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连花楼都渐渐停息了喧闹的时候，顺泰包子铺所在的街上。
地面上凝着一层巴掌厚的冻得牢固坚实的冰溜子，整条街都是一片静谧，远远瞧着，只剩下街尾的将军府，门匾旁高高挂着的两只大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在夜风中摇摆晃荡。其他人家都已经早早关了铺门，就是小虎这样要赶早开门买早膳的店面，也都熄灭了灯火。
整条街上，除了偶尔一两声狗吠之外，什么都睡了。
当然，这一切并不包括街道转角处的那一家铺子，就是卖子合花椒烧饼的那家。
铺板虽是已经尽数阖上，木窗却是仅仅放下了糊着一层纸的窗框，外面遮挡寒风的坚实木罩却是依旧支起在窗户上头的。
远远地，有一道高大健硕的人影，晃进了这条街。那人影似是已经有些醉意了，朦胧的月光下，他甩着胳膊，晃荡着脑袋，步伐显得有些微微凌乱。
近看，那人一双暴戾的眼睛里，眼珠子四处乱转，没个定点，面上神色迷迷糊糊，分明已经满是迷蒙。
“他娘的花楼，他娘的小桃红，白腿儿细长…大眼儿媚…”
“叫大爷再搂一会儿…给…十两银子…”
那汉子一路嘀咕着，不时冒出一两句浑话来，双手胡乱挥舞着，又猛然收拢，像是抱住了什么东西，不时砸吧着嘴，一副浪荡流氓傻像，好不滑稽可笑。
“驼铃儿铛铛，郎心照月亮…郎骑骆驼来，道奴秀发黑又长…”
突然，一阵婉转的曲调阻住了汉子的步伐。
唱曲儿的人应是个姑娘家，声音清脆动听，百灵鸟似的，在这样寂寥幽长的寒夜里，那低低柔柔的曲儿，婉转灵动，一派小女儿姿态，勾的人心里猫爪挠了似的，痒得紧。
那汉子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一处亮着一片暖融融的昏黄灯火的小窗望去。
窗纸上，映着一道纤细柔和的剪影，玲珑有致的身子，修长的脖颈，娇小的身段儿，撩得那汉子方才在花楼里还未尽数泄去的邪火，一阵沸腾，烧得他心里更加痒了。
“郎是月下藤，奴是藤上花…”
那道美丽的声音还在哼唱着，这小曲儿汉子是听过的，花楼的姑娘，有从子合来的，就会唱着这曲儿。虽说汉子明白那曲中的意思分明是少年男女互表心意，但在，这样夜深人静，酒意阑珊的时候，听来，他便只能往暧昧处想，瞧着窗影上那女子美好柔和的剪影，他到底没按捺住心底的渴望。
那汉子上前几步，再不满足隔着一层窗户纸窥视美人，他伸出一指，悄悄地在窗上戳出了一个指头大的小洞，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瞧去。
里头是一间膳食铺子，应当就是子合人开的，案板上刻着子合人崇拜的星月图腾，架子上的碗盘同样都是星月装饰。
此时，铺子里那一方案板前，站着个女子，在揉面。
女子旁边的地上放着一只火盆，烧得正旺。
从那汉子的方向，正好能瞧见那女子被火光映红的侧脸。
子合人常见的浓眉大眼，高鼻红唇，蜜色的肌肤，微微卷曲蓬松的头发，身材却是子合女人中少见的娇小玲珑，他想，这也许是年纪还小的原因。
