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而已”
“嗯”
他走得是御人之道么,与小桑心里的看法虽有不同,但也同样可行。
“夜色已阑珊,我们该歇息了”
“好”
月寒枝虽不解小桑为何突然起身,说要歇息了,但从小桑并未有太大变化的面色上,大致确定,这是不是说她还算同意自己的看法?便应声,而后起身,递给小桑一盏昏黄小灯。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塔图城,闻人玖已经从大苍山回来。
多罗古城一系列案件,皆已结束,上报朝廷。
春香楼花街杀人案,朝廷给出的说法是,大梁商人与子合商客因为争夺妓子发生争执,双方皆怀恨在心,半夜,双方因为花魁之争,再次冲突,大打出手,引来东盛治安官,结果,几方互相攻击,尽皆死亡,至于花楼里的大火,则被说成是由于客人醉酒,失手打翻了烛台。
至于惊动东盛朝野的军营失火一案,给出的说法大致与花街失火相似。多罗古城城守徐忠,违犯军纪,过度饮酒,治军不严,其麾下兵将皆有样学样。
事发当夜,徐忠彻夜与军妓同宿中军大帐,纵容部下过度放纵,狎妓醉酒,导致火起时竟无一人警醒!
五万人一夜之间全数烧死,侥幸存活的罪臣徐忠,以泄露军中机密、玩忽职守等五条大罪就地斩首,诛连九族。
那夜与徐忠一同寻欢作乐的妓子,世代奴籍,不可赎身,发配金石城。
五万人中唯一清醒的小兵白及,因为当夜从火场中救人受伤,破格提拔为七品副尉,调入塔图要塞顾家军。
东升朝廷已经张贴檄文,公示天下。此外,皇帝亲自下旨,要求太尉严令治军,日后,再有类似者,尽皆以叛国罪论处!
不日后,林老将军上书,要求朝廷下令,将所有驻军所在地的花楼一应查封!此举得到部分武将支持,但出于各国商贸交流需要,此事延后再议。许是为了照顾林老将军的情绪,以示皇恩,太后懿旨,要求顾庸之准许林老将军嫡亲独孙,年关时回京探亲。
另外,在此一系列案件中,顾庸之未能防患于未然,酿成大祸,但念其在事后能够妥善处理,罚俸一年。
本案中涉及的各国客商,已经将遗体交与商会驿馆,并赔偿商事损失、安抚家属各一万两。
至此,小桑在多罗城忙活一月的事情终于暂时尘埃落尽。
闻人玖在这件事中,将小桑很好地撇开,他自己,也依旧未暴露;当然,这一点,也许是顾庸之刻意为之。
此去大苍山,闻人玖并未如顾庸之期望中那样,能够顺利带回岑兰。他一人赶去博尔古村时,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塔图城顾将军府,后山一处山洞里。
闻人玖一身灰白,与外头山间未化的积雪相混杂,在这漆黑的山洞里,倒是格外显眼。
在他身后地上,跪着一个全身拢在灰白披风里的人影,那人姿态恭敬,神色紧张。
“少主恕罪,掌门传话,属下不得不从!”
“嗤!”
他竟不知,那老头何时闲成这样,都管起他的事情来了!那老头,还没愚钝到这种地步!当下,抬起瓷白嫩滑的纤长双手抬起,有森凉的气流窜出,不多时,昏暗的光线之中,洞内石壁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出厚厚的一层冰渣子!
那跪着的人影更是浑身止不住颤抖,眉峰,眼角俱是冰花。
“是,是…是二长老…”
闻人玖收回手中寒气,那人影赶紧平复呼吸,而后再不敢隐瞒,将他的来意尽数道出。
“是蔓菁小姐,要求嫁给离师兄,以死相逼,二长老没有法子,便派了属下,想…想询问少主的意思…”
那人影瞧着闻人玖渐渐冷沉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声音越来越低。少主自小便是如此,一身功夫鬼神莫测,气场又太强,脾气也是极为嗜杀冷血,想到闻人玖那些残忍血腥的手段,他吓的浑身抖成了筛子,头都快低到地面去了。
“回去告诉水蔓菁,再有这样的想法,二派,便取了吧”
闻人玖将自己的衣领系带收紧,那细绒的雪鸢毛大氅,衬得他一张妖丽靡艳的脸更是添了几分透明,像是九天之外的妖神,又像是一朵开在地狱里的花,美艳,高贵,却也透着不容忽视的无边死气!
“是…啊!”
那人影听闻面前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将将松了一口气,还未能站起身时,那一双纤尘不染的雪白长靴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落在了自己面前,耳上一疼,有细碎的温热水珠溅到他唇上,不由自主地伸舌一舔,是血!
而后,身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伸手拾起,一摸,那是一只人耳!
“既然听不懂规矩,日后便少听些吧”
远远地,那人低柔绮丽的声线传来,似是语中带笑,缥缈辽远,又似是响在耳边,似琴瑟似珠玉,好听到不可思议。
直到,有温热液体顺着侧脸流下,而后,又在颈上结成了冰渣子,他方才回过神来,手上运着内息,紧紧捂在自己明显缺了一部分的右脸侧,起身快速掠下山去。
闻人玖立在山洞外一侧石壁上,望着那人影,双眼眸色幽深若千年古井,幽诡森寒,且先留着他一条命,好好地回去传了话才行。
那人被他割去一只耳朵,在这样的天气里,血肉暴露在冷气中,只能再撑七天左右,这些时间,正好,能将他的话带给某些活够了的人!
莫测一笑,他便衣衫翻飞,如瀑长发在空气中划出惊鸿高入云霄般的肆意痕迹,宛若水墨山水画中缥缈大气变化无常的一点笔锋,转瞬便已经消失在茫茫雪野里。
白的雪,黑的发,写意风流,锋芒尽显。
山峦间,隐隐传来那妖神渐渐消散的笑意。
这世间,能够忤逆他的,必须是连生命都属于他的人,这样的货色,不要也罢!
想到忤逆,他那斜飞入鬓的长眉一皱,那死丫头竟又摆了他一道!叫他白费大半个月,耗在那小村子里找人!而那死丫头的行踪,至今都还未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