一下。裁判通过事先戴好的耳机清楚的听到了张武的指令。于是他在简单的跟陈努力和杜丽交代完之后便迅速的走下擂台,来到了张武和陈六身边。

张武对裁判和陈六说出了自己的方案。陈六听完之后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他觉得武哥实在是太有本事了,居然能在如此混乱短促的时间内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问题解决方案,令自己真是不得不佩服!

重新回返擂台的裁判心里有底了。

在征得两位犬主的同意之后,裁判终于再次拿起了话筒。

张武的方案说来也并不复杂。“三郎”与“将军”之前的比拼就算结束,胜利一方属于“三郎”。而所有的投注都不作废,赢得就是赢,输的就是输。只不过是现在要临时加赛一场。比赛双方保持不变,观众有机会重新投注。这场加赛“三郎”和“将军”只对战一局,时间长度就是打满第二场比赛的剩余时间。

方案一经裁判宣布就赢得了全场观众鼓掌叫好。因为这样一来大家谁都没有损失。观众们既能够继续观看擂台上那两只优秀的狗互相拼杀,同时刚才输了钱的人也找到了翻身的机会。

杜丽现在也已别无选择,这条路是“将军”自己要走的,她必须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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